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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注山川湖海 重繪古老江河——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

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專注山川湖海 重繪古老江河

專注山川湖海 重繪古老江河——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

李曉傑(前排右一)和團隊成員在讨論漢魏洛陽城遺址。黃學超攝(資料照片)

專注山川湖海 重繪古老江河——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

李曉傑團隊部分成員在考察山西運城虞坂古道。資料照片

編者按:自2011年起,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從校、箋、釋、圖4個方面,對《水經注》進行了深入研究。研究團隊不僅沿用了傳統曆史地理學的研究方法,更在“精準複原”上開拓創新,用繪圖軟體将古代河流呈現在現今的比例尺地圖上。迄今,該研究團隊已完成渭水、洛水等4條河流流域的研究,出版6卷成果集冊。

見到李曉傑時,他正坐在成堆的書中潛心研究,開口便談《水經注》:“這可是咱們1000多年前的大江大河百科全書啊!”

複旦大學曆史地理研究中心李曉傑團隊,将艱深的《水經注》研究,做出了高水準。在工程浩大的《水經注校箋圖釋》裡,聽取曆史深處大河奔流……

新注新繪——

江河逶迤流到案頭

2022年1月7日,寒假前最後一次讨論。10多平方米的會議室,被13名團隊成員和一摞摞比人還高的圖書資料占滿。

《水經注》記載的江都縣城究竟何在?龔應俊曬出文字證據、示意草圖,其他人也亮出線索,佐證、反駁。長條桌旁散坐的研究者們是:李曉傑、黃學超、楊長玉、楊蕭楊、楊智宇、王宇海、屈卡樂、韓虎泰、龔應俊、闫偉光……

話說從頭。《水經》原書極簡,北魏郦道元專“注”《水經》,廣搜博引,爬梳剔抉,做成了一本30多萬字的巨著,包括河川、城邑、郡縣、人物、曆史、建築、碑刻……

郦道元沛然豐盈一道“水”,逶迤流到李曉傑案頭。11年前,課堂上有學生問:“老師能不能單講《水經注》?”李曉傑心念一動,從此紮進《水經注》研究之中。

《水經注》涉及河流、湖泊、陂、澤、泉、渠、池等水體多達數千處,記載城邑2800多座,古都180餘個。河流改道、城邑荒廢,有些記載翔實,有些隻言片語,要逐一考證“複原”,其難其繁,難以想象。但李曉傑較上了勁。“得益于現在的學術水準和技術手段,我們能在比例尺地圖上複原出精準圖!”

一較勁就是11年。沉寂于線裝書上的精簡描述,被他們用“望遠鏡”和“顯微鏡”一一複原。早已消失的水道、水利工程也被逐一呈現。

為什麼要花這樣的“笨”功夫?李曉傑說:“再複雜的曆史現象和研究成果,都能通過地圖明确。”地圖,在中國學人著述中常常是配角,這一回成了主角,為當今山川治理與景觀改造提供重要參考。

《水經注》裡的水體和城池,準确方位究竟在哪?從渭水到汾水、涑水、洛水,再到眼下研究的淮水,李曉傑團隊精研11年,細細還原——《水經注》系列研究已有六大卷成果集冊出版。

精研古籍——

反複考證用心呈現

第一次聽李曉傑講《水經注》,楊長玉覺得他很新潮——古籍課作業卻要求用畫圖軟體,在比例尺地圖上畫出舊時江河城邑。新出現的一些軟體,嘗鮮的總是他。

李曉傑把手機遞過來說:“你看,這是早已消失的洛陽著名引水工程——千金堨3D複原圖,我做的!”為了這張可以動态展示的複原圖,他和團隊做了大量的文字校勘、實地考察工作……李曉傑自學3D模組化軟體,和學生反複推演“千金堨”等比例形制圖,逐漸成型。

“文本讀不出來的畫面,用科學考證、創新方法來呈現!這是我的最大樂趣。”李曉傑說。

版本考證也是難題。自宋代始,《水經注》傳抄刊刻便出現較多散佚,版本很多,以哪個為準?新注新繪,兩項工作同步進行,團隊至此梳理出《水經注》版本譜系。

破譯“大書”,需反複考證,一個字一個字補齊。旁人看着枯燥,他們卻覺得妙趣橫生。從古代文獻、考古發現、高清地圖,甚至在方言俚語中尋找,裡面藏着破解《水經注》的諸多線索。

2015年,渭水研究初稿已成,真正付梓卻是兩年後。從字型到排版,從索引圖、示意圖到全圖,一遍遍比照修改。甚至封面要不要以南宋殘卷為底,都做了細緻考量。聽取其他學者建議,團隊又辨別了河流關鍵節點經緯度……傳統治學方法和新技術手段融合,找到了曆史地理學新的發展方向。

實地探訪——

徒步考察尋找古迹

紙上得來終覺淺,實地踏訪才是真。《水經·河水注》記載:“河水又東,右合門水,門水,即洛水之枝流者也。”“門水”實指今天的弘農澗河,學界一直認為郦道元“門水自洛水分出流入黃河”說法有誤,但又解釋不通門水的源頭和止點。

“門水”會不會是兩條河,一支入黃、一支奔洛?郦道元可能實地探訪不多,主要是看圖文資料,會不會誤把兩條河當成一條河?團隊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團隊奔赴現場,沿着弘農澗河支流西弘農澗河逆流而上,走到河南靈寶市朱陽鎮倉朱峪口,發現這裡峽谷轉彎的地勢非常明顯,爬到一座小山上能清楚看到,西弘農澗河流入黃河、西峪河流入洛水。由于西弘農澗河上遊與西峪河源頭極近,古時繪制地圖時,可能出現了墨線相連,這或許是郦道元記載門水溝通河、洛二水的緣由。

他們走過渭水、汾水、洛水,每回一走就是大半個月。“行李背身上,徒步十幾裡也不累,因為有太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啊!”晚上,楊長玉寫日志到深夜兩三點,發郵件給李曉傑,在老師指點下調整,次日一早便奔赴下一個考察點。

黃學超、楊智宇,都是内向的人。在故紙堆裡摳字眼,甘之如饴;走村入戶和陌生人聊,卻難于登天。做洛水研究時,尋找“湮陽城”,走到河南伊川縣白沙鎮下磨村,兩人紅着臉硬着頭皮,從村頭問到村尾,所獲不多,太陽快下山了,又聽不懂方言,十分着急。終于,從一位年長的村民口中才得知“湮陽城”所在。

薪火相傳——

搭好班底儲備人才

60後李曉傑,帶出一支80後、90後的研究團隊。他叮囑學生:“敢挑戰、會想象、肯較真,否則做不出好學問。”

楊長玉第一次依據《水經注》繪圖,熬了通宵。一張圖修改幾十遍,“李老師是完美主義者”。在楊長玉眼裡,李曉傑除了對學術精益求精,更有遠見和胸懷。“他不問學生的背景,隻要對《水經注》感興趣,肯鑽研,來者不拒。”

2018年,楊長玉博士畢業後,到雲南民族大學曆史系任教,指導學生寫論文時,還會想起當初李曉傑給她改的論文,從文章架構到行文表述,從遣詞造句到标點符号,都精益求精。

楊蕭楊從清華大學電子資訊工程專業畢業,進了網際網路公司,卻惦記着流過童年的永定河。10年前,辭職報考複旦大學曆史地理學專業研究所學生,他要圓研究大江大河的夢。旁聽讨論課時,楊蕭楊開口,讓人刮目相看——一個搞軟體的,讷于言,卻對《水經注》見解獨到。

楊蕭楊圓了夢。憑着超常記憶力,他成為團隊裡的活字典,哪段文字出現在哪個版本,哪個地名出自哪一卷書,他信手拈來。

團隊人才疊出,有繼續深耕的,也有離開學術圈的。“我們希望有更加穩定的班底,為将來做黃河、長江的研究鋪路。”李曉傑信心滿滿。“到退休也做不完《水經注》諸水,但絕不半途而廢。”李曉傑撫過牆上那幅中國地圖,緩緩地說。(記者 李泓冰 黃曉慧)

來源: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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