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見字如晤。
願你打開我們的這一瞬間,全新一年的至美好運再次澎湃而至。

窗外馬路上的紅燈籠,提醒着我“過年了”。而穿着白色隔離服站在紅燈籠下面的社群志願者,又提醒着我“這個年紀,不太一樣”。
對,今年要滞留在異地過年了。
說起這一年,太多的人一言難盡。
一個個的小土包砸下來,讓我們仰起的頭不斷低下,狼狽地撲倒在眼前的滿地灰塵裡。
兩周前,我們準備了一份新年薄禮,送給了第一批忠實朋友,以感謝他們在還是個小破号的時候,以種種方式選擇了信任我們。
有個老朋友收到禮物後,給我發來微信。
我們素未謀面,卻仿若老友,絮絮叨叨地說了大半天。
他攤開這一年所有的不如意,并把所有的不如意凝成一聲聲歎息。
——唉,人呐,真沒意思。
——唉,過年呐,也沒意思。
我們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好像布萊希特在1940年發出的那一聲沉默歎息。
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件事,
這是人們說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着年輕人死去。
傻瓜看着聰明的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産,它吞噬。
天空不再下雨,隻下鐵。
上面那位老朋友,問過我一個問題。
為什麼關于所有節日的獻詞,都永遠那麼積極樂觀?
——像混不吝的中二少年,又像沒腦子的莽夫,偏偏總能得到命運的垂青。
其實,在過去這一年,也與你一樣經曆着幾乎所有的曆曆悲歡。
我們遭受過同樣的質疑,遭遇過同樣的大單子毀約,遭遇過同樣的好意被辜負;
我們手中也有一大筆的欠賬要不回來,我們心中也有一腔子的熱血慢慢涼;
我們也有求而不得的人,也有永無回應的愛,也有想見但無法見的人……
以及——
這一年,我們也有至親與世界告别,從此再無相見。
正如因疫情無法返鄉時,在群裡所說的那句話: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有一部十年前的香港電影,特别喜歡。
過年了,也推薦給大家吧。
——《歲月神偷》。
它講述的是,上世紀60年代,發生在香港深水埗一個普通四口之家的故事。
在這部電影中,一對社會底層的夫妻在短短十年間,經曆了人生百味。他們賴以生存的鞋店,被台風吹走;他們引以為傲的大兒子,被血癌帶走。
歲月像神偷,偷走了他們一家最寶貴的健康、生命、幸福和希望。
是時光從來都是殘酷,唯歲月不可饒人。
但即便如境遇如此艱難的一家人,仍然帶給了我足以鼓舞一生的兩句話。
失去兒子的父親,在兒子墓前栽了一棵樹,他說:
——做人,最重要的是保住個頂。
隻要身上有片瓦遮頭,手有一技之長,總不會壞到哪裡去。
台風刮飛鞋店後,為人樂觀的母親,也說過一句話
——生活就是一步難,一步佳,難一步,佳一步。
每每遇到再大的挫折,我總會想起這兩句話。
一步難一步佳,或許有時候會黴運連連;
但我想三步、四步以後,下一步再邁出時,總會是假的。
衆生皆苦,唯有自渡。
常說,我們是一群理想主義者。
對于一群理想主義者來說,該如何過年?
——哪怕被疫情隔離在異鄉過年,也能折騰出新的儀式和花樣。
回不去家見不到娃的水冰月,去置辦了一身新衣裳;同樣回不去家的拓海,手寫了一副歪歪扭扭的紅對聯;
而我……厲害了!
我買了一挂電子小鞭。
喏,就是下面這個小玩意——
小按鈕一摁,帶燈又帶響。
不是挂鞭,勝似挂鞭。
昨天我們穿着新衣裳,沖進空無一人的公司,貼春聯放鞭炮。
——新衣服一穿,一年的好運就來了;紅春聯一貼,新年的氣氛就有了;鞭炮聲一響,一年的黴運就走了……
你瞧,生活就是如此。
對于悲觀者來說,回不去自家的異鄉過年
——孤單、寂寞、冷……
但對于一群樂觀的理想主義者來說
——反正已經如此,不如收拾心情,整出點新花樣。
地球是永恒旋轉的,生命是持續連貫的。
文化讓我們選擇某一天作為節日,為的是讓我們能在這一天從忙碌中停頓下來,以充滿種種儀式感的方式——
生活、享受、肆意綻放……
回不去家的大碗還能整出如此花樣,更别說已經身處故鄉的各位。
别再喪着啦!
别再擔心明年的單子,别再擔心大年初三的讨厭親戚會不會催婚,别再擔心大年初五的新相親對象是否醜的一批……
去添身衣服、去帶着孩子放一束煙花、去和多年未見的老友喝一場大酒,去貼春聯、去包餃子、去準備一桌好飯,去整活、去享受、去造作、去肆意綻放!
去緻謝父母,他們将你們過去受苦的日子分走大半。
去緻謝親朋,感情絕非名義,而是你貨真價值收獲的信任。
去緻謝夫妻,你我其實自閉,但他們還是踹開大門給你我帶來陽光。
去緻謝同僚,與他們相處越久,越覺得與可愛作伴很好。
去認真燃燒一下光陰!
去當一個理想主義者,和世界過過招!
此時此刻的我,特别想對上面那位老粉絲說句話。
他說,人呐,真沒意思。
而木心先生卻說——
一個人到這個世界上來,來做什麼?
最可愛的,最好聽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
新年快樂,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