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莒縣有個叫朱爾旦的書生,膽子很大。一天,朱爾旦和朋友一起喝酒,有人和他開玩笑說:
“朱老弟,都說你膽子很大,你敢不敢夜裡去把十王殿裡的判官背過來,我請你喝酒。”
原來,莒縣城東有座十王殿,殿裡供奉着許多木頭雕成的神像。這些神像模樣兇惡,即使是白天見了,也從心底升起陣陣寒意來,更何況是晚上。
那朱爾旦也是上頭了,豪氣幹雲地說:“這有什麼不敢的,我現在就去。”說完,他起身向門外走去。
不一會兒,朱爾身後背着一個判官回來了。大家本來隻是和他開個玩笑,誰知道他居然當了真。看見判官那兇惡的模樣,一個個心裡直發毛,紛紛起身告辭。
“真不給面子,他們走了,我陪判官大人喝。” 朱爾旦敬了那判官三杯。喝完酒,朱爾旦又把判官背回十王殿安置好,回家呼呼大睡。
第二天,朋友又請朱爾旦喝酒,并問朱爾旦昨晚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朱爾旦笑着說:“奇怪的事是有。”
“什麼事?”大家凝住呼吸靜聽。
“那判官問我你們為什麼不陪他喝酒,哈哈哈…”
一直喝到天黑,朱爾旦才醉醺醺地回到家中,但他酒瘾仍沒過,掌上燈,一個人自斟自飲。
忽然,一個人一掀門簾走了進來。朱爾旦擡頭一看,竟是那個判官。他也不害怕,笑着說:
“原來是判官大人到了。”
“你不怕?”
“怕有什麼用?昨晚冒犯了您,我這條命您盡可拿去,不過在這之前,你得讓我把這壺酒喝完。”
“果然是個酒鬼。”
“就是不知道地府裡有沒有我這樣的酒鬼。”
“實話對你說了吧,昨晚承蒙你的邀請,今晚我剛好有空,特來回請。”說着,那判官大手一揮,便變出一桌豐盛的酒菜來。
“還沒請教判官大人高姓大名?”
“我姓陸。”
“我聽說閻王左右有文武四大判官,分屬賞善司、罰惡司、陰律司、查察司,大人莫非是執掌察查司的陸之道?”
“正是在下。”
“真的是陸大人!”
“你見到我,可有什麼心願?”
“我這人除了愛喝酒,可以說沒有一點優點,朋友們都說我傻,能不能讓我變得聰明點?”
“變聰明不難,換一個聰明的心即可。”
“好,那你就給我換一個吧。”
“我現在還沒有那樣的心,等找到了,一定為你換上。”
一天夜裡,朱爾旦從夢中醒來,感覺肚子有點痛,睜眼一看,發現陸判官端坐在床前,正在一根一根地理着他的腸子。
“我猜你一定是找到了一顆聰明的心?”
“猜得不錯。你文思不夠靈活,是因為你的心竅被堵塞的緣故。我從地府千萬顆心中選了最好的一顆,替你換上,你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了。”
朱爾旦換了心後,文思大進,沒多久便考中了舉人。一天,二人又聚在一起喝酒,朱爾旦不好意思地對陸判說:
“你替我換了心,讓我中了舉人,我非常感激,不過我還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說。”
“心既能換,想來面目也可以換了。我的結發妻子眉眼不太漂亮,還想麻煩你動動刀斧,怎麼樣?”
“哈哈哈…”
“您笑什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不過一個人的欲望太多,就會生出禍事來。”
“我願意承擔後果。”
“好吧,讓我想想辦法。”
過了幾天,陸判來了。朱爾旦急忙請他進來,發現他用衣服包着個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朱爾旦問。
“你上次囑咐我的事,成了。”
朱爾旦撥開他的衣襟一看,發見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帶我去見你的妻子,記住,千萬不要弄出動靜來。”
朱爾旦引着陸判來到卧室,發現妻子還在熟睡。陸判把那顆腦袋交給朱爾旦,然後從靴子中摸出一把匕首,像切豆腐一樣把朱妻的腦袋割了下來。朱爾旦慌忙把懷中那顆頭遞上,陸判便安在朱妻脖子上。一切完畢,陸判讓朱爾旦把割下的腦袋埋到一處無人的地方,自己才離去了。
朱妻第二天醒來,覺得脖子上有些發麻,用手一搓,竟然還有血迹,她起來洗了把臉,用鏡子一照,發現裡面根本不是她自己,大吃一驚。這時朱爾旦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妻子花容月貌,像畫裡的一樣,非常的得意。
“相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朱爾旦告訴妻子陸判官給她換頭的經過,妻子驚疑不已,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朱爾旦妻子變漂亮的消息不胫而走,傳到了本縣一個退休的吳禦史耳中。吳禦史的女兒逛十王殿,被歹徒盯上,因求奸不從,被砍下腦袋。聽聞朱爾旦的妻子和女兒面貌相似,便派了管家來打探。管家見了朱妻的模樣,大驚失色,回來報告說是朱爾旦用妖術殺了吳女。
吳禦史把朱爾旦告到縣衙,朱爾旦百口莫辯,被問成死罪。這時他才後悔起沒有聽陸判的話來,但陸判還是救了他一命,他托夢給吳禦史和縣令,讓二人相信了鬼神之說,最後吳侍和朱爾旦拜了翁婿,把朱夫人的腦袋安在吳女屍體上埋葬了。陸判還告訴朱爾旦說他本有狀元的命,可因欲求不滿,結果隻能是個舉人。
@江楓月夜:這個故事改編自《聊齋志異·陸判》,這個故事蒲松齡的用意本是要傳達善有善報的理念,但筆者卻覺得朱爾旦貪得無厭,欲求不滿,能有這樣的結局,已經對得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