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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封裝的未來

一個被封裝的未來

在發現自己的現代生活非常容易出問題之前,人們從來都認為一切有序都是天經地義的。

文丨特約作者 王漢洋

編輯丨黃俊傑

* 本文來自讀者投稿

2 月 28 日,俄羅斯的智能手機使用者一覺起來上班可能會發現突然進不去地鐵站了。他的銀行賬上有錢、有手機、手機裡有地鐵卡,但就是刷不開那道窄門。因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對一些俄羅斯銀行的制裁,Apple Pay 和 Google Pay 暫停了在俄服務。

去年 10 月 4 日,Facebook 的競争對手,Twitter 最重要的功能終于展現出來:問問大家的 Facebook 服務是不是挂了。那天中午,Mate(Facebook)旗下服務出現大規模當機接近七個小時。在這七個小時裡,Facebook 全家桶被短暫的從網際網路的疆域裡 “抹除”,還連帶着那些需要依靠 Facebook 登入的産品一起陪葬,影響超過 20 億使用者。

去年夏天 , 生活在中國東北的市民體驗了一把 “穿越”:因為限電,人們一下子被拉回到遙遠的生活記憶。根據《澎湃新聞》報道,吉林省敦化市有一家四口被困在電梯裡四十五分鐘,最後被鄰居救出來。與此同時,無數喊着 “老鐵” 的主播們直播中斷、交通因為信号燈熄滅而變得擁堵、水庫的觀測員也隻能人工觀測水位。現代人終于了解了什麼叫 “現代性”:有電。

因為一個甚至沒聽過名字的組織進不去地鐵;數字巨頭一個噴嚏影響全球網際網路;電力一中斷生活大變樣;或者各種你難以預測的原因,讓一批股票市值在一年間暴跌超過 90%。這些事情看着是不相關的,但實際上有一條草蛇灰線隐藏在其中:我們的現代生活,仿佛是一個大集合體。

生活的每一個部分,都有一個子產品負責。想聊天了,有聊天軟體;出門可以網約車或是地鐵;晚上回到家開燈就有光。我們不需要知道這背後的原理和運作邏輯,隻需享受結果就可以了。生活類似一個個點組成的線條在前進,每一個點都是現代生活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但如果單點失效,就很容易讓平平無奇的日常生活大變樣。

可以說我們的生活維持在一條精巧而複雜的平衡線上,稍有疏忽就會失去平衡。我們生活在一個被封裝的現代世界當中。

被封裝的世界

1992 年,喬布斯在麻省理工(MIT)的商學院講過一次課。那時他已經被趕出蘋果,正在做另一家計算機公司 NeXT,以向蘋果複仇。他對學生說:NeXT 電腦的優勢之一是面向對象程式設計,這可以比原本的程式設計方式快十倍。

面向對象程式設計的一個特點叫 “封裝”:将程式的一些方法和執行步驟隐藏起來,隻開放外部接口來通路。比如我們不需要知道一輛車的引擎究竟如何工作,隻要踩下油門,就可以發送指令讓引擎工作。那麼對于駕駛員來說,引擎就是被封裝好的。

今天,面向對象是所有軟體開發的必備思路。做到這一點,需要把每個子產品封裝起來:這很像我們今天使用一個 app:你不用知道地圖如何導航,隻需要輸入位址,地圖就會一步步告訴你在何時轉彎,最終抵達目的地。類似的,打車的時候也不需要知道如何配置設定最近的網約車(當然,我們經常想知道),app 會自動給我們配置設定。

但封裝早已超越了軟體,成為了技術行業通用的範式。包括 app 的載體智能手機,也是封裝的典範:當我們在津津樂道喬布斯對于細節的把控時,也要意識到他是在給技術作封裝。蘋果手機内部整齊的電路、電池、晶片組,便是軟體封裝在實體世界的展現。喬布斯認為 “即使是使用者看不到的地方也要精緻優雅”,換個思路了解就是程式設計中對代碼品質的要求。同樣的功能十行代碼實作要比一百行更優雅、一種命名方法比另一種更優雅、一種縮進比另一種更優雅……它們被封裝起來,披上了一層叫 iPhone 的外衣。

在更大的尺度上,智能手機則是人類分工專業化大趨勢背景下的一環。亞當斯密在 1776 年的《國富論》裡已經提到了分工對手工業效率的提升。二戰之後,分工和專業化的趨勢更是有增無減。達芬奇這樣的多面選手和博物學家被更加精細、且隔行如隔山的分類所取代。

汽車工業是另一個很明顯被封裝的行業。直到今天,汽車工業仍然是民用行業之中最複雜、規模最大的行業——它最奇迹的地方在于隻需要幾萬、十幾萬元就能買到。

這也是封裝的力量。

1880 年代卡爾·本茨發明并組裝了第一台汽車,小規模的手工組裝,品質并不可靠而且價格高昂。到了 1899 年,他創立的奔馳公司年産量僅有 572 輛車。

在大洋彼岸的亨利·福特意識到了汽車的前景,并且發現了比手工組裝更合理的生産模式:流水線作業。他将一輛車的裝配過程拆分為 84 個步驟,每個勞工隻負責一個環節。汽車就可以在流水線上組裝完成,生産一輛車的時間從十多個小時減少到了幾十分鐘。

作為一百年後的人,我們可以憑直覺來了解福特的思路:将複雜的流程封裝起來,勞工不需要了解汽車如何運作,隻需要負責簡單的一個步驟,自然效率更高。這個在今天近乎常識的方法,在一百年前實作了巨大的變革。

等到了豐田的年代,不再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從零開始自己造一輛符合交通法規的車。而且幾乎沒有人,能夠了解汽車每一個方面的技術細節。越來越多的行業參與到了汽車工業當中,汽車工業不需要了解特定行業的研究,但可以使用它們的成果。

最新到來的是電動車,軟體行業封裝的概念被更深入的引入到了車輛工業當中。甚至連開車都不需要了,自動駕駛到來之後為什麼還要在乎車怎麼開呢?能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就可以了。在本月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針對自動駕駛改革的規定後,方向盤在可見的未來都會從一些車輛裡消失。可能對于下一代人來說,學習開車也沒必要,隻需要輸入位址。

美國作家布萊恩阿瑟在他的著作《技術的本質》裡提到了這樣一個概念:

“技術在某種程度上一定是來自此前已有技術的新的組合。技術是實踐和元器件(components)的內建(assemblage)。”

而一個技術裡用到的零件組合或者軟體元件,“如果被用得足夠多,就會 ‘凝固’ 成獨立的單元,随着時間的推移會變成标準元件。”

任何新技術本質上都是對已有技術的再組合,然後将生成新技術封裝以供他人應用。比如将半導體材料封裝之後我們就有了內建電路;對內建電路的封裝帶來了晶片。煤炭和各種新能源用來發電,複雜的電網傳輸電力到電子産品中,電子産品裡晶片和電力一起驅動着我們的諸多網際網路應用。缺一不可。

這就是一個被封裝集合的世界。晚上把手機放在床頭,插上一根線電就來了,還能無線充電;回家洗手,那個銀色的龍頭竟然可以 “自來” 水……我們不需要了解現代社會的運作邏輯,但卻可以享受現代化帶來的好處。即便是以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反對現代化的人,也要利用現代化封裝好的技術來反對現代化。

人也被職業封裝起來:遇到法律問題有律師負責、辦理不同的業務都能找到對應的代理公司、想送一個東西到它處也有配送、快遞、物流等多種選擇。即使是傳統觀點裡最适合創業和自帶生産資料的行業:程式員,近年來也開始不追求大而全的 “全棧” 開發,而是最好術業有專攻。

著名科幻作家、《2001 太空漫遊》的作者亞瑟克拉克在他的「克拉克三定律」定義第三條的内容是:任何非常先進的技術,初看都與魔法無異。如果讓 1968 年剛出版《2001 太空漫遊》的克拉克穿越到 2021 年,他可能會對太空發展的程序非常失望,但估計第一瞬間他也會認為所有事情都可以在手機完成這件事情很魔法。這些看似魔法的新技術,一旦被封裝起來進入生活,就變成了當代日常的一部分。

中國科技行業非常願意用 “黑科技” 一詞來形容新鮮技術。“黑科技” 一詞原本來自動漫《全金屬狂潮》中的術語,意味着人類無法了解的技術。不過因為這個詞的普及,連帶有快充的充電寶都是 “黑科技” 了。反過來想,充電寶的使用者确實沒多少了解它如何運作。

可以說,封裝本質上就是現代性之一。

技術被封裝起來

并不意味着它就絕對可靠

封裝掩蓋了背後的繁複。一如蘋果電腦一體成型機身掩飾下的複雜機械和電子結構,現代化社會封裝帶來的便利經常讓我們忽略自己身處人類有史以來最設計精巧的環境。從每天早上把手機上的鬧鐘關閉、到開車出門、再到點一份外賣。人類走了上千年,才走到今天。我們看似平常的每一個動作,背後都有極其複雜的系統再支撐着它。我們的生活就像是在鋼絲上行走卻不自知的雜技演員。

舉個最常見的例子:可能這篇文章讀到現在,你已經幾次退出去來回複消息。但為什麼我們能确定自己發出去的消息,對方一定能接收到呢?即時通訊太常見了,常見到我們忽略了它其實是網際網路應用中技術難度最高的之一。

對使用者來說,發送一條消息就是發一條消息。但對應用來說,可不止于此。在手機螢幕前面的使用者,是無法感覺你的手機到伺服器再到聊天對象的手機之間究竟聯系了多少次——除非這套封裝失效了。

我們日常生活的這個世界已經繁雜到,一旦開始深入了解,人們大概都會思考一個問題:這麼複雜的系統,竟然沒有崩潰?現實是它崩潰過。比如 Facebook 前一段的當機,就是在這其中某一個環節失效了。俄羅斯使用者刷不開地鐵、去年限電亦然。

看看自己的微信通訊錄,可以設想一下:如果之後你無法使用微信,将有多少好友再也無法聯系?這是一個對普通使用者猶如黑盒一樣的産品,封裝了許多人的社交關系鍊。

封裝和分工的浪潮已經持續了幾十年。全球化進一步加強了這個模式,整個世界猶如齒輪一樣咬合在一起。我們幸福的現代化生活,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一個又一個的封裝之上。

可問題在于,封裝的現代化時候從來沒有許諾過它會永遠順利運作,任何參與者也不可能給出這種承諾。但使用封裝的人,因為對其内部的不了解,很難為小機率的突發事件作準備。當封裝足夠多、足夠緊密的時候,單個封裝的小機率問題集合在一起就會變成大機率出現的狀況。而這些封裝耦合的那麼緊密,牽一發而動全身。

回到汽車工業上,它對封裝的應用真是太成功了。消費者買車的 4S 店、生産汽車的主機廠(奧迪、一汽、吉利)、為主機廠提供零部件的一級供應商(Tier 1)、為一級供應商提供零件的二級供應商(Tier 2)彼此之間一環套一環,分工明确封裝清晰。那些處于供應鍊頂端的車企根本無法意識到在它們的層層封裝之下,其他行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等待一次意外,來讓車企發現問題。

汽車行業應用一種被稱為即時制造( Just-In-Time manufacturing)的生産方式:盡量減少庫存,需要的時候再像供應商采購。它屬于精益生産的一部分。如果有可能,汽車公司希望所有的庫存都能按照這個模式來運作。疫情到來後,晶片産能受到了嚴重的制約。車企突然發現以往的路徑依賴失效了:晶片廠更願意把有限的産能提供給提前預定了大量訂單的電子廠商。同時對于晶片廠來說,車企需要的晶片又屬于「落後産能」,利潤不大。但一台車有上千個晶片,即使是一個雨刷晶片的缺失,都能讓生産線停擺。

根據一家媒體的報道,晶片危機到來前,有一家晶片代工企業曾通知汽車制造商增加晶片訂單。但車企反對這麼做,這樣會影響即時制造的模式。車企習慣了做金字塔尖的指揮者,但當晶片短缺的時候,它們的對手是蘋果等消費電子公司——對晶片廠商來說,來自手機品牌的訂單量更大。結果車企成為了最後一批擴大産能的客戶。根據資料推測,2021 年全球車企因為晶片危機減少生産了 770 萬輛車,損失可能高達 2100 億美元——這相當整個阿裡巴巴集團今天的市值。

車企用了幾十年把一切都封裝的井井有條,然後無視那些黑盒裡的巨大變化。車企不得不打開封裝,再重新和原材料供應商去打交道。這以往這些工作都是由博世、大陸電子等企業去做的,車企隻要有結果就好。它們現在需要做 1930 年代才做的事情。

不光企業如此,政府機構也是一樣。邁克爾·劉易斯(Michael Lewis)在他去年的新書《預感:一個大流行的故事》(The Premonition: A Pandemic Story)中寫道:在美國政府内部,有一堆小盒子。每個小盒子都要負責一件事。比如 “確定食品安全”、“不要發生銀行擠兌” 或者 “防止恐怖襲擊”。這些小盒子逐漸成為了一個個有着自己文化的獨立小世界。

劉易斯認為每個盒子都是黑盒。這些小盒子沒什麼興趣适應新問題,也不好奇别的盒子在幹什麼。A 盒子裡可能有 B 需要的解決方案,但 B 盒子可能永遠無法知道這件事。在平日裡,這種封裝起來的盒子沒有任何問題。它總是在運作,仿佛無比可靠。可恰恰是因為封裝的太徹底,不到緊急時刻外界根本無從得知黑盒内部的問題。

隻有大難臨頭,我們才發現原來一些盒子不過是草台班子。疫情爆發初期,加州一間流行病學實驗室向美國衛生與公衆服務部尋求幫助:需要四萬個醫用長棉棒做新冠核酸檢測。在收到允諾兩周後,他們才知道:原來國家戰略儲備裡從來就沒有檢測需要的長棉棒,隻有家用短棉簽。縱使在一個系統内部,彼此之間也如黑盒。

如果這種封裝失效變得越來越普遍,那也許是時候反思封裝的集合了:如果我們的全部生活都建立在一些不了解其機制的技術上,何以保證這樣的日常生活可以永遠如此呢?

反思封裝不是反對封裝;正如同反對消費主義導向的論述不等于反對消費。事實上我們也沒有辦法反對封裝。普通人是沒有能力解決封裝失效帶來的系統性問題。除非從根本上反對現代性,否則沒人離得開封裝。感歎今不如昔不符合科技進步的潮流,但偶爾也需要置身事外看着這股潮流。通過了解世界的運作模式,來更好的思考自己的生活。接觸并解除封裝,打開對未來更大的想象。

但在另一個方面,我們需要思考如何讓被封裝的現代生活繼續下去。現代生活太精密了,單點失效會讓系統失效。你家一公裡以外一個認為電信鐵塔會威脅健康的人,可能會讓一大片區域的人和網際網路失聯;新冠疫情全球爆發後,搶購衛生紙,甚至搶劫衛生紙的新聞在不同國家都出現過。誰能想到,一個冠狀病毒會讓洗手間裡沒有紙呢?

對于我們最常見的單點失效,可能還是這個:家人看到某一篇文章之後,愣是覺得某種現代技術是禍害,然後令行禁止。包括但不限于:Wi-Fi 會影響懷孕、手機輻射緻癌……平心而論,現代技術的封裝太好了,對技術人員了解起來都有要求,更遑論普通使用者?技術發展,封裝持續,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不了解且懷疑的新技術。疫情前最有想象力的人也說不出來口罩裡有 5G 天線這種話,但對封裝背後技術的不了解讓很多人對此信以為真。

這也許是當代最大的難題之一:一方面我們要警惕封裝,避免生活因為封裝的失敗而崩塌;另一方面,我們又要保衛封裝,不要讓封裝被妖魔化成為反智主義的溫床。

Wi-Fi 緻癌和 5G 口罩的謠言是小問題,但讓我們日常到有些無聊的日常生活繼續日常下去,其實是個天大的問題。

這一切都超過了作為程式設計術語的「封裝」。

被封裝的不隻是技術

這種封裝集合的演進,到最後就是對 “人” 的封裝——個體不再是全面而自由的獨立人,而是數字、标簽、圖示。公司不需要知道是什麼人在用它,封裝成統一的使用者畫像來代表就行。Google 為了更好的給我分發廣告,給我打了 82 個标簽——換句話說,對 Google 的算法來說我隻是一個由 82 個标簽組成的集合體。它的做法早已在全球範圍被網際網路公司普遍采納。

被封裝的人變成了需要被占領的使用者 “心智”——心智這個概念原本是法國殖民地長官用來在東南亞打擊叛亂時發明的,之後在越南戰争被美國特種部隊發揚光大(所謂 hearts and minds),現在又被中國網際網路公司用于教導員工該如何對待自己的使用者。

需要被影響的心智,都不是自身甚至自己族群的心智。隻有 “他者” 的心智才需要被影響,可一旦使用者從人變成需要被影響的 “他者” 心智,又該如何共情呢?

如果在網際網路上感覺哪裡不舒服,其實是沒有搞準我們作為使用者在網際網路的位置:為什麼所有軟體都要我們的定位權限、攝像頭權限亦或是讀取通訊錄的權限?因為使用者更多被公司視為資料。既然是資料,那自然越多越好。和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要家庭住址、要求看他手機裡的所有照片是一種令人難以想象的粗魯行為。可一個 app 能堂而皇之的讀取相冊。我們早已被這些 app 封裝成了别的什麼東西。

賽博朋克不光是形似九龍城寨的配色,也不是 “High tech low life”。賽博朋克早就開始了,在一個把使用者封裝起來的賽博世界裡,什麼朋克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作為使用者的你我,卻經常把這些事情看作理所當然。我自己寫了這篇文章,可我也沒有哪次真的仔細讀過任何一個 App 的隐私協定;我用各種信用來免押金租充電寶,我也沒在乎過這個信用分是怎麼被算出來的;如果不是我自己做過 App,也很難意識到 App 原來在背後拿了我這麼多資訊,知道微信在使用者協定裡寫着,我的賬号屬于騰訊公司。

前兩天我的一檔播客《晚點聊》無法在北美被蘋果使用者搜尋到,蘋果客服說一切正常。我意識到我對此完全無能為力:我對蘋果曆史的了解可能比蘋果的員工還多、對喬布斯的故事如數家珍、有多年制作播客的經驗、也了解各種技術細節——即使是這樣,我也沒有任何能做的。我不知道蘋果内部如何判定的 “一切正常”、不知道這件事該誰來負責、不知道究竟是系統 Bug 還是我的問題。

意識到問題存在、世界不是那麼可靠不難。難的是,沒人能給出確定封裝從不失效的解決辦法。在一個被封裝的世界裡,解封需要莫大的勇氣和能力。

日本思想家加藤周一(Shūichi Katō 1919-2008)幾乎完整經曆了日本軍國主義發起的災難,他作為旁觀者看着日本如何從大正民主變成了昭和怪物。在戰後,他作為日本方面的代表與占領軍一起調查廣島原子彈所帶來的影響。作為旁觀者的他,多次被自己的親身經曆而震撼;但他卻無能為力改變這一切。

他開始思考自己的經曆,于是誕生了自己的一個哲學觀點。他認為當人面對一個殘酷但自己卻無法有所作為的時候,會有兩種态度:一種态度認為既然做什麼都沒用,那索性就不管了,關心自己的生活就好;另一種人認為,即使做什麼都沒用,那也要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這些令人無能為力之事的源頭在哪裡?加藤決定做後一種人。

也許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即使一些問題,我們此刻沒有任何解決辦法,了解問題本身就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成為使用封裝工具的人,而不要成為被封裝的人。

作者介紹

王漢洋:一個純粹的單向度人。如果你想和我聊聊,@HanyangWang Open DM

題圖Yix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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