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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丨姜四清:讀胡宇《璜塘灣》

呼噜聲中的鄉村畫卷

——讀胡宇《璜塘灣》

文丨姜四清

鄉村該是什麼樣的?

在我的回憶與想象中,鄉村是安靜,質樸,并有着淡淡憂傷的。

我曾讀過莫言的書,他書裡的鄉村有着太多的愛恨情仇,太多的沖突瓜葛,通讀下來,我深刻地感受到那不是我記憶中的鄉村,那樣的鄉村離我生活過的鄉村遠了一些。

我也曾讀過沈從文的書,邊城裡的那些個人,白塔下的翠翠,老人,以及那條狗,都像從天堂裡走來,他書裡的鄉村,美,雅,還有點奇,那也不是我記憶中的鄉村。

而當我看到《璜塘灣》時,卻不由得眼前一亮,記憶的碎片慢慢褪去時間的塵埃,一點點的、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書裡的人物是那麼親切,仿佛我的叔伯,我的姐妺兄弟,我的父母,鮮活,真實,有辛酸,亦有快樂,有智慧,亦有懵懂,随着閱讀地深入,我真切地感受到他們正在向我走來,帶着沒醒掉的瞌睡,恍惚之中...我聽到了腳步聲,也聽到了呼噜聲。

《璜塘灣》裡的人物,事情,場景,都定格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離現在已是有些年頭了,然而我們卻想念那個時代,回憶那個時代,因為那個時代充滿了溫情,就像是現在時代的童年縮影。今天的生活已經十分地發達和進步了,甚至發達到那個時代做夢都想不到的地步,比如,在那個時代中捎一個信,要十天半月甚至更長,而現在呢,隻一眨眼間的事。又或者,那個時代外出三五百裡,走路,坐車,停停歇歇搖搖晃晃好幾天,在今天呢,高速高鐵一上,幾小時的事。可即便是如此,我們仍然在回憶那個時代,為什麼會這樣呢?今天的我們好像被異化了,我們的心裡裝滿了太多的計劃,太多的算計,我們活得太累了。當我們休息的時候,當我們默然的時候,我們的靈魂便在尋找着栖息之地,《璜塘灣》就是這樣的一處能讓我們安靜下來的栖息地,作者在用獨特的文字和脈脈溫情為我們講述着這裡的舊事,風物,故人。

在《璜塘灣》裡,小孩子三五成群地走着,有時踢着石子,有時打着梭镖,有時采一把紫雲英花做成手鍊,項鍊,挂在頸上手腕上,有時折一根麥杆,做成口哨,一路勁吹。(《野生之物》)

故事裡的小孩子們,除了快活,還是快活。

而今天的小孩子們,快樂和玩耍已經是奢望了,他們被各種補習累成了小老頭。

春天的晚上,炸雷轟隆隆從屋頂滾過,噼哩啪啦。雷公拉屎了,明天,小孩子們便四散開去,漫山遍野地找着雷公屎。(《野生之物》)

那天晚上一直下雨打雷,雷聲湍急,我直覺那雷就是朝我房間裡砸過來的。我緊緊蒙着被子,心神不甯……,原來雷公也不見得次次來真格的,好僥幸。一個小女孩,因為不誠實,老擔心着雷公要找她的麻煩,心裡惴惴的。(《野生之物》)

這三段是《野生之物》裡的記錄,在這樣的畫面裡,小孩子們頑皮、活躍。像是從美好童話中走出來的那樣,而在他們的口中,一定還有着沒完沒了的兒歌:

一姐嫁,紅木箱。

二姐嫁,黑木箱。

三姐嫁,零大光。

對于初夏的璜塘灣,胡宇是這麼描述的:一丘一丘的水田白茫茫地連綿開去,但凡插過的水田,立即變成淺淺的綠色,不需幾天,璜塘灣所有的水田都會敷上一層淺綠,這些淺綠在清風裡搖曳,一日一日蔥茏,慢慢地長成健壯的青綠。作者寫景的段落悄然且不動聲色,讀到深處時仔細回想,美不勝收。

當我翻開《璜塘灣》的時候,刹那間就被書裡的一個個人,一件件事,一幕幕場景緊緊地抓住了,欲罷不能,能讓讀者如此,《璜塘灣》無疑是成功的,她之是以有着這樣的魅力,首先在于作者出生在這樣一方土地上,她的父母,她的親人,她的鄰居,就是這樣地生活着,他們用簡樸的觀念和親情編織了那樣一個氣場。成年,作者走出了那方土地,生活在繁雜的都市裡,累,煩,心靈找不到落腳點,是以,她的心思和感情便要回到那方土地裡,回到那些故人裡,回到那個氣場裡。在夜晚或者茫然的時光中,她就會去那裡走一遭,感受那種安靜,感受那種親情,再聽那串鼾歌。

胡宇的文字簡潔自然,清澈中帶有一點點的幽默,自成韻緻,她在《璜塘灣》裡寫下了一個個質樸輕柔的故事,記下了一個個簡單的人,她安靜,拙樸,輕松,還有一絲絲雅緻和俏皮。

讀着讀着,她會悄悄地将你帶到一個美妙的夢境之中。

那裡,有皎潔的月色。

那裡,有醉人的酒香。

書評丨姜四清:讀胡宇《璜塘灣》

(《璜塘灣》,2021年12月湖南師大出版社出版。作者胡宇,女,湖南甯鄉人,此前曾出版散文集《釀雪煮酒》和筆記體親子書《當媽是門藝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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