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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意詩流
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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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角詩選】
母親于我
冬天，一塊上霜洋芋的夢裡
我和七十年代重合
那個火熱，青春
黑發長在天上的年代
農田裡供奉出你來
我的母親
聽說也是十七歲
一百七十厘米高
雙手緊握，眼睛裡長着春天的草
前路漫漫，足有村口到考場的距離
在路邊我看你走過後
也許隻有榆樹會解釋你的命運
而現在
我也正十七歲
沒有雙手，站成一柄鍬把來挖掘自己的腦子
卻常常在秋葉中失敗
這又該列成哪個公式
黑夜留下空白的今日
天明卻總是咬破我的枕頭
扔出一滴淚水就扔出一個季節
而危險的是
我或許隻能在夢裡見到你
高舉的青春
山羊
山羊是假的
一半長出山石
一半滋養羊圈
沒有人，可以徹底獲得它們
自懂事起
這些東西就從不白
在落日下，也灰暗而晦澀
你站在它面前
就會知道
山羊叫聲，類于孩啼
絕句
坐在這兒
坐在一片兒土炕上
十七歲，牙咬碎冰
風卻刮不滅她衣服裡的爐火
怎麼辦？去學校裡
用後背接天上的閃電
還是等這雙手鈣化？
連同繭
連同農民
連同母親
那五十歲的疾病的咒怨
初雪
在這個冬天
她親吻火
親吻每一張
疼痛的臉
以爐子的姿态
盈盈一暖間
而雙手卻粗糙如磚瓦
砥砺難行
在冬天
她的頭發是一場風雪
倏忽深夜入寒門
撫平冰冷的
童年
冰雹後的深夜
那裡安靜的像個園子
玉米，波菜，南瓜
紅菊
倒伏後才開始死亡
地上有很多草
也有很多水
聞起來很像秋天
有人悄悄的哭
深夜冰雹過
7月十号這樣清冷
明年
她打開筆記本
怔了怔，又用力撥掉
黃色虛線上卡着的玉米粉
十月，這個嶄新的冬天
就在她面前平躺開來
一頁兒封面
沒有麥子，沒有蕃薯
什麼都沒有
擡手扇了扇
隻是冒着大風
土腥，和一點像雪的雨味
明年還早着呢！她想
過到那時怎麼也要
像六十通鋪土炕長的
印花油布
深秋落日
隻有在這時的天氣裡
我們的骨節才會感受農具
進而，思及未來
一條路
解開村莊和城市這個寡婦牽着的腰帶
收獲時，碾過玉米，麥子，頭巾和倦容
而
蒲公英總在深秋哺育土地
父親走了，一座土屋就走了
連同驢車和農具
一步一步
吱吱呀呀
房梁和門楣
骨節酸痛
寒風就和頭疼一起襲擊了她
那時候我們坐在炕上
總會想起冬天
像深秋那樣想
一牽一牽的想
秋之夜
深秋之夜
躺在一枚落葉上
冰涼
童年和回憶都結出了霜花
紅沙棘冷的一閃一閃
在她枕邊
這樣的夜
月亮讓她想起外婆
那位老人
一排一座村莊一樣的脊梁
龜裂，黃土，子女，田地
用麥熟之熱擁抱她
手像月亮一樣粗糙
農村的月亮是圓滾的
在深秋小手搭在牆頭
眼睛清亮亮地，轉忽兒靈
巴巴等外婆
塞她一個黃杏兒在小嘴
而她背後
深秋流向長江
白水滔滔
點地梅
村口到田裡的路有三段兒
不長
段段都通往那些花朵
它們隻在春天盛開
把自己眼睛弄破
故而臉上遍布彩虹
每次我提到這些
都同時提到家鄉，煙氣
或者記憶
注：《山羊》選自《詩刊》，其餘詩歌為曉角2019年投稿原《畢節詩刊》。
作者簡介
原名李華，2003年生，農民，内蒙古烏蘭察布張家灣人。從小因為家庭的緣故沒有上學，靠自學識字。喜歡魯迅、蕭紅，有作品發表于《中國校園文學》《詩刊》《草原》《特區文學》等。文章被中國作家網、《作家文摘》、中國詩歌網微信公衆号、《猛犸象詩刊》等轉發。經《中國校園文學》推薦，曉角的《我家的精準扶貧》一文參與《中國扶貧》和新華網2020年主辦的“我所經曆的脫貧攻堅故事”征集展示展播活動，榮獲文字類二等獎。人民大學學生王子伊以她為原型的故事被真實故事計劃舉辦的“第三屆非虛構寫作大賽”評為二等獎。她的事件被中國新聞網、新華社、中國作家網、新浪、搜狐、騰訊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