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笑偉詩集《歲月青銅》圖書封面。
抒寫軍旅生活的青銅氣質
——評軍旅作家劉笑偉詩集《歲月青銅》
文/彭流萍
青銅，金屬冶鑄史上最早的合金，在中華民族漫漫程序中具有特殊的曆史地位，其精神氣質和文化底蘊至今仍被人們推崇備至。
文化的産生與發展離不開詩人與詩歌。開刃于春秋戰國，興盛于隋唐的邊塞詩，在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傳承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逐漸演變成為當代的軍旅詩詞。新中國成立以來，随着時代的發展和新詩的變革，軍旅詩詞實作了由“戰歌”的口号式表達，到“頌歌”的贊美式抒情，直到演變為當代的“先鋒性”抒寫，湧現出了一大批優秀的軍旅詩人，而劉笑偉就是其中之一，他新近出版的詩集《歲月青銅》，或許是最好的佐證。
詩集《歲月青銅》（中國言實出版社2021年11月出版）以寬宏、飽滿、明亮、陽剛、健碩的詩歌精神，記錄了強軍興軍的浩瀚程序，表達了一位革命軍人對黨和人民的無限熱愛，也向讀者展現了一種恢宏、遼遠、壯麗，富有血性又不失浪漫色彩的美學圖景，它所彰顯的是來源生活、提煉于生活的青銅氣質。
思想與硬度
詩集《歲月青銅》共收入77首詩歌，詩人以靈動的詞采、優美的旋律、磅礴的氣勢，展現了一名鐵血軍人的詩情畫意與内在的思想硬度。
《解放軍文藝》2021年第6期（創刊70周年專号）刊登了該詩集中的組詩《朱日和：鋼鐵集結》，他在詩句中這樣描述這載入史冊的宏大場面：“這是戰鬥的叢集在集結//在遼闊的/深褐的大漠戈壁疾馳//翻騰起隆隆的雷聲//猶如夏日的篝火/用暴雨般的錘擊……”首行點題造境，明确思想源泉，引出情感意識流，迅速将讀者帶入現場，接着運用“雷聲”“篝火”暴雨”進行視角切換，進而銜接：“金屬/浸透迷彩/峥嵘/寫滿軍旗//中國革命的果實/在我們思想的/叢林//紮下深深的根/長征/依舊每夜//在燈光下進行/延安窯洞的燭火//響徹/我們靈魂的四壁……”随着畫面感的突進，叙述節奏不斷加快，洶湧而來的句子：“是綠色的海洋/是槍炮所構造的//金屬的鴿子/是夏日樂章中//最熱烈的一節/是峭壁上的花朵和黃金//是轉折關頭/升騰的烈焰//是鳳凰涅槃般的浴火重生……”情感激越，鏡像熱烈，場景威武大氣，詩人運用一系列排比句式，反複吟哦，将沙場點兵、校場亮劍的恢宏場景描寫得淋漓酣暢。
詩中，情思如泉湧，意象寬廣，氣勢磅礴，如駿馬奔騰，既有銅牆鐵壁之回聲，又有朝霞絢麗之美感。劉笑偉的這種詩歌精神，正是建立在當下軍旅詩歌的獨特坐标上，他以内在的強勁動能，打破了傳統軍旅詩詞的抒情格局，從詩歌主題中淬煉思想的硬度。
情感與熔點
從實體學的角度來講，在純銅（紫銅）中加入錫或鉛的合金，逐而改變了銅的本質，形成了全新合金——青銅，與純銅相比，強度高，且熔點低。
如何通過語言藝術，提升軍旅詩詞的情感“熔點”，與讀者的心靈産生“共振”，進而引發思想的“共鳴”？劉笑偉在詩歌創作過程中，采取細緻入微的描寫方式，緊緊扭住情感主線，突出語言的動感和意境的美感，善于控制抒情節奏，運用修辭手法，巧妙地将詩歌主旨與抒情叙事進行有機結合，從詩句中提煉“情”與“感”的“合金”。而這裡所借指的“合金”，其實就是詩人向外界所傳遞的真情，它為情感的“熔點”發揮了重要作用，進而拉近詩歌與讀者的距離。
“隻有今夜/我才感覺/身如壁虎/頭倒懸着/緊貼着牆壁一角//身材矮小/面對你和孩子的愛/你的淚水/流成一條青蛇/一下/咬在了我的尾巴上……”這首《移防之夜》，詩句開篇直奔主題，将心中的難舍之情通過壁虎的借喻，引出離别，繼而在叙事與抒情中層層推進。詩人巧妙地将情感的痛點設在壁虎的“尾巴”上，這就是情感的“熔點”。讀之，猶如身臨其境，使人心緒難平，久久悸動，跟随作者的情感此起彼伏……
這首詩歌，是詩人寫于新時期軍改的時代背景之下。2015年11月24日，中央軍委改革工作會議在京召開，标志着大陸新一輪軍改拉開序幕。在這曆史性變革的關鍵節點，劉笑偉作為人民解放軍的一員，他面對各軍兵種編制體制的“撤、降、并、改”，内心深處自然是慷慨激昂又充滿離愁别緒，是以寫下了這首《移防之夜》。縱觀全詩，結構缜密、邏輯清晰，多有畫龍點睛之筆，時隔多年，讀之，仿佛記憶的溪水在流淌、閃光……
畫面與美感
著名軍旅詩人、魯迅文學獎獲得者王久辛曾在《漫卷驚天動地詩》一文中指出，新世紀以來，軍旅新詩在詩人們艱辛的努力創作中，還是産生了一些較為優秀的詩歌佳作，傳統概念裡的“老中青”三代的軍旅詩人，都創作出了一定數量的較為出色的作品。無庸置疑，劉笑偉是中堅力量之一，單從詩人近三十年的創作狀态和成果來考量，無疑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劉笑偉的衆多詩歌中，暗自表現了一種美學主張，這需要從他年輕時的創作基調上說起。詩人在叙事詩《士兵的大堰河》中曾這樣寫道：“一九九零年/春季如約而至/風沙/把昌平的天空/打磨如青銅/三月/一個唇上剛剛拱出胡須的青年/穿上軍裝/成為京師防護林中的一棵//那一天/他來到營區之中的一片疏林/拿出了那本詩選/在尚未回暖的曠野之上/開始高聲地朗誦——《大堰河，我的保姆》……”從劉笑偉的詩歌氣質中，我們不難發現，他與艾青似乎存在某種精神暗合。
艾青，是詩人也是畫家，在詩歌中對顔色、線條和彩光的運用，尤為巧妙精緻。劉笑偉喜歡讀艾青的詩歌，因而受艾青的影響比較深刻，這一點我們從他衆多作品中，可窺一斑而知全豹。比如，詩集《歲月青銅》收錄了一首《與玉龍雪山對飲》：“頭頂的雪花/順着額頭融化而下//一泓淺藍色的湖泊/倒映着玉龍雪山的青蔥歲月//和你憂傷的琴曲/與玉龍雪山對飲/漸漸地/你也成為一座雪山/頭上漸漸生出白發//冷若冰霜/又熱烈如初戀……”諸如此類的詩句頻出詩集，充分驗證了詩人在創作中對生活的細微體驗，他詩中奇想表現合理，意象淺進淺出，直擊讀者心扉。
詩集《歲月青銅》的創作主線，貫穿了崇高的英雄精神與愛國主義情懷，贊美的是新時代革命軍人的精神風貌，仿佛一部鼓舞鬥志、催人奮進的交響曲，其音效乃是軍旅生活中的詩意青銅和金戈鐵馬撞擊而成，充滿了生命力和戰鬥力，奏響具有虎氣膽氣和英雄豪氣的雄渾戰歌。
青春如夢，歲月如歌。生命在延續，詩歌在延續，強軍興軍的浩蕩程序波瀾壯闊，每一個“以夢為馬”的革命軍人，都像劉笑偉詩歌中描繪的那樣：“青春有詩/就有河流/軍旅有詩/就有落日照大旗/那朗讀之聲/如戰馬嘶鳴/擊退風沙/喚醒群星/嘩嘩的聲音/是鮮紅的血液在燃燒……”
劉笑偉，解放軍報社文化室主任，中國作家協會軍事文學委員會副主任，已出版著作19部，多次榮獲軍内外文學創作獎。
彭流萍，軍旅詩人，1987年生于贛南大餘，在《詩刊》《解放軍文藝》《解放軍報》《上海文學》《綠風》等發表大量詩歌、長篇通訊和報告文學、文藝評論。榮獲《人民文學》征文獎、《揚子江》優秀詩歌獎、第八屆藍天文藝創作獎、“十佳新銳詩人”和“年度優秀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