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我所親曆的1962年台海第三次危機暨紀念東海艦隊海字333部隊赴閩參與備戰60周年
(圖檔選自網絡和個人提供)
文字撰寫者:路岐
1962年第三次台海危機。
1962年的緊急戰備,是共和國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全軍性緊急戰備。老總、元帥們都發表了令人震撼的表态講話。但是,自從1963年以後,這場轟動一時的第三次台海危機和全軍緊急戰備,便偃旗息鼓地無聲無息了。即便是在共和國的有關史料記載中,也是惜墨如金地一筆帶過,鮮有詳細記錄。其實,這是對共和國安危有着非同尋常意義的一次大戰備,人們不應該将它忘記。我是這場大戰備的參與者之一員,也是參與這場大戰備的見證者之一員。今天,為了紀念東海艦隊海字333部隊赴閩參與備戰60周年和慶賀我入黨60周年。現憑借我軍建軍95周年紀念日到來之際,我覺得很有必要将自己所經曆過的第三次台海危機裡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用回憶錄的形式全部記錄下來。
台海危機一觸即發。
1962年台海發生第三次危機:蔣介石欲想反攻大陸
1962年年中,蔣介石針對中國大陸出現的經濟困難而企圖發動對大陸的軍事進攻。為了應對這一挑戰,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大陸東南沿海地區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緊急備戰。由此,導緻了引發國際社會廣泛關注的第三次台海危機。毛澤東以高超的鬥争藝術,不僅化解了這次危機,而且粉碎了台灣當局随後對大陸進行的軍事襲擾活動。
毛澤東主席。
1958年炮擊金門之後,毛澤東根據形勢的發展,從實作國家統一這一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出發,進一步提出了關于台灣問題和對台工作的總設想。其基本精神是:台灣必須回歸祖國,這是原則問題,沒有商量的餘地,更不會讓步;台灣回歸祖國後,除外交必須統一于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外,當地的軍政大權、人事安排等,聽從蔣介石的意見;台灣軍政及經濟建設費用不足部分, 由中央人民政府撥付;台灣的社會改革可以從緩,必須待條件成熟,并尊重蔣介石的意見協商進行;雙方互不派特勞工員,不做破壞對方團結之事。毛澤東的這些設想成為中共中央對台工作的總方針,并且予以公布。
1958年炮擊金門戰。
美國 《LIFE》雜志所拍攝的1958年金門炮戰的圖檔
然而,蔣介石集團從反共立場出發,頑固地堅持“反攻複國”的反動政治主張,拒不接受大陸方面的上述主張。在1960年9月召開的國民黨八屆三中全會上,蔣介石發表了《黨的基本工作和發展方向》的演講。會議通過《反共建國綱領》、《促進反共愛國人士團結合作決議》。上述綱領、決議,要求在“行政院”、“司法院”、“立法院”、“考試院”、“監察院”等“五院”工作的國民黨黨員,加速“光複大陸”。
在此期間,大陸發生了“天災人禍”。1958年的“大躍進”、1959年的“反右傾”,加上三年自然災害和蘇聯政府背信棄義地撕毀合同,中國國民經濟發生了嚴重的困難。與此同時,在美國、英國的支援下,印度統治集團在策動西藏農奴主叛亂、幹涉中國内政後,又不斷侵犯中國邊境。中國人民擊退了印度統治集團挑起的反華浪潮,并在中印邊境進行了自衛反擊戰。就在此時,台灣當局錯誤地估計形勢,企圖利用中國大陸出現的暫時困難和不利的國際環境乘機實作其“光複大陸”的野心。經過1958年“八二三”炮擊以後,國民黨深感以軍事手段反攻大陸的計劃難以實作,需要改變政策。于是,确定反共的“總體戰”政策,以大陸為“主戰場”,台海為“支戰場”,把大陸的反革命叛亂與台海戰争結合起來。
蔣介石
從1962年初開始,台灣國民黨當局便進行戰争動員,從各個方面積極準備對大陸沿海地區進行大規模軍事冒險行動的部署。1962年1月1日,蔣介石發表元旦文告,鼓吹全面動員,迎接“複國”戰鬥,強調“反共的力量是精神大于物質,反攻的步驟是政治先于軍事”。揚言大陸同胞“争取自由,反對暴政”的時機已經來到,以“三民主義戰勝共産主義”有絕對把握。提出了“革新、動員、戰鬥”的政治口号。
接着,成立以蔣介石、陳誠為首的“最高五人小組”(又稱“反攻行動委員會”),作為竄犯大陸的決策機構。3月間,蔣介石下令“征兵動員”,強迫台灣青壯年入伍,勒令原定退伍的軍人無限期地延長服役期。4月,通過“國防特别預算”,決定從5月1日起,在14個月内征收相當于6000多萬美元的“國防臨時特别捐”,成立“戰地服務局”,開設“戰地政務班”,為登陸後準備“黨政幹部”。
國民黨軍隊
5月21日,“副總統”兼“行政院院長”陳誠宣布,台灣當局将把從大陸逃到香港的災民接運到台灣。次日,“行政院”成立“大陸逃港難胞專案小組”。6月9日,台灣“外交部”聲稱,将盡力協助從大陸逃到澳門的難民。
在美軍的參與下,國民黨軍隊不斷進行以竄犯大陸沿海地區為目标的作戰演習。例如,1962年3月間,美蔣海軍進行了“聯合偵察演習”和布雷、掃雷的“混合演習”。4月至5月間,進行了商用、民用船舶緊急裝載兵員演習。6月間,又在台灣南部進行了陸海空聯合登陸作戰演習。
台海危機來臨?美國核偵察機罕見現身南海。
美國政府積極支援台灣當局的軍事冒險行動。自1962年春以來,美國政府的重要軍政人員不斷到台灣活動。美國的一些負責官員認為,進犯中國大陸的“時機已經成熟”,并且鼓吹“現在就動手”。1962年,美國對台灣的軍事援助比過去兩年有所增加,大量的美國軍火和軍用物資不斷運到台灣。
美國不僅支援台灣當局進犯大陸,而且在軍事上從來沒有停止對中國的武裝挑釁活動。美國的軍艦、飛機不斷地侵犯中國的領海、領空。從1958年9月到1962年4月27日,侵犯中國領海的美國軍艦達261艘,144次;侵犯中國領空的飛機達334架,161次。美國總統肯尼迪上台後的15個月内,侵犯中國領海、領空的美國軍艦分别達52艘、40次,飛機64架次。其中,1962年3月,美國第七艦隊的38艘軍艦大編隊通過台灣海峽對中國進行軍事威脅。4月至5月間,美國軍艦多次侵入青島海域。6月11日,兩次侵入福建平潭以東海域。6月12日,又兩次侵入青島以南海域。
台海危機:解放軍三軍陳兵海峽。
針對蔣介石進犯大陸的狂妄企圖,中央軍委于1962年5月間向全軍發出緊急訓示。6月10日,中共中央發出準備粉碎國民黨軍隊竄犯東南沿海地區的訓示,要求全黨、全軍、全國人民提高警惕,從各個方面做好準備。在總參謀部的統一部署下,人民解放軍進入緊急戰備狀态。此次備戰,僅海軍參戰的兵力,便有各型艦船186艘、飛機156架。在全國,特别是在東南沿海各省及其縱深地區,當地的人民群衆和民兵也積極行動起來,随時支援和配合解放軍作戰,以便随時迎擊國民黨軍隊的進犯。
毛澤東與陳毅。
與此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對美國支援台灣當局策劃進犯大陸的活動給予徹底揭露和嚴正警告。6月23日,在波蘭華沙和美國政府代表的談判中,王炳南大使對美國的行為予以揭露并警告說:“美國政府是在玩火,蔣介石一旦向大陸挑起戰争,其結果絕不會對美國帶來任何好處,美國政府必須對蔣介石的冒險行動和由此産生的一切後果負完全責任。”“我們可以斷定,蔣介石竄犯大陸之日,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台灣之時。” 6月24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評論美蔣合謀進犯大陸。同年7月、10月,國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陳毅兩次正告美國政府,“中國人民是不可侮的,任何竄犯中國大陸,侵犯中國邊疆和颠覆中國的罪惡行為,都必将繼續受到嚴厲的回擊”。
陳毅元帥揮舞着拳頭說:“老蔣要來,就不能讓他爬上灘頭一步,我們要堅決将老蔣消滅在灘頭陣地。”
中共中央經過分析研究,認為蔣介石雖然反攻大陸的決心很大,但關鍵要看美國是否支援,而美國的戰略重點在歐洲,決不會因台灣問題影響全局。是以,确定了以美國來制止台灣軍事行動的方針。經過外交努力,終于迫使美國放棄對台灣當局實施軍事反攻的支援。6月27日,美國總統肯尼迪在記者招待會上說:第一,迄今為止,他不知台灣方面有何早日“反攻大陸”的聲明或意向,沒有接到任何有關此事的報告。第二,台灣當局未就此事向白宮提出任何磋商,沒有就雙方所受之條約限制有過任何接洽。但是,他根據美國和台灣《共同防禦條約》的精神,重申美國對防衛金門外島的政策,即一旦大陸進攻金門、馬祖,美軍将與台灣國民黨軍協同作戰。
中國海軍艦艇海上編隊 乘風破浪
中國海軍艦艇海上編隊 乘風破浪
東南沿海地區實行緊急備戰
1962年元旦,蔣介石瞅準了大陸内憂外患的時機,以為“反攻大陸”千載難逢的時機已經到來,于當天鄭重地對外發表了元旦文告,公然鼓吹“反攻”與“複國”戰鬥。
原本蔣介石這番講話,并沒有引起中央的重視,畢竟蔣某人一貫是志大才疏,又“雷聲大雨點小”,折騰不起大風浪。
可是接下來蔣介石的行動,卻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端正态度,重視起來。
3月,蔣介石在台灣下達“征兵”令,并号召退伍兵複員,勒令部隊将即将退伍的士兵的兵役無限期延長。同時,又與美軍一起在海上搞“聯合偵察演習”。
4月,蔣介石通過了“國防特别預算”,準備征收6000萬美元,用于戰備,同時成立了各種戰時部門。
這樣一來,毛主席與中央也不得不重視,看來老蔣這次是來頭不小,準備豁出去和我們大幹一場了。
毛主席、周總理、劉少奇和十大元帥。
得于對時局敏銳的判斷,毛主席感覺,在我東南沿海,極有可能爆發一場與“美蔣”的大規模戰役,是以我軍在東南備戰,迫在眉睫。
面對蔣介石集團的挑釁,毛主席馬上訓示軍委與國防部進行緊急會議,并上交一份戰略報告。
5月10日,時任國防部長的林彪元帥聽取了總參謀部關于台灣與國民黨軍動向的報告,然後向毛主席提出:
國民黨軍可能在東南沿海地區實行中等規模以上的竄犯,建議在東南沿海地區實行緊急備戰!
毛主席聽後,對國防部的意見表示贊同。然而當時我們面臨的挑戰有很多,對于當時大陸該抓哪一個主要沖突,很多人心裡都沒底,關鍵時刻還是周總理一語中的。
周恩來總理.
在5月14日,周總理針對此類問題,特意在與總參謀長羅瑞卿的談話中特别轉達了毛主席的訓示:我們的主要注意力,仍應在海上!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當時毛主席判斷,蘇聯和我們打大仗的可能性不大,是以西北新疆與西部印度問題,可不用太擔心。印度雖不停張牙舞爪地制造摩擦,但充其量不過是狐假虎威,終究不過是紙老虎,不足為懼,一旦開戰,我們有信心短時間震懾之。
但是來自東南沿海的威脅則不容樂觀了。大陸東南沿海海岸線漫長,我們不僅要面對來自蔣介石的威脅,更有可能要應對美國繼北韓戰争之後的卷土重來。一旦“美蔣”真的狼狽在一塊,在我東南沿海挑起戰事,那局勢則不樂觀了。是以,毛主席此時的态度是,不要寄希望于人家不打,既要積極備戰,也要準備好打,而且是大打的準備。毛主席的訓示精神一下來,大陸的防備重心很快都轉移到了東南沿海備戰上。
1962年5月,毛主席在羅瑞卿的陪同下到上海視察時,在上海文化俱樂部的留影。
5月21日,毛主席在羅瑞卿的陪同下,在上海視察,視察期間,他又特意給在北京的周總理表達了自己新的訓示精神:我們要準備好在今年秋天,準備好應對國民黨軍10萬—30萬的登陸作戰,主要是部隊、群衆與糧食要做好準備。周總理管國務院,顯然這些都是他責任範圍内的事情。這樣一來,在毛主席的訓示下,大陸的戰略備戰,正式開始具體實施。
為了推算出可能爆發的戰役與各種可能的資料與情況,5月29日,國防部長林彪元帥又召集中央軍委戰略研究小組、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和各兵種負責人開會。會議最終得出結論:國民黨軍傾巢而出的機率不大,但對台的戰備應做到應對中等以上規模的戰事。毛主席對這個結論表示贊同,他說:“在軍事上,我們必須做好各方面的準備。準備好了也沒有壞處。山東、浙江、福建、江西、廣東等地區都要準備。參戰兵力我看不要少于50萬人。”
對此,中央軍委開始着手作出立足于大中小打的戰略部署:
一、小打。小打按50萬人打3個月準備。
二、中打。中打按50萬人打半年準備。
三、大打。大打按300萬人打一年準備。
中央軍委與國務院的指令一下發,全國各部隊、各部門紛紛開始為東南沿海緊急備戰,備戰等級為北韓戰争之後的最高等級。
1962年當時要解放台灣的宣傳畫。
1962年當時要解放台灣的宣傳畫。
1962年當時要解放台灣的宣傳畫。
那麼,當時大陸對于此次備戰的重視達到了何種程度呢?
衆所周知,打仗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尤其講究對前沿陣地敵我形勢的分析與考察。
為了做好東南沿海備戰工作,接下來中央的一個動作,震驚了所有人——大陸七大元帥,親赴備戰的最前線實地考察。
1962年夏天的一個日子裡,福州軍區副司令員皮定均一大早,就接到了中央的一個緊急電話,電話裡表示中央多位首長将于今日實地考察廈門“英雄三島”,請做好接待與保衛工作!具體時間,另行通知!指令一下來,皮定均就斷定,此次下來考察的首長,至少是元帥級,于是趕緊對廈門胡裡山進行嚴密布控,每10米安排一位哨兵重重把守。
等到與總參謀長羅瑞卿碰面,皮定均這才被吓一大跳,中央下來的不單單是一位元帥,而是七位元帥,具體包括陳毅、劉伯承、聶榮臻、羅榮桓、葉劍英、徐向前和賀龍。
十大開國元帥合影。
賀龍元帥說: “如果老蔣真的敢來,我這把老骨頭還有用處,我要上前線,再跟老蔣打上幾個回合。”
值得一提的是,據說黨時原本朱老總也要去的。他對相關從業人員表示過:自己已經76歲了,可能收複不了台灣了。是以,這次角嶼島,他是一定要去看一看。
朱老總的份量,那就是共和國的頂梁支柱啊!萬一有個纰漏,安全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啊!是以,從業人員是極力勸朱老總不要去,但老總執意要去,大家隻得找31軍聯絡處處長王泉激。王泉激一聽,也吓了一大跳。于是,趕緊開車去半路上攔。終于,在廈門大學附近追上。王泉激說:“老總,現在胡裡山廣播站已經有七位元帥過去了,您再去,萬一走漏風聲,後果不堪設想啊!”朱德總司令聽後,這才悻悻然離開,終止了角嶼島之行。
我連夜被派往北京密送要件
我是1959年1月從上海滬東造船廠(四三七廠)參軍服役到動海艦隊通信部隊的。1962年,正是我服役的第四年,也是我即将服役期滿(按照大陸當時的《兵役法》規定:陸軍士兵服役三年,海軍士兵服役四年,空軍士兵服役五年,)的時候,大陸此時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第三次台海危機”。
1962年5月上旬,在我還沒有被派往去福建前線之前,接受了一項特别的絕密任務,那就是:與司令部作戰部李參謀一起,遞送海陸空三軍共同制訂的反擊國民黨蔣介石“反攻大陸”的作戰計劃到北京海軍司令部。
由于這份具有最高絕密級的作戰計劃,在遞送的路上,就怕台灣國民黨武裝特務襲擊搶奪。是以,根據出發前的分工,我和作戰部李參謀輪流休息。但是,每當火車停站或臨時停車,無論當值還是休息的,我倆都會很緊張地向車窗外張望,見車外很平靜,也就放下了懸着的心。這兩天一晚,一路上都是這樣提心吊膽、緊緊張張地度過的。随着“嗚”地一聲氣笛聲響,火車終于停靠在北京車站,我倆也就松了口氣。
這是我于1962年5月上旬出差北京時在景山公園的留影。
這是我于1962年5月上旬出差北京時在天安門廣場前的留影。
再見了,上海——我親愛的故鄉!
1962年6月初,東海艦隊司令部直屬政治部黨委,隆重召開了一個政治動員大會,号召全體中國共産黨黨員、中國共産主義青年團團員和全體革命軍人,積極響應黨委的号召,積極行動起來,報名參加投入前線的戰鬥中去,誓死保衛祖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徹底粉碎國民黨軍妄圖竄犯東南沿海地區的陰謀。如果國民黨軍膽敢來犯,就堅決、徹底、幹淨、全部地把它殲滅掉!
海軍東海艦隊司令部。
動員大會結束後,艦隊司令部機關大院全都沸騰起來了。不一會兒,各部處、連隊,一份份要求上前線的申請書、火線入黨申請書等,紛紛送到了各級首長和黨組織手中。當時,我們連隊全體指戰員,也同樣熱血沸騰、群情激昂,幾乎是全體指戰員都寫了要求上前線的申請書或火線入黨申請書。
為了保證前線總指揮部與各分指揮部之間的聯絡通暢,就需要組建一支戰備通訊分隊,為前線總指揮部服務。在1962年6月11日清晨,我奉命跟随戰備部隊(海字333部隊),開赴福建前線,為前線指揮部服務,進而開啟了我一段極不平常的人生經曆。
正當東南沿海緊急戰備時,鷹廈鐵路線逢雨季塌方斷路。在運輸緊張的四十天内,有二十三天不能通車。閩江大橋13号橋墩,被洪水沖塌後,中斷行車五十五天。為了保證我們部機動通信分隊能準時到達前線,在逢雨季塌方斷道的情況下,指揮部決定戰備通信分隊分兩路進發福建前線:一路從海上走,另一路從陸上走。根據前線指揮部的訓示,戰備通信分隊的部隊番号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字333部隊。
台風雲圖
當時,根據指揮部決定戰備通信分隊分兩路進發福建前線的訓示,一路從海上走,就是将分隊中的總機話務排的女兵、運動通信排的人與機車,以及線務排全體指戰員,組成一支海上小分隊。他們當天上午,先乘軍用卡車到吳淞海軍登陸艦支隊碼頭。然後,再從吳淞海軍登陸艦支隊碼頭乘上登陸艦,從海上直達福建三都岙灣碼頭。到達目的地登陸後待命,在那裡等待我們從陸路趕來的陸上小分隊。
另一路,就是從公路上走的陸上小分隊,即由中繼連(包括報務、電源)全體指戰員,分乘七輛通信車,加上兩輛運送後勤物資的保障運輸車,組成的陸上小分隊。我跟總指揮作戰處李參謀,與陸上小分隊一起走。我們的計劃是:車隊從上海縣闵行的車船擺渡口,擺渡到奉賢縣,再經金山縣後,沿滬杭公路從浙江趕到福建三都岙灣碼頭,與先期趕到的海上小分隊會合。最後,全體戰備通信分隊指戰員,分乘軍用車趕到福建前線指揮部附近山溝裡的駐軍營房。
軍車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1962年6月11日清晨4:30分,我們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小分隊,在艦隊機關大院内的潛艇食堂前集合完畢,艦隊司令部作戰部作戰處李參謀和艦隊通信處王參謀,作為這次長途行軍的總指揮和副總指揮。由于作戰處李參謀的提名,我作為這次陸上分隊長途行軍總指揮的随身通信員,負責長途行軍總指揮與車隊各車輛車長之間的聯絡溝通。
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分隊隊員集結準備出發。
在總指揮作戰處李參謀,對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分隊進行點名與戰前動時,我和副總指揮通信處王參謀一起,檢查、督促潛艇食堂的炊事兵,将陸上行軍隊伍要吃的幹糧---幾大麻袋芝麻幹煎餅(每張芝麻幹煎餅,直徑約有50公分大)及一些大米、面粉、幹菜、幾昙醬萊、豆腐乳等備用食品,還有途中需要使用的行軍鍋、燒火爐及鏟、勺等野炊用具用品。
大約化了半個多小時,才将這些東西,全部裝上兩輛運輸卡車上。這時,陸上分隊所有成員,也都巳上了發訊台通信車,等待出發指令。5時10分,我們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分隊的車隊,在機關大院許多聞訊趕來送行官兵的熱烈掌聲和道别聲中徐徐前行。
這時,一行九輛軍車,飛速地穿越在上海市中心的大馬路上----延安路從東到西,直奔西郊而去。一路上,汽車在飛快地奔馳着。各式各樣高樓平房,也在不斷地向後倒退着。清晨,馬路上行人稀少,因為大多數人還孵在被窩裡睡覺呢。
“再見了,上海---我親愛的故鄉!再見了,上海人民----我親愛的故鄉人哪!”
眼望着遠去的大城市,我的心裡感慨萬分:“希望你們能生活得幸福、快樂,和平的日子由我們來保衛。當然,今天一别,我也許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但是,隻要你們能幸福、快樂,縱然我個人這次就是犧牲了,也是值得的!再見了,我親愛的故鄉!再見!”
頂風冒雨奔赴福建前線
一路上,我們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分隊的車隊,按照艦隊作戰部原定計劃,沿着滬杭公路從上海經杭州、金華,穿過溫州,再從浙閩交界的一座小城鎮,進入福建省的福清縣境。
一路上,軍車在飛快地奔馳着。
一路上,軍車在飛快地奔馳着。
經過幾天的奔波,陸上小分隊的所有指戰員都已人困馬乏,饑腸漉漉。因為前幾天在行軍路上,突遇暴風驟雨,将運輸車的車裡車外,都澆得像是從河裡撈起來一樣,全都是又潮又濕。使從上海帶來的車上裝的幹煎餅,除已吃掉的幾袋之外,剩下的幾袋煎餅,全部都已發黴長毛了。
因為我們是秘密軍事行動,是以,一路上都是這樣:白天找一片森林,在其中隐蔽起來,大家都休息、睡覺。餓了,就吃些幹糧。到晚上,天一黑,就急行軍趕路。由于下暴雨,幹糧又全部都發黴長毛了,又不能大張旗鼓地進縣城吃飯。再加上車隊己經進入福建前線邊緣,這裡潛伏着不少武裝特務。是以,經陸上小分隊指揮部研究決定:一方面将軍用車輛隐蔽在茂密的森林裡,并由警衛排負責警戒;另一方面,派人找到福清縣支援前線委員會辦公室,請他們想方設法安排我們住宿及就餐,讓陸上小分隊在深入福建前線之前作一次休整,準備以飽滿的精神,昂揚的鬥志,投入即将來臨的艱苦戰鬥中去。
後來,經福清縣支援前線委員會辦公室的安排,我們全部往宿到離縣城十幾公裡外的福清縣委黨校。在經過一天半的休整後,當夜晚來臨,我們就将軍車先用僞裝網紮好,然後再用帶綠葉的樹枝進行僞裝。待一切準備停當,我們又繼續出發了。
黑夜中趕路
在夜色中拟制行軍路線計劃。
一路上,大家又吃了幾頓經刷洗晾幹(因當時糧食緊缺,我們不敢浪費,就利用休整時機,用清水将發黴長毛的幹煎餅刷洗幹淨并晾幹)的幹煎餅燒黴幹萊的面糊。于是,通過六天六夜的長途跋涉,我們戰備通信分隊陸上小分隊的車隊,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福建三都岙灣碼頭,與先期趕到的由葉參謀帶隊的海上小分隊會合。然後,我們全體官兵,就在碼頭靠山腳下的一座倉庫裡過夜。
第二天清晨,我們戰備通信分隊全體指戰員,在吃了早飯之後,就分乘在從陸上趕來的九輛軍車,又繼續向福建前線指揮部進發。大約行走了十多小時,終于趕到了目的地——福州市郊的一個叫苗圃下流村的部隊營房。這個苗圃下流村的部隊營房,是福州軍區的陸軍營房。我們車隊剛到時,就看到有許多穿着黃軍裝的陸軍士兵,在營房裡來來去去地忙碌着。因為已到晚餐時間,大家都在忙着找自已的宿舍。
山溝裡的軍營。
在大家簡單地安排好自己的床鋪之後,就立即響起了晚餐就餐的集合哨。于是,大家按分隊序列,排隊依次進入大食堂吃飯。這頓晚飯,是大家覺得吃的最舒坦、最爽快、最熱呼的一頓飯。晚飯後,為了讓奔波幾天幾夜的戰士們都能早點休息,隊部取消了晚點名,大家也就早早地睡覺了。不一會兒,整個營房内頓時悄然無聲。隻有遊動哨的身影和腳步聲,以及山溝裡的野獸嗥叫聲,不時地在山溝裡響起。
緊急加強備戰 保持聯絡通暢
第二天清晨,隊部就配置設定各小分隊任務:通訊小分隊,要求在兩天之内,安裝好電訊台,第三天零點正式開機,與福建前線指揮部電台,保持通信聯絡暢通;話務小分隊,要求在一天之内,安裝好電話總機,第二天零點正式開機,與福建前線指揮部總機,保持通信聯絡暢通。有線小分隊,在一天之内,将電話總機全部安裝好,保證話務小分隊第二天零點能準時。運動通信小分隊,要保養維護好機車,并迅速将收發室開設好,保證及時與福建前線指揮部和對外部的通信聯絡暢通。
因為我來福建前線之前,是艦隊司令部收發窒運動通信員,是以,對收發窒的業務比較熟悉。于是,營部上司決定由我擔任營部收發室收發員兼運動通信員。
電訊小分隊安裝好電訊台。
話務小分隊安裝好通話總機。
有線小分隊連夜架設線路。
運動通信小分隊要維護好長江750機車随時待命出發。
正當我們與福建前線指揮部的所有通信聯絡全部都開通後不久,我們國家通訊機構——新華社,受黨中央訓示,于1962年6月23日向全世界人民,公開揭露了台灣當局妄圖竄犯大陸東南沿海地區的陰謀。
由于大陸軍民嚴陣以待和新華社的公開揭露,台灣當局被迫放棄了大規模軍事冒險的計劃。于是,就搞小規模的武裝竄擾,同時派遣美國制造的、裝備性能先進的RF—101型超高速戰鬥偵察機,從海上貼着海面鑽進大陸搞偵察。因而,這種飛機,就經常到我們駐地——福州西郊苗圃下流村部隊上空進行偵察。
後來,為了保證我們海字333部隊的安全,福建前線指揮部從空軍防空部隊調來了六門高射炮,在我們駐地的六個小山頭上,各安了一門高射炮。這樣,隻要有敵機來竄擾,六門高射炮就毫不客氣地集中火力猛烈射擊。每當此時,我們都會從營房裡跑出來,觀看這樣精彩的空戰。
作為防空火力57毫米高炮是以小叢集的固定陣位進行布置。
有時,嚴陣以待的高炮部隊,及時抓住戰機,将敢于來犯的敵機擊落。每當我們看到敵機被炮彈打中着火下墜時,大家都會興奮地歡呼起來,有的戰士将戴在頭上的軍帽摘下,或抛上天空,或拿在手上向山頂防空戰友揮舞緻意。
根據資料介紹:在打擊國民黨空軍飛機的長期防空作戰中,解放軍防空作戰部隊常備不懈,英勇善戰,為人民立下了功勞。從50年代初至60年代末,僅航空兵部隊,就擊落入竄的國民黨空軍飛機46架。國民黨空軍入竄大陸的飛機,屢遭沉重打擊後,從60年代中期開始,逐漸減少了對大陸的空中竄擾活動。
軍車在公路上飛快地奔馳着。
部隊是個大熔爐、大學校
因為部隊的軍人,都來自五湖四海,全國各省市、各地方。因而部隊就把這些人,都融合成一個大集體,互相學習,取長補短。是以,部隊是一個大熔爐。同時,部隊軍營的特殊生活,除學會保家衛國的軍事知識和技能外,還會教會軍人許多做人的道理、生活的常識,以及掌握先進的文化。是以,部隊是一個大學校。
從1962年6月,我們到福州西郊苗圃下流村陸軍營房開始,至1963年5月從福建前線撤離到浙江省上虞縣五夫鎮百官村軍營備戰(此時,部隊更名為海字300部隊)為止,将近一年這段不尋常的經曆,使我在政治思想上走向了成熟。
首先,在1962年11月23日,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産黨組織。
向黨旗宣誓。
我榮獲入黨50周年紀念章。
第二,在1962年度裡,我的軍銜被提升為中士、上士,職務從普通士兵,晉升為副班長。同時,被推選為連隊革命軍人委員會宣傳委員,還兼任團支部宣傳委員、團小組長和黨小組長。
1962年12月我被評為五好戰士後部隊寄給我家的喜報。
1963年5月全營五好戰士及技術能手合影(前排右二是我)
1964年12月13日我(前排中間)參加營部首長與我們退役戰士合影
這是我于1964年11月晉升班長留影 。
我的退役證。
上海市人民政府頒發的“光榮之家”匾牌。
在部隊六年時間裡,評為各年度“五好戰士”五次,并榮獲得獎勵。學習毛澤東著作積極分子一次。1965年1月,我從海字300部隊退役回家後,被組織上配置設定到了上海海運系統工作。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永遠是一個兵
我退役幾十年來,始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我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共産黨員,是一個退役軍人。正如我在所寫的詩:《我們是永遠的兵》裡所說的:“曾經當過兵,永遠是個兵。改變的是崗位,不變的是忠誠。昨天,我們是改革強軍路上的追夢人;今天,我們是決勝全面小康的排頭兵。我們永葆軍人本色,建功立業顯風彩,成為祖國和社會的堅實脊梁和磅礴力量。我們是永遠的兵。”
是以,無論在上海海運機關,還是到安徽皖南上海小三線及十五年後傳回上海,我都沒有忘記一名共産黨員和退役軍人的責任與義務。尤其是在退休後的二十年來,沒有忘記作為一名共産黨員,就是要按照黨章的規定和要求,自覺地去履行和兌現自己在入黨時的莊嚴承諾,始終要牢記和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個黨的宗旨。我尤其是作為入黨六十年,黨齡五十九年的老黨員來說,我更應該堅決地以自己的實際行動,遵守黨章,履行義務,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二十年來,我曾經榮獲過浦東新區、街道及居民區的先進黨員、優秀黨員标兵、優秀黨員、先進居委委員、優秀教育志願者,以及浦東新區、街道老年教育工作先進個人、十佳教育志願者等榮譽稱号。2014年4月,我榮獲了陸家嘴街道“理想集團杯”第二屆陸家嘴社群典型人物提名獎。2019年7月,榮獲了陸家嘴街道“最美退役軍人”榮譽稱号;2019年12月,我榮獲浦東新區“2015—2019年度優撫對象先進個人”的榮譽稱号。
2014年我獲得陸家嘴街道“理想集團杯”第二屆陸家嘴社群典型人物提名獎獎狀。
陸家嘴街道“最美退役軍人”沈嘉麒事迹介紹展闆。
我榮獲浦東新區“2015—2019年度優撫對象、退役軍人先進個人”榮譽稱号獎狀和獎碑。
緻以崇高軍禮!
作者簡介
作者近照
路岐,原名沈嘉麒,生于1940年。1959年在滬東造船廠參加中國人民海軍東海艦隊通信部隊,1962年入黨。在部隊六年,被評為“五好戰士”五次,技術能手一次,并榮獲得五次獎勵。1964年,榮獲“學習毛澤東著作積極分子”一次。1965年1月,從海字300部隊退役,被配置設定到上海海運系統工作。1972年,支内到皖南上海小三線,擔任上海後方基地管理局政工幹部、局電大分校副校長。1986年,上海小三線調整返滬後,擔任上海海事職業技術學院黨辦主任、宣傳科長、政工師、教師。
退休二十多年來,積極參與社會(社群)志願工作,曾榮獲浦東新區、所在街道及居民區的先進黨員、優秀黨員标兵、優秀黨員、先進居委委員、優秀教育志願者,以及浦東新區、街道老年教育工作先進個人、十佳教育志願者等榮譽稱号。2019年7月,榮獲陸家嘴街道“最美退役軍人”榮譽稱号;2019年12月,榮獲浦東新區“2015—2019年度退役軍人先進個人”榮譽稱号。
現為中國現代文學藝術研究會研究員、中國遠洋海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市演講與口語傳播學會顧問、上海市浦東新區作家協會會員等。著有文學作品集11部;上海小三線建設史著作4部。長篇小說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