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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魯番洋海墓地出土木器及用途研究

吐魯番洋海墓地出土木器及用途研究

帕麗旦木·沙丁

摘要:吐魯番盆地獨特的地理環境和自然資源,造就了它極具個性的人文曆史。幹燥少雨的氣候,使大量木器完好地儲存下來。通過對洋海出土木器的認真研究,确定了大部分木器的用途和使用方法,再與周邊地區遺存分類比較,找出它們的異同點,可以清楚地表明,不但是洋海人,中亞史前人類對木器的依賴程度非常高,在生産生活的諸多方面都少不了木器,但能将史前木器儲存下來的地點還是比較少。

關鍵詞:吐魯番 洋海墓地 木器 遊牧文化 動物紋樣

吐魯番因其獨特的地理環境和自然資源,造就了極具個性的人文曆史。幹燥、少雨、多風的氣候,使其地上、地下儲存了大量文物資源,豐富的洋海史前木器就是其亮點之一。造成這種奇迹的因素有很多,一是吐魯番地處歐亞大陸中心,降雨量少,氣候幹燥;二是盆地幹燥的沙質土壤,含鹽量高;三是墓葬中有足夠的空間,使木器長期不接觸潮土等。

在大陸,或者具體到新疆,墓葬的木建構築是從青銅時代才開始的。最著名也是最早的當數孔雀河古墓溝墓地和小河墓地。在洋海墓地墓葬中,用圓木做建築材料和制作葬具自始至終都非常普遍。與其同時期的伊犁河流域土墩墓、和靜察吾呼文化的石圍石室墓、且末紮滾魯克墓地、哈密五堡墓地,也都大量使用加工過的木材作墓葬建築材料。

1.墓室棚木和葬具用木

洋海墓葬有三種基本形式:二層台墓、豎穴墓和偏室墓,三者有一個遞進的發展演變過程。這些墓葬不管早晚,在墓口都用圓木棚蓋(圖1)。木材種類主要是胡楊木,還有一些松木、冷杉木、柽柳木。胡楊和柽柳都生長在幹旱的沙漠地帶,吐魯番盆地現在還有野生種,而松、杉樹都生長在博格達山北坡,到洋海墓地最近處也有70公裡。當時洋海居民的活動範圍已經到達了山北。他們到那裡決不會隻是為了伐木取材,而是為了放牧和狩獵,歸來時捎帶一些有用的木料。

圖1 二層台墓和偏室墓的圓木棚蓋

木床是為安葬人的屍骨,從這個意義上說,又因為過于低矮也可稱作“屍榻”,根據墓葬的大小而有伸縮,樣式幾近相同。四條短粗的木腿,在木腿中部用榫卯接合一個長方形木框,木框内等距離、也同樣用榫卯安裝2根橫撐,上面豎向鋪排木棍或樹枝條,并用牛皮條纏繞固定在橫撐和床框上。靠背式數量較少,均為單人設計,即給平闆式木床同一長邊的2木腿加長,比床面高出部分的木腿上安裝2根橫木棍為基本形式。有些屍榻上還有用帶毛的牛皮條和柳樹枝捆紮而成的長方拱弧形床罩,均儲存不佳(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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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高靠背木床和床腿與床幫上的榫卯連接配接

2.随葬木容器

洋海木器數量大,種類多,涵蓋了人們生産生活的方方面面,數量遠超陶器、石器、金屬器之總和。其中最值得稱道的是木容器,有盤、盆、豆、臼、杯、桶、勺等,這些器物都是用胡楊圓木加工而成。盆、盤論深淺而分,但底部都很平整,幾乎所有器物的底部都有明顯的刀刃劃痕。木盤明顯是用來盛放肉食,木盤底部的秘密在于史前沒有“案”這種器物,木盤反扣,底部平面用作切割生肉,做熟後盛放在容器内,出土的木盤中就見到過執行個體(圖3)。到了漢晉時期,木案盛行,阿斯塔那、營盤墓地即有出土,而且往往還儲存有羊肉(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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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木盤底部有明顯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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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出土盛有羊肉的木盤

洋海木桶是深腹器物,全部都是用圓木掏挖成筒狀後再安裝器底,半數在器表雕刻紋樣。其中有成群結隊的沙漠草原動物圖形,有北山羊、馬、狼、虎、鹿、駱駝、野豬等,洋海木桶上的雕刻畫都在器物的外壁,采用陰刻或線刻,動物均成組地分布,用以組成一個完整的畫面。比如有狼和北山羊的組合,駱駝、野豬、麋鹿、岩羊的組合。動物形象如同岩畫,從青銅時代到漢代都有,特别有助于新疆岩畫的分期斷代研究(圖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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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木桶及其他木器上的動物圖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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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 木桶及其他木器上的動物圖案2

說起類岩畫動物圖形,木桶上雕刻得最多,主要集中在圓桶的中部,刻出成組的動物形象,或向左或右向,形成完整的畫面組合,僅從此看,就特别類似岩畫的布局。而且大部分木桶的外口沿都陰刻或描繪連續的三角紋,有些木桶的外口沿粘貼小花紫草籽粒,用來顯示三角紋。在一些木缽、盆、器柄上也雕刻有山羊、狼、怪獸的形象。當多種動物組合在一件器物上時,盡管動物種屬不同,但雕刻技法是一樣的。當然,同種動物組合在一件器物上,不但雕刻技法相同,而且神似。在一個口徑隻有2厘米的小木臼外表,圓雕出三個盤羊的形象,形态各異,有站立者,也有卧姿後肢向上翻轉者。紡輪上部、木盤底部的羊、圓餅形杖首兩面分别雕刻的立狼和蜷狼形态也很生動。還有圓雕梳柄上的狼頭圖像、立象形花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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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 木桶及其他木器上的動物圖案3

圖8 木桶上的北山羊、野豬和岩畫圖像比較圖(色淺者為岩畫)

圖9 木桶上三角紋、扭曲三角紋和陶器上同類紋飾比較圖

木桶上除了動物紋樣外還有其他圖案,用得最多的三角紋和扭曲三角紋,這顯然是抄寫了陶器上的紋樣。這種在陶器上具有分期意義的紋樣,移植到木器上的時間也相同,即早期為三角或套三角紋,晚期為扭曲三角紋(圖9)。

3.狩獵用木器

安裝在皮弓箭袋上的木撐闆和裝在袋内的弓、箭、鑽木取火器、攪拌棒成組呈現,它們都是外出遊牧狩獵必備的用具。木撐闆為長條形木闆(棍),安裝或捆綁在皮弓箭袋的一側,起支撐軟皮袋的作用,與皮弓箭袋等長,一邊直,有等距分布的穿繩孔,另一邊兩端斜弧形(圖10)。青銅時代的木撐闆表面有渦旋紋,有的細密,有的粗疏,組成連續的圖案。渦旋紋的圖案起源于北山羊的圖形,哈密五堡墓地曾出土過一件時代較早的木撐闆,從寬端向下分布4隻連續的北山羊,到了窄頭漸變為渦旋紋。

圖10 木撐闆在皮弓箭袋上的安裝位置和洋海一号墓地出土的木撐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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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1 庫爾—奧巴金壺上給弓上弦的斯基泰人物圖像

洋海的弓分為兩種,一種是單體弓,用木棍削制,可能是鑽木取火用的“鑽弓”。另一種是複合弓,這是用多種材料制成的弓。弓胎在最裡層,用繡線菊(俗稱兔兒條)木,火烤彎曲定型。繡線菊生長在天山林區,遊牧民友善取得,韌性最強,現代牧民用它做馬鞭柄、手杖和各種工具把柄。弓胎彎曲扁平,上面貼緊布置牛角片,再用牛筋反複纏裹,外表刷鹿皮膠或牛皮膠,膠使幾種材料聚合為弓身,堅固緻密。弓弰倒鈎呈三角形,反向挂弦,弓弦用牛筋合成,弦的長短要反複調試松緊度才能合适,兩端做成固定的挂環。不使用時弓弦要摘下放松稱“弛”,中亞出土的斯基泰金瓶上就有斯基泰男性将弓身别在右腿上給弓上弦的畫面(圖11)。

“Atlantis亞特蘭蒂斯”這個詞彙本身就蘊含着神秘之感,這個傳說中沉沒在大西洋底的古代文明,至今還有人在不斷追尋和探索。而今“它”再次浮出水面,你能想到的所有海邊度假方式,都可以在這裡實作。

在史前的最後階段,中亞人群以畜牧經濟為主,畜群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和生命線。在外出放牧時為保護畜群的安全必須要進行狩獵,弓箭是遊牧民狩獵護畜的利器。是以,他們在制造弓箭上投入大功夫是正确的選擇。

狩獵器具中還有一種叫木旋镖,洋海墓地出土了10餘件,為曲棍形的投擲棒,扁平,呈85~120度折角,折角兩邊棒體長短有較大差别,短頭較寬扁,長25厘米餘,較長的一頭厚圓,長50厘米左右,頂端有扁圓形搖桿,通體磨光。木旋镖也是澳洲土著居民的狩獵工具,還有更著名的一種叫飛旋镖,又稱作“飛去來器”。

4.箜篌

洋海墓地共發現5件箜篌,其中有一件基本完整,由音箱、頸、弦杆、弦組成,整體經過打磨抛光。音箱和琴頸連為一體,由整塊胡楊木挖削而成,通長61.8厘米,音箱上口平面長圓形,底部正中有三角形發音孔,頸呈圓柱形,頸首為圓角長方形,其上穿圓柱狀弦杆,口部蒙羊皮,蒙皮正中豎向穿一根加工好的柽柳棍,再用5根小枝等距分别穿在豎棍下,枝、棍交叉呈“十”字形露出蒙皮,再分别引一根用羊腸衣做的琴弦到弦軸上。琴弦僅存半根,弦軸杆首正好也有5圈磨痕。依民族志和考古圖像資料,5圈磨痕處原來緊緊捆綁着繩圈,弦從蒙皮引向弦軸杆首捆綁的繩圈系住,旋轉繩圈調節音調。

近年新疆考古發掘出土較多的箜篌實物,除最早且末紮滾魯克墓地和洋海墓地,在1977年對魚兒溝墓地的發掘中也出土過1件,隻是當時發掘者不認識它。塔什庫爾幹曲曼墓地出土2件,哈密艾斯克霞爾南墓地出土11件,新疆共有23件。其中時代最早、儲存最好的一件就是洋海墓地ⅠM90所出土。根據洋海墓地分期,ⅠM90為二層台墓,屬青銅時代晚期,而其餘的22件均屬早期鐵器時代或更晚。新疆出土的這些箜篌模樣相近,而且有别于其他的箜篌,以前有人稱“豎箜篌”、“胡箜篌”、“不調小箜篌”等,現在有了一個大家認可的名字,就叫“出土箜篌”。出土箜篌在新疆以外僅見俄羅斯巴澤雷克出土1件,而且和新疆出土的實物差别較大。這件箜篌就是一個大共鳴箱,短尾,無頸無首,整個音箱上覆寫蒙皮,弦杆下安裝橋形支腳,直接立放在音箱一端的蒙皮上,并用皮條系于琴尾部(圖12上)。出土箜篌和現代箜篌有很大的差別,現代箜篌雙排弦,有琴碼,雖屬世界豎琴系列,但是增加了許多中國傳統文化符号。出土箜篌單排弦,無琴碼,更像豎琴,這種箜篌在巴比倫、亞述、埃及、希臘,甚至中亞都十分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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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 巴澤雷克墓葬出土豎琴(箜篌)和洋海ⅠM90、ⅡM63出土箜篌比較圖

新疆出土箜篌材質為胡楊木,從弦杆頂端多存有3~5道明顯的系弦痕迹來看,這應是經過長期使用的結果,是實用器。我們也注意到,擁有箜篌的墓主和同墓地其他墓葬在規模和随葬品方面都很一般,沒有太大差別。箜篌的制作工藝水準也較低,應是民間使用的普及樂器。

5.紡織用木器

大陸最早用于紡紗的工具是紡錘,當然新疆和吐魯番也不例外,紡錘都是由紡輪和錘杆兩部分組成。因為紡輪多以陶質和石質的材料制成,經久不腐,考古發現最多。目前發現最早的陶紡輪出自河北磁山遺址,距今已逾7000年。稍晚後的各新石器時代遺址、墓葬中,陶、石紡輪發現非常豐富,而且各考古文化的紡輪都有自己的特點。遺憾的是除新疆之外,至今也未發現完整的錘杆,因為錘杆一般都是用木質材料制成,不易儲存。紡錘的結構看起來很簡單,但它的工作原理卻很科學。它巧妙地利用物體自身的重量和旋轉時産生的慣性力作合力,使雜亂的羊毛被牽伸加撚,撮合成紗線織布。紡錘的出現,給原始社會的生産帶來了巨大變革,是大陸紡紗工具發展的起點。

洋海墓地發現的幾乎全是整套的木制紡錘,或有少量陶、石、骨質的,但錘杆全為木質。木制紡錘重量輕,轉動慣量小,可轉動延續時間較長,因而成紗較細且比較均勻。當紡好的毛紗線纏滿錘杆,即更換新的錘杆。紡錘順時針轉動成Z撚紗,反之成S撚紗,洋海毛布用兩種撚線織成。錘杆用繡線菊木制成,用木箭端打磨光滑。紡輪用胡楊木削制,有些上面陰刻紋樣(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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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3 洋海墓地出土的木制紡錘和帶紋樣的木紡輪

新疆發現整套紡錘的墓地還有一些,但多數稱其為“紡輪”,隻有紮滾魯克墓地報告中稱“紡專”,這顯然更接近正确。洋海報告稱作紡輪和木線軸,不太規範。

原始的織機是席地而坐的“踞織機”,又稱腰機。與傳統認知的織布機不同,這種踞織機沒有機架,前後兩根橫木,卷布軸的一端系于腰間,雙足蹬住另一端的經軸并張緊織物,以人來代替支架,“腰機”之名也是以而來。原始腰機采用了提綜杆、分經棍和打緯刀,實作了經緯紗縱橫交織,通過上下開啟織口、左右穿引緯紗、前後打緊緯紗三種主要技藝,将毛紗線織成毛布,構成基本織物。洋海墓地發現了提綜杆、分經棍、打緯刀,還有卷布軸和繞經軸,杼子(梭子)多種樣式(圖14)。

圖14 洋海墓地出土的腰機部件

一般說來,織造過程須完成開口、引緯、打緯、卷取、送經五大運動,織機上的部件就是根據這些運動設定而加以不斷完善的。在古代,世界各國均有織機的發明,是以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中也都有腰機的模型陳列,但全部是新品。洋海墓地出土腰機部件的墓葬不少,完全可以複原完整的原始腰機。這種織機織出的毛布,再加上編織帶的花色種類,洋海墓地儲存出土了113種,其中不乏華麗多變的種類。如緙毛織物,無論是以平紋或斜紋為基礎組織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在圖案的邊緣處,兩種不同顔色的緯線總是斜向顯花,是以圖案多呈菱形、三角形、鋸齒形、回紋、斜線構成的變體渦旋紋等。

6.其他類型木器

木橛和木釘——洋海墓地出土了較多的木橛和木釘,這兩種器物形态相近但個體大小差異很大(圖15)。木橛多用柽柳,少有胡楊,較粗壯堅韌,長55~70厘米,一座墓葬僅有1根,有些還放在墓頂封蓋之上,好像是随手而為。木橛一頭尖銳,另一端有砸擊痕,有可能是墓葬選址時用作地面标記樁。木釘的材質多胡楊少柽柳,長10厘米左右,從少部分出土時還釘在墓壁上外,大多見于墓壁下,可見這些掉落于墓壁邊的木釘原來也是釘在壁上,用作懸挂随葬品,因為有些陶器耳中還穿着這種木釘(圖16)。這種埋葬習俗來源于遊牧生活,我們當代的遊牧民住氈帳,就是将許多生活用具懸挂在氈帳的四周圍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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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5 洋海墓地出土的木橛和木釘

圖16 從木釘原來釘在壁上和陶器落下後耳上還穿着木釘的情況可見原用作懸挂随葬品

帶柄木器——洋海墓地帶柄的木器種類很多,這些器物的搖桿都是和缽形、罐形容器連成一體,即用一根原木直接雕刻出來。木勺深腹圜底,都有一個粗大彎曲的柄,表面磨光,很有特點,有些柄端做成馬蹄形,整個器柄像馬腿。除洋海墓地見3件,阿拉溝也曾出土過1件,巴澤雷克出土1件,阿爾然墓地出土的那件器物更是将馬腿形柄部完全用金箔包裹,并錘打出鱗狀紋(圖17)。這種木器并不多見,尤其用整塊圓木雕刻成,頗費功夫。聯想到馬蹄、馬腿形柄,有可能是用來翻攪、盛裝發酵馬奶的專用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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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7 各地出土的帶柄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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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8 清代木鎖和木鑰匙

“直角形木器”——該器物在洋海墓地出土最多,在吐魯番還見于蘇貝希遺址和墓地、魚兒溝墓地等。尼雅遺址也有出土。直角形木器的名稱使用最早也最通用,以後在吐魯番改作“鞣皮工具”,尼雅遺址修改為“木鑰匙”。這種器物各地所見大同小異,呈90度折角(直角),折角兩邊體長短略有差别,長頭收尖,長20厘米,短頭稍鈍,長15厘米左右,通體磨光。民豐尼雅遺址叫它“木鑰匙”,這是有人見到在和田和喀什地區博物館陳列的清代木鎖和木鑰匙所緻(圖18),因為它的确有點像。不過,木鑰匙太小,而且呈120度角,稍加比較就可看出有明顯不同。尼雅遺址95墓地4号墓出土一件,出土時和短把木鍁放在該墓箱式木棺之上,好像是随手丢下的,而且兩件木器上都粘滿了幹泥巴。其下面的木棺是用寬16厘米的胡楊木闆做成,木棺的蓋闆和側箱闆上有許多縫隙,這些縫隙中都填充抹上了同樣的泥巴,可見在此是作為泥抹子使用的。蘇貝希遺址一号房址出土一件,土坯牆壁上抹有草泥,直角器上也黏有細泥。洋海的出土物都是在墓葬中,個别出于墓葬填土中。洋海報告定名“直角抹”,也覺得主要用作“抹泥找平”,其副作用也作“鞣制皮革、塗抹腐料的用具”。

木臼——洋海墓地出土的木臼個體都較大而壁厚,圜底,均采用硬木加工而成,外沿都有成對分布的大方鋬,用于捆綁和固定牛皮帶加強臼體和口部(圖19)。因為出土時在最大的一件器物内仍儲存有被搗碎的大麻,這件木器口部儲存很好,由于經長期使用的緣故,底部已經磨得很薄而洞穿,是以稱其為“木臼”。這種器物木質堅韌,比其他木容器壁成倍加厚,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又具有特殊造型的器物。除了上面唯一一件用于加工大麻時作臼以外,餘皆底部有碳化痕。聯系到近年發表的2篇論文認為這其中的一件是“火壇”,可見大家都認為此器與用火有關。“火壇”是祆教(拜火教、瑣羅亞斯德教)的專利,而這些木器是青銅時代晚期的遺存(公元前10~8世紀),顯然不符。木器四周被火燒黑,可能是長時間暗火漚出來的,作為“火盆”儲存火種倒是可能性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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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9 洋海墓地出土的木臼

木梳——木梳為流線形和長方形的扁平體,有些還在柄部線刻或彩繪紋樣。齒稀的稱“梳”,用于梳理頭發;齒密的稱“篦”,用于清除發垢。史前時期的吐魯番居民似乎還不會制作和使用篦子。洋海出土梳子頗豐,但大多為木梳,少有角、骨梳。梳子是洋海成年女性必備之物,有些直接就插在頭發上。木梳做工精細,有在柄上加塑出牛首或雕刻出北山羊形像。

洋海墓地所出木梳除了用整塊木闆制作的外,還有一種橫長方形的樣式,圓木棍或木闆刻長條形槽,扁錐齒前尖後方,方頭粘膠逐個碼放在預制槽内壓緊,兩頭鎖住磨平。

結語

洋海墓地所出木器除前文重點介紹的以外,還有許多值得稱道,如箭端、旋镖、冠飾、鑽木取火器、木杯、木扣、木豆、手杖、木尺、木锉刀、木鞭柄、木俑等。其中的木手杖、木鞭柄、木扣、木容器與現代遊牧民使用的同類器物幾無差别。在洋海人那裡,木器的制作工藝水準和藝術美學價值已達到很高的水準。

翻看新疆青銅時代和早期鐵器時代的考古報告,每一處墓地都有木器出土,隻是多已朽殘為碎屑。木器經久不易儲存,何況又是深埋在地下。洋海墓地是一處特例,出土了數以千計的木器,但這遠不是全部,還是有許多朽殘變質,沒能很好地儲存下來。儲存好的墓地也有幾處:小河和古墓溝、哈密五堡、且末紮滾魯克都大量使用木器,甚至不見或少見陶器,可見新疆史前人類對木器的依賴程度。

由于洋海墓地所處的吐魯番盆地特殊的地理環境因素,使大量木質器物儲存下來,這是我們得以進行研究的基礎。木器與史前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那麼他們就會在木器加工和工藝上下大功夫,是以我們才能見到展現在木器加工上的諸多技藝。

洋海人以畜牧為主的生産方式決定了他們的生活方式。洋海作為永久居留地,“随畜逐水草”,春天趕羊上山,經過夏、秋草場的遊牧,冬天傳回居留地。經曆了這種遊牧生活的人們,看慣了遊牧世界的安詳和寂靜,山谷牧場上羊在吃草,馬在奔跑。花香溢滿四野,草在結種,古樹撐起蒼穹,風在搖葉,大自然的美景盡收眼底。生活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創作靈感油然而生,包括木器的造型和紋樣。

木材色彩沉穩,文飾精細,給人一種本能的親近感,因為它攜帶着自然的天然體溫。比之石頭和金屬,木材的特性與多樣性,使得不同發展階段的人們,都具有較多的選擇餘地。在很長的曆史時期内,木頭這種高适用性的傳統材料,一直都是我們祖先最主要的物質資源。木器的使用與造型有一種鄭重豐盛之美,有一種自成一體的秩序和道理。木材是自然生長的,可以得到持續補充。是以在青銅和鐵器橫空出世後,木器并沒有退出人類的生活,它們變身為不斷更新換代的建築、用具、樂器,有時還變成靜止的音樂和美術,藏身于琴弦和雕塑之下。在很多情況下,金屬、玉器等反倒隻能成為某一木器的裝飾物,不能取而代之。是以任由時間慵懶地流淌,淡淡木香卻總彌漫曆史的天空。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呂恩國先生的指教,在此緻謝。)

(作者機關:吐魯番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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