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任傳文繪畫藝術對談:心手合一,已臻化境

任傳文繪畫藝術對談:心手合一,已臻化境

任傳文

春光明媚的午後,我在上海電話連線身居長春的任傳文。

任傳文,著名油畫家,美術教育家。其繪畫多次入選全國美展、中國油畫展、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中國當代藝術文獻展等,并屢屢獲獎。他還多次赴海外舉辦個展和聯展。作品被海内外多個美術館及其他機構和收藏家收藏。

2022年3月19日,藉由郦韓英策劃的“彼岸·心識:任傳文繪畫藝術展”在上海鴻美術館舉行,我約請任傳文教授作了繪畫藝術對談。

任傳文繪畫藝術對談:心手合一,已臻化境

《金色的尼羅河1》,195×125cm

丁曦林:在時間長河裡,人類繪畫藝術曆經沉浮和嬗變,今天已變得極其多元,具象與非具象,架上與裝置,聲光電與煙花,等等,紛繁觀念下的藝術表現令許多人無所适從。您從事繪畫創作、美術教育、美學研究三十餘年,怎麼看待當今“繪畫”的存在意義?

任傳文:繪畫藝術從人類的蒙昧時期開始,一直伴随至今。其間從占蔔圖形、岩洞壁畫到宗教故事主題繪畫,再到獨立性繪畫藝術,慢慢演化、蝶變。過去千百年裡人們從未想到過今天的數字技術,它已經取代或消解了以往繪畫承載的許多功用。今天應用計算機圖像處理或自由組合産生的“作品”,千變萬化,是前人不敢想也無法想的。正因如此,如今繪畫藝術的存在價值與過去有了質的不同。一方面它作為人類的一門“手藝”有它存續的理由和可能性,另一方面我個人覺得,它的存在價值更在于它依據視覺和手藝所傳遞的人才有的靈境和精神境界,因而它變得更加純粹了。這是任何科技手段無法取代的。有人悲鳴:“繪畫已死”“繪畫走到盡頭”,那是無知。今天的繪畫變得更純粹、更趨近精神性而已。

丁曦林:您曾從古典音樂經久不衰中總結出——“藝術表現的核心是純粹的精神世界的彰顯和點化”。在您看來,今天重建架上繪畫的輝煌,着力點應該是哪些?

任傳文:如同我剛才談到的,繪畫所起的作用不再涵蓋數位圖像的功能,繪畫是通過“手藝”所産生的視圖語言,為世界傳遞一種精神能量。這一點與音樂比較接近。

從繪畫角度上來說,再現與表現現實中的物質生活形态,不再是繪畫藝術本身所需要承載的事情了。室内裝飾或哲了解讀更不需要“繪畫”來湊熱鬧。繪畫本身也無法勝任承載這些事情。我之前了解的繪畫本體,即一切出發點是“視感+手感”,通過視覺的圖形和色彩表現傳遞某些精神上、靈魂上的能量。這就像巴赫的音樂,是在音符和節奏中傳遞某種能量一樣,我想這才是繪畫在當下這個數字化時代存在的終極目的。若意識不到這一點,繪畫這種屬于高貴精神的圖像藝術将被葬送在量産的數字處理的圖像潮水中。

丁曦林:每次看您作品,既是看更是讀。您作品呈現的“超現實畫境”,使我看畫時的體驗,類似讀散文或小說,感受時光和曆史。對于“意”和“象”的建構,您有哪些思考?

任傳文:這個問題問到藝考創作的點子上去了,呵呵,不太好回答。

藝術家的創作是由許多因素促成的,能用言語說出來的,永遠是很小一部分。繪畫于我而言不是刻意所為,也不是可以“導演”的行為,那樣永遠抵達不了我向往的彼岸。繪畫創作是捕捉到天人合一的契機,以個人生活過的時光及歲月的沉澱去連接配接的彼岸精神世界,化無形為有形,化物象為靈境。中國古代先賢的繪畫已經到達這般境界,可惜今天沒有多少人從先賢那裡接受靈氣和初心,将東方繪畫深陷技藝泥潭卻無法自拔。我意識到這些弊端,也自覺地繞開它們。繪畫創作決不“刻意”,一刻意就完蛋,就變得假模假式。畫畫永遠不是什麼體力活兒,無須拼力氣做。我時常凝想,感受到客觀世界存在并非隻有眼睛所見的美妙,還有更多。順其心境、順其自然地去創作,畫出的東西便是“走心”且有境界的。

丁曦林:的确,從您“浮生”系列作品的線條、明暗、色彩、空間等營造的似夢似幻的畫境裡,我能“讀”出某種生命意味,觸及靈魂。

任傳文:藝術創作中“這一個”概念很重要,即你是你,他是他,互相不混淆不重複。我體會,真正的創作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帶上個體的靈魂痕迹,畫家也應如此。我時常在“凝想”中對自己說,在我們眼睛所能看到的物質世界的背面,一定會有一個我們眼睛所看不到的彼岸世界,也可以了解為靈魂世界。就像意識流、夢境和幻想,這些東西構成了我對世界的個體認知。在迷一樣的世界裡,我的靈魂在其間遊遊蕩蕩。而繪畫創作的成敗最終與個體認知、文化積澱和修行深淺有關。創作者的個性差異也往往源于此。

任傳文繪畫藝術對談:心手合一,已臻化境

任傳文《金色的尼羅河2》,195×125cm

丁曦林:您的作品有一股“北方氣息”。畫家創作或多或少都流露“家園意識”或“故鄉情結”。您怎麼看待這一現象?您繪畫風格的形成與成長經曆有怎樣的關聯?

任傳文:畫面中流露某種家園意識是肯定會有的。這涉及關于真的概念。真,是包括繪畫在内的一切藝術創作的核心之一因素。沒有了真做基礎,手上出來的隻能是“活兒”而不能叫“創作”。作為圖像的繪畫藝術創作,其功用不是單純地去表現一山一水一情一景之外貌那麼簡單,而是畫家以自己經曆、感悟和生命狀态去完成,其間我在成長過程中的片段回憶總會自覺不自覺地在創作中顯現。所謂的“家園情結”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得以生發。回望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時中國真正意義上的都市并不多,到處都呈“城鄉結合部”的面貌和狀态,而那時正是青少年時期的我剛剛得以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的時候,也是将個人的情懷和外界自然的面貌互相交融的時刻。那時候水清天藍,恬靜悠閑,“家園情結”雨潤無聲地浸入我的精神血液。我的繪畫并非是抽象而是有形的,畫面含有近似古人依據山水環境的精神表達,是以在我日後的創作中,會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家園”“故鄉”的氣氛。

丁曦林:唐代繪畫理論有句“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影響至今。您如何看待藝術與現實的關系?又是如何保持自己的創作敏銳,找到貼合自己的創作路徑?

任傳文:這問題讓我想起前些年去拉薩布達拉宮。我記得,觀遊布達拉宮需從山底拾階而上,經過無數台階方能登臨山頂的幾座大殿。大殿裡擺放着據說是先輩高僧所設的壇城,它們由一個個直徑約為兩三米的圓台建構而成,上面有人物、器具、場景等模型。看了壇城,我忽然覺得,壇城不就是傳達某種靈境嗎?我還聯想,前輩說藝術存在于“似與不似之間”,其本質就是現實精神與彼岸世界的聯系狀态,而藝術或藝術家則是其間的橋梁或傳遞者。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師造化并非是要因襲造化,得心源也并非僅僅是感受造化之氣,而是在自然給予我們的警醒和提示意義上展開的,這才是兩者之間的微妙關系。

任傳文繪畫藝術對談:心手合一,已臻化境

《金色的尼羅河3》,195×125cm

丁曦林:這次在鴻美術館舉辦個展,緣何起名“彼岸·心識”?

任傳文:我一直覺得,藝術是人類的現實修行世界與彼岸精神世界之間唯一連結的通道。人們内心深處總會有某種與彼岸世界的溝通感和存在感,我将其歸為幸福感。人在現世承載再多苦難卻甘願繼續修行,是因為有藝術之神支撐靈魂,給以幸福感和慰藉感。維系身體運作的是水和食物,維系靈魂生機的是信仰和藝術。我是站在這個角度看世界、人生以及繪畫的。這次個展命名,毫無故意制造哲學或文學的意味,隻是平鋪直叙。這些繪畫就是我想說的話。來自我心底裡與現實世界提示所産生的言語圖像,也許就是我心底裡的彼岸吧。

作者:丁曦林

編輯:蘇展

*文彙獨家稿件,轉載請注明出處。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