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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女警馬莉君:25年偵辦500多起大案,女漢子也要過精緻生活

作者:上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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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一名年輕女子遇害,大雨沖刷了現場痕迹,蓋在女子頭上的一件男士外套成為關鍵證據——外套兜裡的雪花膏是誰的?

女子遇害多年,親戚的一句話揭開了塵封十幾年的謊言。究竟誰是兇手,為何受害女子的親戚要說謊?

外嫁女子“狠心”下藥,丈夫兄弟一家遇害,一起惡性事件背後,是一個女人遭長期折磨的悲慘人生。

一起重大案件就是一幕悲劇,對于上海市警察局金山分局重案隊的馬莉君來說,隻有找到真相,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安慰。

“隻有在案發現場,才最接近真相。”3月8日是國際婦女節,馬莉君向上遊新聞(報料郵箱:[email protected])記者講述了女刑警破案中驚心動魄的幕後故事。

“沒有完美的犯罪,也沒有完美的證據,這就要靠偵查員的拓展思路,去把證據找出來。”馬莉君說。

在馬莉君從事刑警工作的25年裡,共辦理了500多起重大案件。金山分局連續13年重大案件破案率100%。“在案發現場我一般不穿警服。沒有人猜到我是警察,更想不到是做刑警的,但往往周圍的細節能給我們提供新的思路。”

▲馬莉君是上海金山公安分局重案隊唯一的女刑警。圖檔來源/上海警方

一盒雪花膏破了前男友殺人案

10餘年前,外來打工女子小麗(化名)的屍體在一處在建工地上被發現,緻命傷在頭部,系顱骨破裂後失血過多死亡。小麗被發現時,上海剛下過一場大雨。腳印、掙紮痕迹、能夠還原現場的證據,早已被大雨“破壞”。有價值的線索,隻有蓋在小麗頭上的一件男士外套。

外套是誰的?“女子頭部遭到重擊,兇手逃跑前還要給她蓋上外套,一定是她熟悉的人,而且兩人關系不一般。”馬莉君說,經過排查,小麗到上海打工時間不長,曾有一個男朋友,但她過得并不如意。“有知情人說,在來上海前,小麗有個前男友。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但因為房子等問題分手了,之後小麗來到上海工作,不久前她的前男友也曾來過上海。”經過多方排查,前男友有重大作案嫌疑,而此時,前男友卻失聯了。

“網上追逃後,我們從前男友老家了解到,男子對母親很孝順,但出事後就再沒和家裡聯系過。”馬莉君說,從案發到嫌疑人歸案,十多年裡,她和隊員們每年都會把小麗案中的線索重新排查一遍。

“前男友到案,是在案發十幾年後。後來他交代,在外逃的十幾年裡,他沒結婚也不聯系家人,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殺人了,不願意給别人添麻煩。”馬莉君對這起案件記憶猶新,特别是她和嫌疑人的一段對話。

“别問了,我什麼也不想說。”一連幾天,前男友始終重複這一句話。“男士外套是案子中最直接的證據,在外套右側口袋中有盒雪花膏,這裡面一定有故事。”馬莉君說,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以下是馬莉君與犯罪嫌疑人的對話)

“聽說你是孝子,能說說你和你的家人嗎?”

“唉,我不孝。媽媽泉下有知,會罵我的。”

“你母親過世了,那你們談對象,對方父母态度如何?”

“沒有嶽父的反對,我們不會分手,也不會有今天。”

“看樣子,你和對象感情還不錯。”

“是啊,那個時候雖然沒錢,但我們關系很好,她長得蠻好看的。”

“你對象是個啥樣的人?”

“她長得好看,平時穿着幹淨也講究,特别喜歡擦我們當地産的一種很好聞的雪花膏,我現在還記得那個香香的味道。”

“你一男的,怎麼會記得雪花膏的味道,而且過了那麼多年?”

“她皮膚容易敏感,老家那個雪花膏,她用過覺得有效果,一直用的。為了讓她高興,來上海前我跑了好多條街才買到一盒……可惜我都沒有來得及給她,我們就發生了争執。”

嫌疑人供述,兩人因為房子問題分手後,小麗來上海打工,他輾轉去了新疆。直到接到小麗打來的電話,他才知道小麗對他也念念不忘。訂了車票,嫌疑人跑了幾條街才買到小麗常用的雪花膏,打算作為禮物送給小麗。兩人在上海見面後,再次因為房子的事情發生争執,他随手撿起工地上的磚,砸向小麗的頭部。小麗出事後,他把外套蓋在小麗頭上後,就開始了逃亡。

“其實他穿的外套和在工地勞工穿的,是同一種款式衣服,但是在衣服裡有一個細節,再次證明了他就是兇手。事後他交代,小麗愛幹淨,兩人分手前小麗經常給他洗衣服。為了差別,小麗在外套裡縫了一個布條,兩人分手後,他還一直穿着,直到案發。”馬莉君說。

雪花膏和布條,都是警方掌握的證據線索,嫌疑人的說法正好與證據相印證。并不是所有的嫌疑人都是窮兇極惡的,有時一句關心的話,就能讓他們破防,這就需要偵查員足夠細心。“女性特有細膩就在辦案中發揮了作用。”馬莉君說。

重案女警馬莉君:25年偵辦500多起大案,女漢子也要過精緻生活

▲馬莉君說,每一個刑事重案背後都是一個悲劇,隻有找到真相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安慰。圖檔來源/上海警方

遭夫家折磨外嫁女飯菜下藥

每一起刑案背後,都是一幕悲劇。

在馬莉君25年的重案刑警工作中,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外嫁女下藥案,讓馬莉君對嫌疑人的遭遇感到可悲又同情。“但沒有一個人可以找到任何理由去剝奪他人的生命。”

小花(化名)嫁到上海,丈夫是上海人。結婚前幾年,盡管夫家對小花并不看好,但丈夫的體貼讓小花逐漸放下了外嫁女沒有靠山的顧慮。本以為日子可以這樣安穩地過下去,但随着小花年齡的增長,沒有孩子讓她在家裡的日子越發難熬。

“長時間沒有孩子,婆媳沖突不斷更新,到最後小花的丈夫也逐漸失去耐心。小花在婆家被孤立,飽受折磨。小花一時想不開,在他丈夫兄弟一家人的飯菜裡下了藥,幸好最後人都被救回。”馬莉君說,在審訊中小花很配合,沒有否認,但卻哭着講述了這些年在婆家的遭遇。同為女人,馬莉君的心裡也并不好受。

“其實她有很多可以救濟的途徑,也可以選擇離婚。但她為了報複,選擇了一條值得同情卻無法原諒的路。”馬莉君說:“很多嫌疑人在面多審訊時哭得很傷心,他們的遭遇讓我覺得真的很可憐。是以有人問我,面對這樣的嫌疑人,要怎樣轉換心态。我隻能說,在感情上我同情他們,但在法律上我必須理智。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馬莉君說。

積年命案是馬莉君日常工作的重點,每年她都要重新翻閱卷宗,找到當時未被發現的證據,或利用新技術重新進行證物勘驗、比對,重新走訪受害人家屬、知情人,也是給積案找突破口的重要一環。

“我們破獲的一起積年命案,就是在走訪當時受害人親戚時,他們的一句話重新讓案件有了突破。”馬莉君說。

這是一起殺人案,受害者是一名成年女性。女子受害後,警方通過大量走訪,曾對其丈夫有過懷疑。“我們對受害人親戚走訪時,親戚們一緻否認了我們的懷疑,加上當時技術有限,案件陷入僵局。直到前幾年我們對積案再次排查中,受害人親戚告訴我們,其實案發時他就對女子的丈夫有懷疑,隻是考慮到孩子媽媽被害了,父親如果再進去,孩子該怎麼辦。于是親戚們向警方說了謊,直到孩子成年,才願意說出實情。”馬莉君說,有了突破口,警方對案件重新開機調查,在比對相關證據突破嫌疑人後,女子丈夫承認了當年殺妻的事實,案件告破。

“聽聲辨人、模拟畫像,每一位刑案民警都有獨門絕技,善于從疑難複雜的卷宗中捕捉蛛絲馬迹,利用刑事技術,從檢驗鑒定和資訊研判中探尋事實真相。這在突破重大疑難案件、成功偵破積案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馬莉君說,對于積年陳案的偵破從來不會放棄,這是每一位刑警心底的堅持和執着。

醉酒女一腳将男友踢下水

作為金山公安分局重案隊唯一一名女刑警,馬莉君大部分時間都在破案和抓捕的路上,到現在已經幹了25年。女性特有的細膩幫助馬莉君找到了很多男警員沒有發現的細節,這些被忽視的細節往往成了破案的關鍵。

在一起過失殺人案中,報案人是一名女性,自稱自己的男友已經落水半小時,希望警方能幫忙救援。“現場是一處尚未投入使用的路段,男子落水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會到那裡去。救人第一,我們在展開救援的同時,對現場進行了勘驗,地上有多個煙頭,報案女子一身酒氣。我就先把她帶回了派出所。”馬莉君介紹,女子稱他們是開車過去的,男子失足落水,因為他會遊泳,是以落水後沒有第一時間報警,看男友遲遲沒有上了,才報了案。

“兩人喝了酒,地上還有煙頭,應該不是恰巧路過,而是遇到了什麼事。在多次詢問中,女子都沒有問過男友是不是安全了,有沒有被找到,而是一直強調男友會遊泳,語氣有些慌張。”馬莉君說,從正常戀愛中女性心理來看,不關心男友安危的心态肯定是不正常的。加上現場痕迹,馬莉君認為男子落水一定和該女子有關。

“女警察往往可以讓嫌疑人放松警惕。詢問方式得當,例如站在她的處境想問題,就能有所突破。這個案子也是這樣。事後,該女子告訴我們,因為男友心情不好,是以兩人見面後找了案發的地方喝酒。酒後,男子情緒有些激動,而性情豪爽的女子說‘再這樣我就把你踢下去’,之後真把男友踢下了水。她認為男子會遊泳不會有危險,結果男子始終沒有上岸。女子才慌了神,報警。”馬莉君說,後經調查,該女子也是受害者,兩人交往時,女子并不知道男子已有家室,但苦果已經釀成。

重案女警馬莉君:25年偵辦500多起大案,女漢子也要過精緻生活

▲25年刑警生涯中,馬莉君參與辦理了500多個重案。圖檔來源/上海警方

很少穿警服學會烘焙插花

如果說刑偵工作是公安工作的尖刀,那重案組就是這把尖刀上的利刃,他們面對的是窮兇極惡、手段殘忍的罪犯。“女刑警因性别的緣故,具有較強的隐蔽性。我們先行出手,使嫌疑人猝不及防,往往把握更大。”馬莉君說,僞裝是刑警必須掌握的技巧,是以日常她很少穿警服,包裡常年備着驗證儀器和印泥。

隐蔽性強也就意味着距離嫌疑人更近。前段時間,馬莉君參加了一次抓捕行動,她裝作散步潛伏在嫌疑人周圍,等待着抓捕指令。“嫌疑人手裡抱着一個孩子,應該是嫌疑人的孩子。是以抓捕的時候,我們必須要保證孩子的安全。”馬莉君說,她是距離嫌疑人最近的人。“抓捕指令下達後,我一手拖着孩子一手抓捏住她的雙手,這種方式能防止嫌疑人做出過激行為,銷毀物證,也能給其他警員争取更多時間。”馬莉君說,這名嫌疑人是女性,比她要壯很多。

從初入警的預審新兵到細緻入微的辦案老将,1971年出生、有過25年重案辦案經驗的馬莉君,辦理過的命案、搶案等八類重大案件達500多件。為了揭開賭博的套路,馬莉君還特意學習了麻将打法。“了解得越深入,才能識破違法伎倆,不過我從來不打麻将。”馬莉君說,因為工作特殊,她對家人照顧得不多,好在家人都很支援她的工作。

“我還記得第一次出命案現場,回家的路上很黑,我總感覺後面有人,過了兩三天這種感覺才消失。後來出現場成了常态,這種感覺也就沒有了。辦案過程中有時也會焦慮,同齡人關注的内容都是歲月靜好,我關注的都是和辦案有關的内容。”馬莉君說,為了調整好心态,不忙的時候她學習了烘焙、插花,還和老師傅學了盤扣的制作方法。

“孩子和家人都喜歡吃我做的蛋糕,覺得還是挺虧欠家人的。”馬莉君說,随着年齡的增長,她不知道自己重案女警生涯還有多久,是以她想盡可能辦好每一個案子。

上遊新聞記者 時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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