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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剿之下,真實的TikTok戰場和一群搞錢的年輕人

很多人的朋友圈都被TikTok和周受資的“顔”刷屏了。

2023年3月23日,美國華盛頓特區,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出席美國國會衆議院能源和商務委員會聽證會,回應來自美方議員“國家安全”等方面的問題。

除了讨論這位年輕英俊的CEO之外,大家也是以開始關心TikTok在北美市場的未來。

這場聽證會的結論,将左右着其他在美謀求市場的中國網際網路企業的命運。

今年2月,Tik Tok在菲律賓、泰國等東南亞國家全面上線商城功能,這也意味着Tik Tok商業化的趨勢和野心越來越明顯。

随着國際航班和物流的恢複,國内許多賣家也盯上了Tik Tok這池流量窪地,準備進入掘金;而Tik Tok和國内電商模式極其類似,也吸引了不少網際網路從業者的關注。

許多人将Tik Tok比作2019年的抖音,認定這裡面充滿機會和财富,藏着網際網路“最後一班”緻富列車。

但眼下,美國圍剿Tik Tok的信号,也讓許多看好這個風口的人憂心忡忡。

真實的Tik Tok戰場又是怎麼樣?

帶着疑問,我們找到了在Tik Tok做電商的幾名從業者,向他們打聽Tik Tok搶占市場的真實情況。

以下是關于他們的真實故事:

文 | 常甯甯

編輯 | 卓然

當年輕人們湧入Tik Tok“再就業”

自從去年底網際網路加碼裁員開始,任靜明顯感覺到前同僚們對她熱情了不少。時不時有人向她打聽在Tik Tok做主播的收入,還誇她有遠見,希望任靜能帶他們入行。

任靜目前是一名Tik Tok英國區的英語主播。

2017年任靜從海外名校碩士畢業後,進入了線上教育行業,沒做幾年,“雙減”政策就來了。

那段時間,恰逢Tik Tok上線全球直播公會并在英國和印尼試水直播。

圖 | TikTok印尼直播

在被國内直播動辄數億成交額、主播年入百萬的收入濾鏡打動後,任靜憑借英語優勢和開朗性格入行成了一名Tik Tok主播。

因中英兩地有時差,任靜的直播時間是早上6點到10點,做主播後和同僚鮮有來往,隻維持了“點贊”之交。

偶爾,任靜會發一些自己“爆單”的朋友圈,留守國内網際網路的前同僚們則經常在下面留言,除了表達羨慕,也會留下一些對自己前途未蔔的擔憂。

是以當大家年底找到自己時,任靜毫不意外,“一想就知道他們又被裁員了,畢竟現在國内外網際網路環境不好,都在互相打聽有沒有網際網路黃金時代那樣的機會。”

很難說國内第一批掘金人是什麼時候瞄準Tik Tok這片熱土的,但眼下的Tik Tok确實擁有巨大的想象空間。

2022年,Tik Tok釋出公告稱其全球月活躍使用者已突破10億——這也意味着,TikTok已經成功跻身10億月活使用者(MAU)俱樂部,日前全球使用者活躍度Top5的應用。

而完成這一壯舉,Tik Tok隻花了4年時間。

“Tik Tok目前創作者少,内容領域還處于藍海階段,大約處于國内抖音2018-2019年的水準”,在國内一家跨境電商擔任Tik Tok營運的趙紫介紹。

對比國内抖音超600萬的優秀創作者數量,Tik Tok面對更龐大的市場,卻隻有20多萬的創作者。這意味着,在Tik Tok做内容,競争更小,市場更大,所獲得的平台補貼也更高。

圖 | TikTok今年2月在美國啟動“阿波羅計劃”,該政策主要針對美國地區的TikTok Shopping電商直播進行激勵

“這就是一件有手能賺錢的事情”,任靜如是說,“相比國内卷得要命的主播行業,做TikTok主播真的蠻輕松”。

國内的卷,也是TikTok上的商機

任靜和同僚們是經曆過網際網路末代輝煌的那批人。

彼時,線上教育行業規模擴張迅速,每天都有新人來報到,公司不得不出台規定每周固定時間集中辦理入職以提高效率。

任靜還記得某次路過走廊時,看“彎彎曲曲,看不到頭”的隊伍時帶來的震撼。

那些等待入職的年輕人也和她一樣,畢業于名校,對網際網路的高薪和挑戰充滿憧憬。

這也是網際網路高速時代的縮影。

得益于國内手機的普及,從2010年開始,國内網際網路開啟了轟轟烈烈的擴張時代,從業者數量也飛速增長。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資訊統計,2010年大陸資訊傳輸、軟體和資訊技術服務業城鎮機關就業人員為186萬,到2019年達到了455萬。

加上中概股出海、本地化的政策,網際網路在當地大量招募留學生,一時之間成為“走出去”的中堅力量。

但随着流量見頂,行業缺乏創新活力,網際網路高增長戛網際網路大廠開始長達4年的縮編裁員。

2021年到來的雙減政策更放出了超1000萬就業勞動力、疫情歸國數量攀升的留學生……國内就業市場一時競争激烈。

國外網際網路環境也不見得多明朗。2022年,網際網路行業泡沫破裂的火燒到了矽谷本土企業,許多網際網路公司紛紛裁員。

一邊是網際網路裁員縮編,一邊是市場勞動力過剩,許多人轉戰去搜尋一些新的工作機會。

抱着“搶位”心态,不少嗅覺靈敏的年輕人決定做跨境電商去Tik Tok淘金。

“更何況,Tik Tok在歐美市場對創作者有着可觀的流量補貼”,任靜表示。

不少早期入局Tik Tok的使用者靠搬運視訊賺到了第一桶金,此後月入2萬、做副業月入4000等“經驗貼”比比皆是,也加劇了“Tik Tok”的創業濾鏡,讓許多年輕人看到了緻富道路。

今年2月,當Tik Tok宣布菲律賓、泰國等東南亞國家全面上線商城功能、跨境商家也能入駐Tik Tok Shop後,國内許多公司嗅到機會,開始組建Tik Tok直播團隊。

如今,在國内衆多招聘軟體上中,輸入“Tik Tok”就會發現兩個月内出現了許多和“Tik Tok”相關的崗位。

Tik Tok看面對的地區大多為非中文地區,對年齡限制少,就連做主播,也不如國内那麼“卷”。

任靜在決定做Tik Tok主播時已29歲,沒有任何直播經驗,這在國内直播行業已是“高齡從業者”。

“但Tik Tok更在乎英語英語水準、性格,對留學背景,對外表、年齡限制遠不如國内多”,任靜說道。

規則重重

但在Tik Tok這片藍海裡,現實遠比想象骨感。

首先是在不同國家營運遇到的風險問題。

從Tik Tok創立之初,監管風險就未曾斷過,甚至時常有“封禁傳聞”,這也給國内觀望的人蒙上了一絲陰霾。

另一方面,Tik Tok的主要變現方式是内容擷取流量補貼和電商,電商無論是直播還是視訊+小店,或兜售給他人進行變現,但都涉及到開店問題。

開店也是Tik Tok的最大門檻。

Tik Tok之前的定位和Facebook類似,是引流的平台,使用者可以在上面釋出内容後引導粉絲們進入獨立站成交,也就是“Tik Tok+獨立站”模式。

随着Tik Tok開始啟動商業化,不少地區上線Tik Shop功能之後,目前變為半封閉小店、封閉小店,即下單需在Tik Tok平台内完成。

Tik Tok站點不同,開店的限制也不一樣,總體比國内嚴格很多。

像目前英國小店中國人能用中國身份證開,但提現需要當地人實名提取或者官方Mcn機構;東南亞等國隻支援當地人開通;美國則采用邀請制度。

這涉及到Tik Tok的“傷心往事”。

在Tik Tok上線國際店時,涉及英國、泰國、越南、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等幾個站點,并不能同時開啟,隻能在滿足100美金後開通另外的站點。是以不少人會将英鎊結算的英國作為第一站。

結果當時英國跨境小店入駐門檻過低,甚至一度隻要能提供國内營業執照和法人身份證照片即可申請入駐。

低的門檻吸引了大量賣家的湧入,導緻平台商品品質參差不齊,客訴量增多之後,2022年4月Tik Tok還封了一大批英國站的店鋪、收縮了自注冊的管道、暫停了稽核。

雖然同年6月重新開啟了通道,但之後Tik Tok Shop的稽核比之前嚴格許多。

是以許多小店依舊采用“Tik Tok+獨立站”的方式營運,即采用三方插件或者自己搭建一個購物網站,引導客戶進入成交。

但随着Tik Tok自身的商業野心,也在有意封殺引流行為。

任靜說從2022年9月以後,Tik Tok就對直播間裡主播說出“link”、“website”等引流詞時,會被強制下播會封号,是以任靜隻能将獨立站的連結挂在首頁。

“但當地的粉絲們并不知道去哪兒下單”,為此任靜公司還在直播間裡安排了幾個托,“其中一個問怎麼購買,另一個則回答去首頁點選”。

而且獨立站需要另外授權登入,轉化并不十分理想。再加上獨立站服務方将按交易費用和交易傭金收取費用,許多小商家對此望而卻步,停留在引流養号的環節,觀望變化。

可如今養号,在Tik Tok是一件費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做号”團隊通過搬運血洗了Tik Tok、瓜分了巨大自然流量之後。Tik Tok也針對搬運進行了稽核政策優化,目前幾乎通過搬運無法獲得流量。

于是新入Tik Tok的剪輯手們,必須通過混剪、原創等方式來吸引粉絲。

“但是吸引了,然後呢?”手持數個大号的趙紫反問。變現又回到了開店的難題上。

其次,本土化也是難以繞過的難題。

作為面向全球的App,在進入不同國家之後,Tik Tok都會接受當地監管。

“但你永遠也不知道監管會什麼時候來”,趙紫說。

今年2月,Tik Tok美國站點對稅金類目進行半閉環管理,而且2月28日之後直播間不允許出現轉盤等賭博興緻的小工具,也禁止了開蚌、盲盒(除非拿到盲盒公司授權)、晃桶(水晶類目 Lucky Scoop)、旋轉壽司、拍賣等玩法。

許多直播間被重創,開始尋求轉型,跨類目直播的也不在少數。

相較于管控,文化差異也是一道門檻。

去年11月時候,就有粉絲在直播間問主播Sarah有沒有聖誕節的産品。

沒在國外生活過的Sara以為英國人和中國人一樣,在臨近節日之前才會準備相關産品,于是忽略了這條詢問,直到過兩天對手直播間開始大肆兜售聖誕節系列産品、賺得盆滿缽滿時,Sarah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錯失良機。

盡管後面她也上新了聖誕節相關的産品,“但比對方晚了2周”,銷量也不如對方。

另外,不同站點國家對電商、直播接受度不同,是以在選品、直播内容上也需要不斷探索。

這一點在Sarah公司的選品、直播内容上展現的淋漓盡緻。

Sarah的公司在東南亞和英國都有布局,但英國使用者明顯反感國内那種喧鬧式的推銷方式,加英國直播購物習慣沒培養起來上,直播間商業氛圍不濃,總是不溫不火的,主播也更多以聊天形式展開;而東南亞則更喜歡低價、爆款,甚至價格夠便宜,無人直播都行。

為此Sarah團隊在不斷“起新号”研究當地人的喜歡。“起新号”也是國内直播團隊帶去Tik Tok的新玩法,指的是直播如果始終不能突破資料瓶頸引流成交,就意味着“失敗了”,需要被放棄再開一個号重頭再來。

“每一次重來,都需要做1000粉才能開直播”,為此Sarah公司在養号、購号上支處也巨大。

再者,目前在Tik Tok上的使用者年輕化趨勢明顯,消費能力有限,也導緻了許多商家在虧本營運。

這一點任靜和Sarah都深有體會。

“許多地方還沒接受直播購物的習慣,我們隻能通過低價引流”,Sarah解釋目前公司在Tik Tok英國區賣的好産品定價都在10英鎊左右,“甚至運費都比商品貴”。為了能獲得盡量多的訂單,Sarah公司經常推出滿贈活動——比如滿10鎊,再贈送個小禮物,這樣來吸引使用者,以便吸引更多流量。

但這樣付出的代價是,公司幾乎沒有賺錢。

“如果價格沒優勢,别人為什麼要來買你的東西?”任靜反問,低價走量幾乎成了所有入主Tik Tok商家的共識。

但低價也不意味着高枕無憂,趙紫最怕的就是聽到退貨,“有時候買家一退貨,運費就要倒貼幾十塊”。

趙紫自嘲,“有時候我們也覺得自己像是做慈善的,在把東西‘送’給外國買家。”

但也有穩賺不賠的TIk Tok生意,比如做Tik Tok教育訓練。

在Tik Tok湧入掘金者的同時,有許多号稱“成功”在Tik Tok賺到錢的前輩們開始傳授經驗。

他們一邊宣揚Tik Tok的流量紅利、變現容易,一邊兜售圈套Tik Tok課程,費用從4890元到上萬元不等。甚至有的導師,連Tik Tok小店都沒開過,“就号稱要收徒弟”。

“這樣看來,Tik Tok還很有多機會”,說着Sarah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更新了今天的工作情況。

她其實也不知道公司在Tik Tok上虧本經營能持續多久,但她覺得,有機會收徒弟就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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