黃仁勳的富貴，越南能接住嗎？
出品 | 虎嗅科技組
作者 | 丸都山
編輯 | 王一鵬
頭圖 | 視覺中國
越南的半導體産業，可能從未像如今這般受到世界關注。
據彭博社報道，當地時間12月11日，黃仁勳同越南科技公司及政府讨論了半導體領域的合作協定，前者表示未來将投資2.5億美元，用于建設在越南的晶片中心。
黃仁勳此次東南亞之行，可謂是“雨露均沾”。到訪新加坡，黃仁勳披露了英偉達正在與該國政府合作建立一個使用11種語言訓練的大語言模型；在馬來西亞，黃仁勳表示将與當地企業共同搭建人工智能資料中心。
實際上，相較于新加坡與馬來西亞，越南的半導體産業更加薄弱，但卻可能承接下未來英偉達在東南亞地區唯一的研發中心。
不過，即便有英偉達的助力，越南可能也很難在分工高度明确的全球半導體産業中，占據核心位置。
越南已是“第二故鄉”？
英偉達投注越南，并不是一起孤立事件。
今年9月，在拜登通路期間，兩國政府宣布達成多項半導體及稀土礦産協定。幾乎在同一時間，EDA大廠新思科技宣布将與西貢高科技園區合作開設半導體設計和孵化中心；晶片設計廠商Marvell（美滿電子）也宣布将其位于胡志明市的子公司更新為“全球研發中心”。
Marvell在研發中心落成儀式上向學生發放獎學金，圖檔來源：Vietnam News
EDA和Marvell的加碼，讓越南政府看到了半導體産業鍊向設計端轉型的可能，在過去二十餘年的時間裡，該國半導體産業長期停滞在封測環節，既沒有晶圓代工廠，也缺乏高水準設計公司。
而根據半導體行業協會（SIA）的統計資料，目前全球半導體産業中，封裝環節僅占晶片總價值的6%，遠低于設計（53%）與代工（24%）。
但就在越南政府準備抒展雄心壯志之時，英特爾潑來了一盆冷水。
11月初，英特爾決定暫停在越南的工廠擴建計劃，按照此前的規劃，英特爾将追投10億美元用于胡志明市封測工廠的産能擴充，如果計劃順利的話，該工廠在産能擴充後将成為英特爾全球最大的封測工廠。
根據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的報道，放棄投資的原因是英特爾高層對“穩定的電力供應和嚴重的官僚主義的擔憂”。
英特爾的這番表态引起了越南政府的警醒，宣布即将出台更大力度的稅收減免及土地租賃政策。畢竟，早些年英特爾在與印度簽署晶圓代工廠的合作意向協定後，轉頭将新工廠的選址定于中國大連，導緻意法半導體等公司紛紛終止考察的教訓曆曆在目。
而本次黃仁勳的表态讓越南政府得以暫時放下顧慮。
根據越南通信社的報道，在越南計劃與投資部舉辦的半導體和人工智能會議上，黃仁勳表示，英偉達希望将越南建設成公司的“第二故鄉”，并将在越南設立法人實體，改善當地的人工智能基礎設施和人員技能。
黃仁勳此次到訪了越南軍用電子電信公司，圖檔來源：Bloomberg
盡管黃教主對于越南抱有很高的期望，但英偉達在越南的發展，可能會比英特爾還要艱難。
作為一家Fabless廠商（無晶圓廠），英偉達不涉及晶圓代工，以及封裝測試等環節，其2.5億美元投資的“晶片中心”，基本可以确定隻擔任研發職能。
但問題在于，越南地區晶片工程師人才嚴重短缺。
美國-東盟商業理事會越南辦事處負責人Vu TU Thanh曾在采訪中表示，目前越南在全國範圍内，經過教育訓練的晶片工程師僅有5000-6000人，而未來5年越南對晶片工程師的需求大概在50000人左右。
此前Business Insider也曾報道過，在越南半導體産業中，存在大量的關鍵崗位空缺。如果越南未來幾年半導體産業投資激增，那麼這種人才與行業發展不比對的情況可能會日益嚴重。
一位半導體資深從業者向虎嗅表示，“無論是晶圓代工，還是晶片設計，都有着極強的Know-How屬性，一名合格的晶片工程師在畢業後至少要經曆5-8年的教育訓練，才能完全掌握專業技能。”
而越南目前尚沒有一家晶圓代工廠，先進晶片設計也處于起步階段，更重要的是，全國範圍内能夠負責微電子專業教育訓練工作的，僅有河内科技大學這一所高校。
對中國會是威脅嗎？
在亞洲地區，勞動密集型産業向東南亞地區轉移，已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但考慮到半導體行業較高的門檻，短時間可能難以取得實質性進展。
一位晶圓代工廠高管向虎嗅表示，雖然有部分外資企業受地緣政治影響，選擇将研發中心從中國遷往越南（如Marvell），但擺在台面上的人才缺口問題不會讓這個行為演化為趨勢；而在晶圓代工方面，即便是成熟制程的12寸晶圓産線的投資額也普遍超過百億，考慮到越南較為落後的基礎設施建設水準，外資也不大可能冒這個風險。
尤其是上下遊産業協同上，越南更不具備晶圓代工的條件。“以材料為例，在晶圓生産中，除了核心的單晶矽材料，還需要各種化學試劑、貴重金屬、特種氣體在内的200餘種輔助材料。除溴化氫等少數幾種依賴進口外，多數在國内都有國産替代方案，但越南幾乎就沒有這方面的産業鍊。”
不過，這位高管表示，考慮今年下半年如此多外資半導體巨頭向越南抛去橄榄枝，對于國内部分從業者來說，也是個值得警惕的信号。
越南的核心優勢在于大量且受過基礎教育的廉價勞動力，而這正是晶片封裝與測試環節所需要的。
“我不太了解英特爾的封測廠為什麼對電力有較高要求，實際上封測環節是可以通過彈性生産去解決停電問題的。”這位晶圓廠高管指出，不同于晶圓代工廠停電可能導緻整批産品報廢，封測廠對于落後地區的基礎設施要求并不算高，而且技術門檻相對較低。
而在用工成本上，越南封測工廠的工資水準大概僅為國内的三分之一。
實際上，雖然英特爾暫停了越南封測廠的投資，但老牌封測巨頭Amkor早已選擇重金押注越南。此前，該公司曾耗資16在越南北甯省建立了旗下面積最大的封測工廠，而且直接定位于先進系統級封裝。
封測巨頭Amkor斥資16億美元修建的封測工廠，圖檔來源：Viglacera
有業内人士指出，考慮到目前英偉達A100/H100 GPU需求火熱，台積電CoWoS先進封裝産能實際上已經供不應求，如果未來英偉達持續追加下單，不排除部分先進封裝産能會轉移到Amkor旗下工廠的可能。
對于中國來說，封測産業提供了數量龐大的就業崗位和經濟收益。根據中國半導體産業協會的統計資料，在2022年國内半導體封測行業從業人數達到14萬人，市場規模達到2985億元人民币。
資料來源：中國半導體産業協會
考慮到封測産業是一個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産業，如果外資持續加碼越南，可能會對國内封測端帶來一定影響。
但無論如何，至少在可預見的5-10年内，越南都并沒有在任何一個次元上展露出具備從封測端向設計端和制造端過渡的潛力。是以，關于黃教主“第二故鄉”的表述，可能更多的是基于某種政治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