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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翻拍《七月與安生》,幾處看似細小的改動,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2016年,一部國産青春片的上映,在當時的内地院線引起非常多的讨論。

包括本片的兩位主角,也憑借那部影片獲得了非常多的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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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說的就是那一年的《七月與安生》。

這部影片所帶來的話題度,也在之後的很多國家和地區掀起一波熱度,甚至去到了南韓。

就在最近,南韓導演闵龍根選擇翻拍這部2016年的電影,并取名為《再見,我的靈魂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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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拍之後同樣引發很多讨論度,也登上了上周豆瓣電影一周口碑榜。

同時,既然是翻拍,自然免不了比較。

首先,韓版的主要情節和叙事節奏,幾乎和原版一模一樣。

而在演員選擇上,勢頭正猛的金多美在長相和風格上,都明顯對标了周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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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部新作幾乎是一比一地遵照原版的情況下,幾處看似細小的改動,居然帶來了失之毫厘,差之千裡的觀感。

你本以為韓式小清新,能夠中和一下“疼痛青春”嗆人的矯情,但結果恰恰相反。

在畫面絕美的韓版襯托下,數年前的《七月與安生》反而更顯出一股生猛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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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精準打擊當下審美趣味的千禧回潮。

ccd和膠片機的質感疊加,越看越像超長版New Jeans《Ditto》的MV.

而要表現兩個少女的友誼,則是相伴打耳洞,慢鏡頭在街上狂奔,蒼翠的綠意和将落未落的汗珠,幾個場景的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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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微笑給好友過生日的段落裡,她們來到一座廢舊的大樓,中間是精心擺放的夕陽晚餐。

少女并坐,搖晃着小腿,互訴衷腸,你簡直恍惚要贊歎,這是一個如此之高品質的MV場景。

于是,在老實巴交的流水賬閃回中,整個片子都淪為“美則美矣,毫無靈魂”的一頓截圖九宮格的社交平台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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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反觀《七月與安生》,影片被人诟病的矯情,其實也來自千禧一代。

它是《花火》《愛格》、“新概念作文大賽”和饒雪漫特供的内地青春。

其中的魔性在于,把“非主流”當作主流,肉麻的明明白白,讓你想要緬懷但又忍不住摳出三室一廳。

是以,被《七月與安生》無限放大的“矯情”,恰恰是很多8090後的青春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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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相比較之下,韓版的情感層次實在太簡單了,幾乎隻有一個,就是對女性友誼糖水般的描寫。

片中出現了大量直球表白的台詞——

“我守護你”

“你要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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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串聯起故事的“連載小說”,則變成了“人像素描”。

這就讓“書寫”所隐喻的那種複雜交纏、互相補足的人物關系,變成了單純的緬懷,更多是為了在畫面上實作一定的視覺沖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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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曾國祥原版最大的亮點,就在于它或多或少的捕捉到了女性友誼的張力和詭谲。

它既是莉拉和萊農,也是房思琪和劉怡婷,當然也是七月與安生。

溫情的陪伴固然是其底色,但更誘人的是其中的敵意、比較、模仿和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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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才女友》

是以,韓版幾個看似無傷大雅的改動,卻讓人不得不懷疑導演對故事核心的了解程度。

在原版家明出場之前,七月與安生的關系實際上已經是暗流湧動了。

明明是一起偷東西,七月卻義正辭嚴地要求安生把沒給錢的耳環放回去。

安生不僅沒聽,還偷偷拿回來送給七月的母親,借花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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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聯想到父親離世、母親缺席的安生,如何在兒時的餐桌上配合挑食的七月,一個吃包子餡一個吃包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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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的情節,隐晦地傳達着很多資訊。

在這段關系中,看似溫順的七月實則掌握着主導權,而她維持表面乖順的行事邏輯,也一直有安生托底。

同時,她也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可以盡情分享而不會被奪走的,正是安生最渴望的親密關系和家庭之愛。

這也給後面的互相揭短埋下了伏筆。

而在韓版中,振宇出場前,影片放大了安微笑悲慘的原生家庭,讓兩個女孩之間本就蜜裡調油的友誼更上了一層樓。

也被簡化為純粹的依戀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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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當第一次正式交鋒的餐廳吵架段落出現時,它的情感邏輯顯得如此之簡單。

似乎就是一場關于“有錢沒錢”的面子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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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原版中,真正惹惱七月的,不是給其他客人喝酒助興的安生,而是那一句:

“我朋友是乖孩子”。

它戳中了七月的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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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嫉妒安生自由的人生,但這樣的人生恰恰是自己一手炮制的——為了躲避家明,安生不得不遠走他鄉。

于是嫉妒被扭曲,轉化成一種敵意和鄙夷。

同樣,安生在餐廳裡的張揚,不如說是一場表演,她配合出走的委屈也需要發洩。

就這樣,七月得不到新鮮的愛,安生得不到穩定的愛。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抓着對方想要的東西,開始隐晦的競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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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個關鍵性的改動,則是在婚禮上。

韓版中的夏恩主動逃離婚禮現場,獨留了男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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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原版中,則是七月要求家明逃婚,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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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前者的改動,既向女性意識靠攏,也讓角色掌握了主動權。

但實際上,這樣的變化也讓這個人物,徹底變得扁平且無聊了。

相比于安生,家庭和睦的七月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從小在闆正的規訓中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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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安生“穿不穿内衣”的選擇,其實也意味着社會化的程度,亦是一層虛僞的外殼——

明明想要卻裝不想,明明不想卻佯裝乖順,這才是七月的行事邏輯。

她不會主動争取,習慣呆在原地。

等家明回老家,等安生自己讓位,等父母安排26歲結婚,27歲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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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籌碼就是道德的制高點,一個被動的受害者和等待者的形象。

這也是安生屢屢在争吵中試圖撕破的東西,也是在浴室撕逼戲碼中頻繁出現的字眼——“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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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必須是家明逃婚,成全七月。

這個看似被周冬雨壓了一頭的角色,才變得立體起來。

也許七月被規訓後擰巴的欲望,也是馬思純式的情感呻吟,這才讓她奉獻了精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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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韓版對二人關系的了解幾乎是失衡的。

而另一個被大量減省的内容則是“性”。

在韓版中,帶有女性性征意味的元素,成了可愛的、少女心的調味劑。

比如浴缸邊馬卡龍色的内衣,少女的臉龐和森林裡的初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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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原版中,看似處處不談女性意識,卻隐晦地呈現了一條“女性欲望被扭曲”的道路。

最明顯的變化,是韓版也保留了兒時和成年後的兩段洗澡戲。

在韓版中,少女對胸部性征的好奇仍舊是朦胧、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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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原版中,則讓安生直言不諱地說道:“你發育了,讓我看看你的胸”。

在安生的出租房裡,則安排了七月在夜壺裡尿尿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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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實作了一種微妙的緊張感,這是唯美之外,青春期的另一面。

因為不按常理出牌才顯得危險,因為純粹的懵懂而幾乎猥瑣,因為壓抑而難免渾濁。

但更有趣的改動,是在幾場吵架戲碼中,我們都會發現一個悖論。

在電影裡,男主角無疑是面目模糊的工具人。

但在七月與安生互相指責時,卻三句不離刺耳的“性關系”。

比如“賤”“靠男人混吃混喝”“沒有男人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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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直白的台詞都被韓版轉變為偉大的友誼告白:“除了我,世上沒人真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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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和影片前半段暗示的女性成長續接,原版中刺耳的台詞才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七月從小被教育,女孩“是要忍受不舒服的”,“是從一個家到另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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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種規訓和青春期相碰撞,就是一種不自知的扭曲。

因為青春的欲望,不光是性。

不如說是争奪的欲望——争奪早慧早熟的智識,争奪參與外部世界的機會。

也是征服、表現和自我張揚的欲望。

但對于一個女孩來說,它隻能壓抑扭曲在一個被凝視的性舞台上。

讓一切話語和行動都帶有濃濃的性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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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片中兩個女孩對外部世界和自我擴張的争奪,卻畸形地表現為對“一個男人”的争奪。

而她們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都是對自我性征的污名或蕩婦羞辱。

當七月想表達她對感情的焦慮時,就對家明說:“你會不會不甘心,一輩子就睡過一個女人。”

當她在浴室和安生争吵時,就扒開上衣挺着内衣說:“家明就喜歡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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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很多人會說女性友誼之間的較勁幾乎是令人生厭的,因為她們的舞台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被擠壓到隻有“一個男人”的大小。

也隻有這樣,這個故事的邏輯才能被理順。

為什麼狂刷存在感的男主卻面目模糊,實際上他隻是這套規則的一個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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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試錯成本極高的女性成長之路,恰恰和青春不謀而合。

它隻有一條路,隻給你兵荒馬亂的時間去選擇。

要麼安穩要麼動蕩,兩者都想要的話,稍有不慎就會像七月一樣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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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版本中,導演都放大了一個時間節點“27歲”。

主角念叨着27歲就死,這不是肉身死去的節點,而是青春期的陣亡。

是以,青春片不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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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有多少唯美的陽面,就有多少危險的陰面。

就如楊牧所寫的“早熟脆弱如一顆二十世紀梨”,沒有比規訓一個純真的少年更慘烈的鎮壓。

青春期一過就等于死過一回,隻能在心裡建一座小小的墓碑。

這也是為什麼日本的青春電影總是特别揪心。

在《青之炎》《關于莉莉周的一切》《壞孩子的天空》等一系列作品中,哪怕邪惡也是幹淨的,是用必死之決心去生長和吞吐,才帶來了巨大的破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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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之炎》

它究極的表現形式和“物哀”很相似——因為短暫的生無比燦爛,瞬間的死無比幹脆,是以才美麗,才炫目。

如此看來,雖然你不能說曾國祥的《七月與安生》拍的多麼地好,它起碼用複雜的情感層次沖淡了狗血的劇情。

而在韓版翻拍隻有溫情唯美的對比下,青春也被簡化為一層無聊又乏味的回憶之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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