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新中國成立初期頒發的烈屬證,被家人視為錢壯飛唯一的遺物。除了何年入黨,何年犧牲,他什麼也沒留下,就好像這一生,隻為這個使命而來。但這張薄薄的紙,明明白白地寫着,他是誰。
這是一張90多年前的電影海報,海報設計師也是電影男主角,本名錢壯秋。除了會演戲,他還精通醫術、擅長書畫,行過醫,做過美術老師。放在今天,他稱得上“顔值擔當”“斜杠青年”。
如果歲月靜好,他應該擁有安逸,浪漫的人生。
1925年,錢壯秋用夫人從老家帶來的錢入股了電影公司,用來掩護地下工作。這一年,他加入了中國共産黨。
兩年後,風雲突變。國民黨反動派叛變革命,大肆捕殺共産黨人。錢壯秋躲到上海,改名錢壯飛。
為了謀生,他循着廣告考入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處教育訓練班。誰知,正是這次無意之舉,成就了後來蜚聲黨史的“紅色間諜”錢壯飛。
當時的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處處長徐恩曾看中這個小同鄉話少能力強,要他幫助管理業務。
1929年夏天,中國舉辦了首屆西湖博覽會。為展示先進的無線電技術,特意開設電報體驗區,2分錢一個字,現場拍發,人氣高漲。
這正是錢壯飛的點子。參與籌辦博覽會讓他嶄露頭角,不僅如此,錢壯飛還搜羅了一筆錢财送到徐府。徐恩曾對他加倍信任,視為心腹。徐恩曾調南京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主任後,任命錢壯飛為機要秘書,把擴建特務系統的重任交給了他。
事關重大,錢壯飛通過各種途徑向黨中央請示。周恩來認為機會難得,決定讓李克農、胡底與錢壯飛組成特别黨小組。
經錢壯飛介紹,李克農、胡底進入國民黨特務機關。這個“鐵三角”,成功地讓敵人的情報系統為我所用。蔣介石兩次“圍剿”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絕密情報,都被他們及時送出。國民黨軍隊尚未行動,遠在江西的紅軍早已做好戰鬥部署。
1931年4月25日夜裡,一封封加急密電從武漢發來,足足六封,都标明“徐恩曾親譯”。徐恩曾恰好不在南京,預感不妙的錢壯飛翻譯了密電,大為震驚:
黎明被捕,并已自首,如能迅速解至南京,三天之内可将共黨中央機關全部肅清。
“黎明”,就是顧順章,中共特科負責人,知道太多黨的秘密。錢壯飛意識到,黨中央危在旦夕,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暴露了,因為電文提醒:徐恩曾左右就有共産黨!
一切必須争分奪秒。錢壯飛馬上派女婿劉杞夫連夜趕往上海,以最快速度給“舅舅”捎去“天亮已走,母病危,速轉院”的口信。
“舅舅”,其實是李克農。那10字口信,是句“暗語”。接到情報後,周恩來當機立斷,四五百人一天之内隐遁于無形。其中,包括鄧小平、鄧穎超、陳赓、聶榮臻等人。
錢壯飛這邊,冷靜處理好手頭事務,精心封好密電。為了不打草驚蛇,他留下家人,隻身上了火車,奔赴上海。
抓捕的天羅地網旋即鋪開,隻是所到之處,人去樓空。國民黨要員陳立夫無奈地向蔣介石彙報:怎麼就那麼巧,每次都讓周恩來溜了。
這不是巧合。了解我黨隐蔽戰線的叛徒顧順章,反複要求不發電報,國民黨軍官卻以為抓了“大魚”要搶頭功,把六封絕密電報發到南京,正好落到錢壯飛手裡。
當徐恩曾終于醒過味兒來,隻找到錢壯飛留給他的信:
可均先生大鑒:
行色匆匆,未及面辭,尚祈見諒。政見之争,希勿罹及子女。不然,先生之穢行,一旦披露報端,悔之晚矣!
錢壯飛的孫子錢泓說:
我父親(錢壯飛長子錢江)當年才12歲,那天早晨上學前,爺爺把他叫到身邊,問他:“會做飯了嗎?”父親也不知道話中意思,隻是回答:“會煮面條。”爺爺跟他說:“上學去吧!”爺爺走後,姑姑、姑父被抓進監獄,我父親流落街頭。這次告别,成了永訣。
錢壯飛、李克農、胡底都安全轉移到中央蘇區,他們被周恩來稱作“龍潭三傑”。周恩來曾說:如果沒有錢壯飛,我們這些人早就不在了。改寫曆史的背後,是置身龍潭虎穴始終堅定的信仰,是無私無我與蠅營狗苟的較量。
在蘇區,錢壯飛的藝術才華再次釋放。“龍潭三傑”參與編了一個叫《殺上廬山》的話劇,錢壯飛在其中飾演蔣介石。這部話劇極大鼓舞了士氣。他還畫漫畫,為《紅色中華》報題寫報頭,和年輕人聊天上的星星,告訴他們北鬥星指路、火星上或許有生命。
1934年,紅軍烈士紀念塔在江西瑞金建成,設計者正是錢壯飛。塔身鑲嵌一粒粒石子,象征着英烈的生命。
一年後,紅軍長征二渡烏江時,錢壯飛不幸失蹤。
右頁圖檔(即下圖)中這張新中國成立初期頒發的烈屬證,被家人視為錢壯飛唯一的遺物。除了何年入黨,何年犧牲,他什麼也沒留下,就好像這一生,隻為這個使命而來。但這張薄薄的紙,明明白白地寫着,他是誰。
隐蔽戰線,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為了信仰,為了使命,多少共産黨人隐蔽自己,但他們的名字,永遠不會被曆史的煙塵隐蔽。
以上圖文摘自《紅色氣質》
作為新華社精心打造的品牌欄目,《國家相冊》帶着鏡頭走進中國照片檔案館,結合影像和特效,細述鮮為人知的曆史瞬間,打開那些被濃縮的時代與人生。
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精神氣質,一個組織也是如此。如果氣質有顔色,中國共産黨的氣質一定是紅色。百年奮鬥波瀾壯闊,偉大精神光耀千秋。一代代中國共産黨人鍛造出共通的精神氣質,留下無數震撼人心的故事。
本書依托中國照片檔案館獨家收藏的珍貴照片,多幅照片首次對外釋出,以獨特視角深情講述了照片背後那些鮮為人知的人與事,回顧了中國共産黨一個世紀來從争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到實作國家富強、人民幸福所走過的道路,展示了一代代共産黨人的信仰與追求、責任與擔當、氣質與情懷,揭示了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