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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功逝世17周年:真正的大師,與學曆無關懷念大師!

啟功逝世17周年:真正的大師,與學曆無關懷念大師!

1995年,白岩松在《東方之子》上采訪啟功,談及自己的皇族出身,啟功這樣回應——“族而不皇”。

啟功向來不願意對外人道及自己的家世,雖然他的始祖是清世宗雍正第五子、清高宗乾隆的弟弟弘晝,本人卻是如假包換的皇族後裔。

如果有人寫信給啟功,稱呼他為“愛新覺羅·啟功”或者“金啟功”(大軍閥袁世凱掌權時指令所有愛新覺羅氏必須改為譯音的金姓,不從者嚴罰),他一律退回不看。他生氣地說,自己姓啟名功,字元白或元伯,從來沒有用過來信所寫那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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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喚他“堅淨翁”,他反而十分歡喜。啟功有一方古硯,上書:“一拳之石取其堅,一勺之水取其淨。”甚至他把自己小小的卧室兼書房命名為“堅淨居”,以示自己堅定、純淨的本心。

1912年7月26日,辛亥革命爆發後第二年,北京城的什錦花園胡同裡傳出一聲特别清脆的嬰兒啼哭,奉國将軍溥良添了一位曾孫。

那時溥良的俸祿少得可憐,連養家糊口都不夠,隻好靠給别人當補習先生來維持生計,家境式微,是個有名無實的“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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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溥良的兒子,也就是啟功的親祖父毓隆相對争氣,走科舉之路步入仕途,官至四川學政、主考、典禮院學士,比今天的省教育廳長還要厲害。出身翰林而又擅長書法的他,對小啟功的影響十分之大。

可惜啟功10歲與11歲時,曾祖父及祖父相繼去世,他又自小喪父,隻能眼看着這個失去了支撐的家庭更加落敗。為了償還債務以及解決殡葬費,不僅家中的書畫要賣掉,全家也搬出什錦花園胡同艱難度日。後來,中學還未畢業的啟功更在1931年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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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啟功自小聰慧,從五六歲開始讀《論語》《爾雅》《孟子》,12歲考進北京彙文國小,16歲升入彙文中學,至今這所學校仍然是北京城頗有名氣的重點中學。若能繼續讀下去,說不定他能留學深造,不至于有以後的坎坷經曆。

辍學後,啟功集中精力做好兩件事,一是繼承祖父的職業,當補習先生賺錢補貼家用;二是四處托人尋找可以長久發展的工作。相對今天差不多三十歲仍當啃老族的青年來說,他可謂自強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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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1933年著名藏書家傅增湘向輔仁大學校長陳垣推薦啟功,結果陳垣十分喜歡他的作品,認為“寫作俱佳”,還親切地把他稱為“小孩”。

啟功由此開啟了在輔仁大學的三進三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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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1933年,陳垣把啟功安排到輔仁大學附屬中學教授國文課。雖然他的課講得極之生動形象,深得學生們喜愛,但還是被當時的輔仁中學校長解聘,理由是啟功的學曆過低。

第二次是1935年,陳垣安排被解聘不久的啟功到輔仁大學美術系擔任助教。對于陳垣的幫助,啟功十分感恩,在工作上也比任何人都要勤奮、用心。不幸的是,這時掌管美術系大權的教育學院院長就是原輔仁中學校長,啟功又一次被命運捉弄,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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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深深打擊的啟功沒有消沉下去,而是重操舊業,給人當補習先生。另外他還賣書畫補貼家用,因為才華出衆,這使他在社會上已經頗有名氣。

其實啟功最初的學術造詣并不在書法上,他最早是學畫的。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個遠房親戚叫他畫畫,畫得極好,啟功滿心歡喜正要落款,意外地給親戚攔着,說讓她的先生來,意思是嫌他的字太醜。啟功深受刺激,從此加強練字,直至被稱為“中華第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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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垣愛才,不想再因學曆問題埋沒了啟功,于是第三次向他伸出援手——1938年,輔仁大學秋季開學時,啟功被聘為大一年級的國文課老師。這門課程是由陳垣親自掌握的,是以啟功不會再遇到“無理”解聘。

為報答恩師陳垣的期望與栽培,啟功更加鞭策自己,在學術上養成了務實、求真、嚴謹的習慣。漸漸地,他的真才實學赢得了各方面贊譽,每到他教授的課,都會引來不少其它專業的學生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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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輔仁大學與中國人民大學教育研究室、燕京大學教育系、北京大學教育系(部分)一起并入北京師範大學。

在師大任教期間,按照新的教育體制,被劃分到古典文學學科的啟功不能進行書畫創作。但醉心于此的啟功又怎能放下手中的筆呢!于是他偷偷利用業餘時間創作,天賦加上熱愛與勤奮,令他在藝術上達到了“立一家之書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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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名氣漸漲,1956年中國畫院在北京成立時,主持畫院的葉恭綽盛情邀請啟功“跳槽”,被啟功推辭後還三顧茅廬。陳垣發話讓啟功每天抽半天時間去畫院幫忙,啟功遵從恩師意思,後來卻是以被打成了右派。

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後,啟功勸慰傷心的老闆章寶琛:“算了,咱們也談不上冤枉。咱們是封建餘孽,你想,資産階級都要革咱們的命,更不用說要革資産階級命的無産階級了。現在革命需要抓一部分右派,不抓咱們抓誰?咱們能成‘左派’嗎?既然不是‘左派’,可不就是右派嗎?”他這番話讓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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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摘帽”,哪知文革接着到來,他又成為了這場運動中的審查和批判的對象——這對于這個一生善良無害的老好人來說,确實太過分了。啟功極度地失望,他回到家中對章寶琛說:“不如死了算!”

章寶琛一聽慌了,以為他想不開要尋短見,連忙找親友來勸說。啟功一看老闆這麼認真自己反而笑了,回過頭來勸妻子放心。

當這次狂潮真的席卷而來的時候,啟功的内心顯得特别平靜。紅衛兵們看他的字寫得特别好,就讓他去抄大字報。他平時就用一支秃筆、幾張彩紙或者報紙,在北師大裡氣定神閑地抄了起來,還邊抄邊與人聊天,揮灑自如十分地放得開。

啟功戲稱那段時期自己的書法水準長進最快。文革結束後,一旦有人問啟功寫的書法是什麼體,他随口便回答“大字報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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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北師大為啟功正了名,恢複他原來的工資後更意識到他的重要性,提出想再為他加一級工資,被他拒絕了。啟功說,老伴已經過世了,現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生活工資已足夠,還是把這些工資加給有需要的人吧!

昔日不遺餘力地批鬥過啟功的一個人上門向他道歉,啟功聽後哈哈一笑,說出一段頗有哲理的話:“身處那個年代,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就好像搭台唱戲一般,你唱了諸葛孔明,而我唱的是失了街亭的馬谡,如今,戲唱完也就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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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名利,啟功也一直看得很淡,1982年他被聘為北師大古典文獻專業碩士生導師,兩年後又被聘為博士生導師,是中國高校最早一批博導。他先後培養出8名博士生、7名碩士生,而這些學生後來都為中國的教育事業做出很大貢獻。

對于這些殊榮,啟功開玩笑說:“我不知道什麼是‘博導’,隻知道‘果導’(治便秘的藥)。老朽垂垂老矣,一撥就倒,一駁就倒,不撥不駁也倒。”他充滿了自嘲精神,就怕自己頭上戴上世俗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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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他的生活極其簡單,一碗面、幾條黃瓜拌醬就是一頓飯。但在1991年11月,恩師陳垣110周年誕辰的時候,啟功在香港義賣自己的作品,所得163萬元全捐給了北師大,作為貧困生的獎學金。

這筆獎學金,啟功也沒有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而是取陳垣“勵耘書室”中的勵耘二字設立。其高風亮節,叫人感懷。

琉璃廠、潘家園有人賣啟功的假字畫,通常他都會呵呵一笑,因為他深知對方為的是養家糊口,隻是一種謀生手段。有人問啟功,怎樣分辨他的字真僞,他說:“寫得好的是假的,寫得不好的是真的!”

幼年失怙,中年喪母,老年失伴,一生沒有子女,這樣一位曆盡磨難,卻始終保持赤子之心,而又幽默風趣的“堅淨翁”,2005年6月30日2時25分在北京北大醫院逝世,享年93歲。

“能與諸賢齊品目,不将世故系情懷。”這是啟功寫的對聯,也是他一生為人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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