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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神偷》導演新作疑似侵犯被拍者隐私 遭群眾憤怒抵制被迫下線

華語影視圈,又有人塌房了。

這次是一位大導演。

她的名字你可能不記得,但她的作品你大機率看過。

她就是張婉婷(不是《再見夫妻》那位)。

代表作《歲月神偷》《秋天的童話》《玻璃之城》。

《歲月神偷》導演新作疑似侵犯被拍者隐私 遭群眾憤怒抵制被迫下線

張婉婷、羅啟銳夫婦在拍攝《歲月神偷》

最近,張婉婷攤上事了。

她十年磨一劍的新片《給十九歲的我》,遭到了群眾的激烈抵制。

剛公映4天,就被迫下映,成了禁片。

豆瓣湧入大量一星差評。

「惡心」「騙子」「垃圾」

開分9+,現在即将跌破8分。

《歲月神偷》導演新作疑似侵犯被拍者隐私 遭群眾憤怒抵制被迫下線

剛剛落幕的金像獎,也因為将最佳影片頒給了此片,而遭痛批為「史上最恥辱的一屆」。

曾經的頂級導演,如今被釘上了恥辱柱。

冤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魚叔就來拆解一下這場争議。

《歲月神偷》導演新作疑似侵犯被拍者隐私 遭群眾憤怒抵制被迫下線

《給十九歲的我》是一部紀錄片。

它圍繞英華女校展開。

這是一所擁有百年曆史的知名中學。

李嘉誠的夫人莊月明,已故船王包玉剛的長女包陪慶,「玄學天後」麥玲玲,都曾在此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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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英華女校迎來了一件大事。

要在舊址重建新的校舍。

為此,全校師生暫時搬往深水埗校舍三年,等待新校舍修好再搬回。

時任校長決定制作一部紀錄片,記下學校的曆史時刻。

英華老校友張婉婷,成為執導這個項目的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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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方和拍攝團隊在一年級學生中選出六名被拍攝者:

阿雀、阿聆、阿佘、「香港小姐」、Madam、馬燕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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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構想中,學生們的成長将作為線索,勾連起新老校舍的變遷。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新校舍的工期一再拖延,直到她們畢業都沒有重返舊址。

張婉婷的攝影機沒有停,順着六位女生中學畢業之後拍了下去,陸陸續續拍了十年。

主線不再是校舍,而擴大至整個香港社會十年間的變化。

這也是預告片中的一句話:

「見證少女成長,共度社會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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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正片于校内首映。

未曾想,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就此打響。

阿聆表示,首次看完電影,就感到恐懼。

學校的心理醫生也給出專業建議,「以她的狀态,電影不适合公映」。

背後原因不難了解。

她們的隐私,在鏡頭前無心說出的玩笑話,甚至是青春期不成熟的政治立場,都很可能随着影片的火爆公映而影響她們的前途。

尤其是現在這個熱衷于以偏概全、斷章取義的言論環境。

如果她們昔日的不成熟言論被某些觀衆無限放大,那麼「今日的她們」勢必會被「昨日的她們」吞噬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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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片方以「已認證電檢」為由,拒絕删去阿聆的片段。

不顧她的反對,依舊讓全片參與各種展映,直到最後在香港公映。

影片上映兩天後,忍無可忍的阿聆向某雜志寄出「萬言書」,控訴片方的惡劣行徑與校方的縱容。

信中她提到,片方說一套做一套,與校方合謀侵害學生利益。

盡管張婉婷表示,被拍者可以随時選擇退出。

但事實上,多年來隻有一名學生「由中一哭到中五,哭到全級都知道她根本不願拍攝」,最後才能在中五時退出拍攝。

阿聆強調,學校起初沒有提過本片會公開放映,隻用于校内放映、制作DVD以籌款。

她由始至終都不同意公開放映。

至此,學生與片方、校方的糾紛,正式進入了公衆視野。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位接一位被拍者,站出來表達自己的不适。

阿佘接受《明周》的采訪時提到,片中有部分鏡頭屬于未經同意的偷拍。

并直言導演的旁白「加多了主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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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跟拍到阿聆某次幼稚、不成熟的一面,導演會在旁白中直接評論其「刁蠻任性」,把一件小事無限放大。

這自然會引起被拍者的不滿情緒。

把一部紀錄片按着自己的意願「戲劇化」,這顯然是有違紀錄片倫理的,同時也是對被拍攝者極大的不尊重。

此外,本片的「同意書」也引起了很大争議。

當年,因為主角們都未成年,是以她們父母作為監護人簽下第一份拍攝同意書。

在影片上映前,她們需要簽「同意公映」的第二份同意書。

主角之一的「香港小姐」表示,她被片方連哄帶騙稱「其他人都已簽過」,而實際上阿聆并未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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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犯隐私,欺騙撒謊,知錯不改……

一系列操作,驚呆了廣大網友。

影片口碑猶如坐過山車一般不斷下滑,終于在上映四天後緊急撤片。

英華女校單方面宣布,退出金像獎最佳影片的争奪。

本以為這電影就這樣涼了。

哪知還有個深水炸彈。

4月16日,本屆金像獎竟然把最佳電影頒給了這部「禁片」。

之前暫時擱置的争議直接迎來了大爆發,瞬間點燃了網民的情緒。

本片聯合導演郭偉倫的拱火發言,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創作者們不要因為這件事就不拍紀錄片了,我們要先拍、先剪,先上了再說」

并表示還要争取本片沖向全宇宙,讓更多觀衆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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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不要臉」三個字刷爆社交網絡。

本片連帶金像獎一起,被釘上了恥辱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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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整個事件,魚叔感到非常可惜。

但不是因為電影被禁映了。

而是因為所有的傷害,本來都可以避免。

事情惡化到如今的地步,片方、校方、金像獎組委會,都難辭其咎。

首當其沖的,當然是導演張婉婷。

《給十九歲的我》關于侵犯隐私的争議,其實有迹可循。

在采訪中,張婉婷不止一次提到過,為了實作拍攝,自己時而會用一些不正規的方法。

比如,為了進入亞洲單車錦标賽比賽場館做采訪,她向從業人員謊稱紀錄片團隊是有許可證的記者。

以前在美國拍片時,還僞造過市長簽名……

這種「冒險」拍法,一次又一次換來了「精彩的」素材。

甚至多年後,對她來說依然是一個炫耀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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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張婉婷心裡沒有專業紀錄片工作者的那根弦。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為了拍攝可以逾越一些界線。

因而才不惜用偷拍的方式,把女孩們的生活變成一出「楚門的世界」。

這對于被拍攝者當然是難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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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在張婉婷的職業生涯中,一直有對紀錄片邊界的探索。

2003年,她受成龍之邀,拍攝了關于他父親的紀錄片《龍的深處——失落的拼圖》。

後來她将其改編成了劇情片《三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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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

2013年,她在《給十九歲的我》拍攝期間,還拍了一部劇情短片《深藍》。

直接改編自紀錄片中阿聆的人生故事,并由阿聆和她的弟弟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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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婉婷這一招可謂是「一魚兩吃」。

紀錄片、劇情片,我全都要。

如果說以前她還會把兩個片種刻意分開,那麼在《給十九歲的我》中,她似乎已經不在意紀錄片與劇情片的分界線了。

不僅親自擔任旁白解說,還要在客觀描述的基礎上加入大量的主觀評論,

使得本片直接變成了一部「虛假的紀錄片」:用戲劇性的手法,僞造不存在的事實。

這種做法本身就是違背紀錄片倫理的。

可笑的是,聯合導演郭偉倫反而倒打一耙,暗指創作者才是受害者。

「這次教訓,讓我知道了要怎樣保護創作人,希望大家之後都能光明正大地拍戲」

毫無反思和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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頒獎禮的氛圍,很容易讓創作人陶醉于自我感動中。

殊不知,拿起鏡頭的他們,已經擁有了足夠大的權力。

在他們對面的被拍攝者,才是沒有話語權的弱勢一方。

再看看英華女校,在整件事當中也是失職的。

一方面,沒有和攝制組溝通好,抑或有意隐瞞,讓女孩們誤以為本片僅作校内放映用途。

另一方面,在阿聆等人表示困擾時,校方并沒有在維權當中起到積極作用。

反倒是在電影拿獎後,光速登出了一則聲明,「誠意道歉」。

不過,道歉的對象不是女孩們,而是金像獎組委會。

因為校方「沒有派代表出席頒獎禮」。

結尾再次聲明,拍攝中不存在強迫或偷拍。

總之就是甩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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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金像獎的問題就更大了。

由于評獎規則設定,所有符合上映時間、場次要求的電影便自動獲得參選資格。

雖然英華女校宣布退選,但金像獎方面仍保留了它的資格。

主席爾冬升表示,金像獎方面沒有立場,評獎不應受外界風波影響。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但從現場視訊來看,由于《給十九歲的我》版權隸屬于英華女校,是以校方宣布退選之後,大螢幕甚至都無法播放影片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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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魚叔就不得不質疑一嘴:

評委是怎麼看到的原片呢?

須知,金像獎投票分兩輪,第一輪由大衆選民及第一輪專業評審選出提名名單。

第二輪則由第二輪專業評審團、14個專業協會會員選出得獎名單。

《給十九歲的我》撤映、退選,是發生在第一輪結束後。

也就是說,片方不可以像其它參選片那樣,專門為第二輪評審提供看片機會。

除非二輪評委早就在展映和短暫的公映時看過,否則根本無從看到原片。

然而,這種情況之下,本片依然拿到了頭等大獎。

不排除一些評委是「盲投」出來的,或者,片方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在宣布退選後還偷偷給評委看了片。

這對其他入圍影片顯然也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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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說,表彰一部有悖專業道德的影片,會對當事人造成二次傷害,也相當于是在鼓勵這種行為。

最諷刺的是。

金像獎把最佳影片,頒給了一部不能再公開播映、大衆根本看不到的電影。

堪稱影史級别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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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發現,整個事件中,雙方态度差異十分明顯。

女孩們憤怒,委屈,不斷維權發聲。

而導演、校方、金像獎,則隻是重複着一套不痛不癢的公關話術。‍‍‍

難道這麼多專業人士,真的都覺得電影的拍攝制作毫無問題?

倒也未必。

或許,就是出于一種藝術至上的認知:

為了成就一部偉大的作品,有些東西沒有那麼重要,是可以犧牲的。

無論是張婉婷耗上十年心力,還是金像獎被口水淹沒也要維護此片。

都可以看出她們渴望成就一部傑作的野心和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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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的品質是否要以剝削「人」為代價,這曆來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徐童的《麥收》,就曾因未得到拍攝者允許,遭到抵制。

當時,也有不少影迷、專業人士為其說話。

認為這部紀錄片可以讓大家看到内地性工作者們的現實狀況,不該被禁。

雙方似乎都有道理。

在藝術面前,我們往往容易忽視藝術背後的代價。

而在抽象的人性面前,我們也容易忽視具體的人。

放到劇情片當中,這個沖突就更強烈了。

希區柯克曾說過:「演員是牲口」。

許多你我鐘意的影史經典,實際上都是以剝削演員為代價的。

說起大名鼎鼎的《閃靈》,無論是不是影迷都能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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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早已成了亞文化的标杆級作品。

但是對于參演的女主角來說,本片的拍攝卻是一場噩夢。

為了拍出女主角在幽閉環境下的絕望與恐懼

導演庫布裡克直接讓全劇組的人孤立她,還會不時謾罵、貶損她。

甚至用同一個鏡頭重複拍攝幾十條的方法來消磨她的精氣神,以釋放出導演想要的,混合着疲憊、驚懼、歇斯底裡的瘋癫狀态。

她看着傑克用斧頭砸門的經典場景,真的是用生命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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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樁影史公案更加出名。

在《巴黎的最後探戈》拍攝片場,主演馬龍·白蘭度和導演貝托魯奇「合謀」。

在事先未知會女主角的前提下,在性侵的戲份中,增加了用黃油當潤滑劑的細節。

女主角在正片中一切的驚恐反應都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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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事後回憶說:

「馬龍并沒有真的強奸我,但我真的流淚了」

當然,兩位女演員受到的傷害更為直覺、殘酷。

但根本上,和英華女校的女孩們是相同的。

為了成就一部傑作,她們都被迫犧牲了個體的利益,将身體、隐私割讓給了創作者。

但這真的是唯一的解法嗎?

魚叔講兩個正面例子。

一個是林克萊特導演的《少年時代》。

本片從2002到2013,曆時12年,記錄了一個小男孩從6歲到18歲的成長曆程。

設定與《給十九歲的我》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卻是一部實打實的劇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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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阿聆提到,張婉婷請她出演短片,她并不會感到隐私受到侵犯。

因為說到底那是一部劇情片。

相同的結構、相同的拍法,虛構比真實更尊重被拍攝者。

而且故事情節、人物關系的虛構,也并不妨礙影片的感人程度。

因為導演和演員們真實拍了12年。

當觀衆看到結尾,孩子越長越高,父母的臉上的皮膚越來越松弛時候,依然可以感受到時間摧枯拉朽的力量。

一部「真實的劇情片」,與一部「虛假的紀錄片」,孰高孰低?

答案不言自明。

另一個例子,是《人生七年》系列。

節目組每隔七年,邀請被拍者進行一次對話,記錄下他們的人生轉變。

以對話的方式,呈現的不是創作者對觀衆的單向輸出,而是創作者與被拍攝者的雙向互動。

是以我們能看到,被拍者在回答一些問題時,會提出自己的質疑:

你這麼問我,是不是存在誘導性,會引導觀衆的想法?

這也不失為一種避免創作者單方面操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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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說。

創作者在面臨兩難選擇時,還是會想到突出重圍的辦法。

而自私的創作者則隻會喊「先拍、先剪,上了再說」,完全不顧後果。

我們當然應該為電影的藝術價值叫好。

但「藝術」和「人」,本來就不是相悖的。

魚叔相信,一個有才能的創作者,自能找到權宜之計。

那個視「演員為牲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

以藝術為名的遮羞布,也該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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