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藝術沾邊889》阿波羅詠歎調

靜笃君按：未經修剪的青春，永遠在悲傷之外。

意大利古城龐貝，毀于公元79年8月24日維蘇威火山大爆發，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

▲ 油畫《公元79年8月24日維蘇威火山爆發》

（1813）法國畫家瓦朗西納 作

現藏于法國圖盧茲奧古斯丁博物館

羅馬凱撒尼祿（Nero，37-68）來龐貝城視察是在公元62年大地震兩年後的夏天。他要在龐貝城的團圓大劇場向全體龐貝人民宣布他此次訪龐帶給龐貝人的禮物——解除龐貝因公元59年角迷騷亂而禁賽十年的指令，也就是要提前解禁，龐貝可以繼續舉辦角鬥賽了。

▲ 水彩畫《龐貝中心大市場的尼祿拱門》

（約1927）意大利畫家Luigi Bazzani 作

私人收藏

尼祿在宣布這個好消息之前，還要過一把票友瘾——他本人要在團圓劇場親自扮演《嚎啕的倪歐碧》裡為母複仇的太陽神阿波羅。

▲ 水粉畫《龐貝團圓大劇場》（1793）

德國古典主義畫家雅·菲·哈克特 作

現藏于魏瑪古典基金會

故事是這樣的。話說頹敗國王後倪歐碧（Niobe ）生了七子七女，個個都跟天仙似的，倪歐碧母以子貴，自以為是英雄母親了，就公然嘲笑提坦女神勒托，說她隻生了區區兩個娃兒，不值得人們崇拜。可衆所周知，勒托的一雙兒女是誰啊——孿生兄妹阿波羅和阿忒蜜——一個光明神一個月亮神，打小兒就一個騎黃泥虎一個騎泥黑虎，一個腳撲朔一個眼迷離，兄妹倆都是弓不虛發的神射手，都是要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神人。

▲ 油畫《倪歐碧試圖保護子女免受阿波羅和阿忒蜜兄妹屠戮》（1772）

法國新古典主義畫家雅克-路易·大衛 作

現藏于達拉斯藝術博物館

倪歐碧竟敢侮辱他倆的母親，那不是傻瘋了麼。果不其然，氣急敗壞的勒托将此事告訴阿波羅和阿忒蜜，士可殺不可辱，兄妹倆決定為母報仇，他們當着倪歐碧的面，将她的七子七女一一射死。禍從口出，認錯求情為時已晚，亡羊補不了牢，王後倪歐碧能做的隻剩下呼天搶地哭嚎啕。阿鳳梨的屠戮卻在倪歐碧的号哭聲中更加痛快淋漓，觀衆們既然悲欣交集哭笑皆不合時宜，也隻能再次呆作木雞。

▲ 油畫《倪歐碧試圖保護子女免受阿波羅和阿忒蜜兄妹屠戮》（1591）

荷蘭畫家亞伯拉罕·布勒梅特 作

現藏于丹麥國立美術館

當尼祿唱到劇中那段著名的詠歎調“倪歐碧不要哭”時，感天動地地動山搖，天上忽然鸹鸹掉下來八百小黑狗，砸塌了劇場的臍甲頂棚，紫圈大章魚們伸出滿帶吸盤的腕足，将臍甲擎住卷起送到嘴裡，戲台背後那出将入相的牆也随之迸裂，觀衆們先是給吓怔了，一回過味兒來，就紛紛起身，奪路而逃。原來是龐貝又地震了。

▲ 龐貝壁畫《尼祿cosplay太陽神阿波羅》

（公元一世紀）佚名 作

此時，大無畏的尼祿·阿波羅仍站在舞台中央，隻見他頭戴德爾斐月桂花冠，身穿鑲紫邊錦繡緞袍，對着看台上饕餮的紫圈八帶魚們堅持唱完了最後一句：“大鞍馬都驚走，我的性命不能留，我掩上嘴唇大聲吼，倪歐碧你别這麼嚎！”沒帶一丁點兒顫音。可一旦唱完，尼祿頓覺掃興。這謝幕太過精彩，簡直像一場觀衆演員不分的狂歡，他還沒來得及心滿意足閉上雙眼，任盈盈汗珠滾下臉頰，傾聽台下人們歡呼：“榮耀的恺撒！我們的阿波羅！太陽神尼祿萬歲！”

▲ 油畫《尼祿弑母以後》（1878）

英國新古典主義畫家沃特豪斯 作

私人收藏

可惜這一切并沒發生。因為觀衆們早都跑光了。團圓劇場的圍牆坍塌了，舞台和座位也都酥了，原定下午在團圓大劇場舉行的賽車馬戲和太陽神祭祀典禮也都取消了。尼祿很郁悶，他還沒來得及大聲宣布此行帶給龐貝人民的禮物：提前解除龐貝城因公元59年角迷騷亂而禁賽十年的禁令。尼祿知道，在搞清楚這次地震是神靈震怒還是神靈撒歡之前，不宜再舉行任何全民慶祝活動。上午的地震一晃而逝，過了中午，龐貝人很快又回歸了輕佻而幸福的家畜生活。後來聽專家說，這是那場公元62年大地震的餘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