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财經天下》周刊作者 張繼康
編輯/ 陳芳
靠着在女人臉上做生意，今年56歲的趙燕成為了“玻尿酸女王”。1988年開始創業的她，像是掌握了時代脈絡的穿越者，精準地做對了商業留給她的每一道選擇題。2021年她還登上了山東女首富的寶座，不過從去年7月以來她也遇到了煩心事，身家縮水了550億元。
“華熙生物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鏡頭前的趙燕操着一口不太标準的國語，全程沒有拿演講稿，向外講述着她掌舵公司的具體情況。
這是1月11日的場景，當天56歲的趙燕戴着紅色圍巾，穿着淺灰色西裝，一如既往地紮着雙馬尾，一步步走到舞台上，捧起主辦方準備好的獎杯，她是在場2021十大經濟年度人物中唯一一位女企業家。
趙燕的2021年，很風光。這一年，伴随着華熙生物市值的大漲，作為實控人的她坐上了山東女首富的寶座，還首次擠進胡潤女企業家榜前十名，她在福布斯内地富豪榜上的名次也上升了12名排到第62位。
趙燕身家暴漲得感謝愛美的女人們。她所做的玻尿酸生意，捕獲了那些想要實作凍齡、逆齡人的渴望。靠着這個學名叫作透明質酸的膠狀物質，華熙生物2021年前三季度營收超30億元，比2020年全年收入還高3.79億元。
不過，2021年下半年以來“玻尿酸女王”趙燕也遇到了煩心事，她掌管的華熙生物短短半年股價大幅縮水，每股從去年7月314.58元的最高點一路下跌，到2022年1月27日隻剩119.78元，總市值蒸發935億元至574.94億元。按照持股比例計算，短短半年趙燕身家縮水550億元。許多人好奇，華熙生物怎麼了？
在女人臉上做出來的生意
中國台灣演藝明星大S曾說過：“沒有玻尿酸，女明星根本活不下去。”她的妹妹小S為了抵抗“年老色衰”的中年危機，在社交平台上坦承自己打了玻尿酸和肉毒素。這不是個例，在女明星群體中通過注射玻尿酸來駐顔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女人都是愛美的，普通女生也渴望像女明星們一樣容顔永駐，她們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在了玻尿酸上。
在小紅書上搜尋玻尿酸三個字，立馬就會彈出超過4萬篇心得筆記，豐唇、淚溝填充、凍齡抗皺.....無數女性分享着自己接觸玻尿酸的經曆，一些躍躍欲試的人則在評論區留言取經，“打玻尿酸痛不痛？”“一針多少錢？”“做完效果怎麼樣？”“有沒有副作用？”
愛美的女人們撐起了一個千億市場。《2021醫美白皮書》顯示，去年中國醫美市場規模約為2274億元，預計2022年将增至2643億元。比起通過手術做醫美，人們更愛非手術的輕醫美項目，2021年輕醫美使用者規模同比增長20.59%。
女性是醫美市場消費的主力軍，占比高達89.1%。這之中，又以90後、00後居多，比起父母一輩，這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更怕變老。醫美白皮書顯示，有79%的醫美使用者是90後和00後，她們買的最多的醫美項目是，瘦臉除皺、玻尿酸、抗衰緊緻、吸脂、美白嫩膚。其中，又以玻尿酸的複購率最高。
玻尿酸能從“女明星貴婦專用”飛入尋常百姓家，趙燕功不可沒。但趙燕成為“玻尿酸女王”卻純屬偶然。
20年前在北大進修MBA的趙燕，遇到了到處尋找資金的同學淩沛學，後者與30名科研專家搞了兩年的玻尿酸生意，卻由于不擅長經營，連賠了兩年，公司淨資産隻剩300萬元。得知趙燕有錢後，對方立即邀請她去華熙生物的前身山東福瑞達生物考察。
盛情難卻，趙燕帶着助理來到福瑞達生物，映入眼簾的工廠環境很是簡陋，面積不到500平方米，辦公室也隻有2間，還全是租的。這極大地降低了趙燕的投資想法，但她還是耐着性子聽科研人員郭學平詳細介紹玻尿酸，一堆專業術語聽得她昏昏欲睡，直到聽到“一個玻尿酸分子能鎖住1000個水分子”這句話。
生物專業出身的趙燕商業嗅覺很靈敏，身為女性，她深知女性時常為水油不平衡的護膚難題困擾。如果把玻尿酸運用到美容護膚上，那市場空間可就大了。
不得不說還是女人懂女人。預感到玻尿酸市場空間大的趙燕，在聽完郭學平的介紹後，就決定注資瀕臨倒閉的福瑞達生物。2001年，她斥資1200萬元，溢價1.5倍買下50%的股權。
不光拿錢，看到福瑞達生物缺乏規範化管理弊端的趙燕，還以50萬元的高薪挖來了管理人員，讓淩沛學、郭學平等科研專家專心搞技術。并且還把公司名改成了華熙生物，調整了企業組織架構，一番猛藥下去，次年收入就實作了翻番。
雄心壯志的趙燕還給華熙生物定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标，要成為全球玻尿酸供應市場的老大。沒成想，隻用了四年，2007年她掌管的華熙生物就打破了進口品牌壟斷的局面，成為全球最大的玻尿酸供應商，每年提供全球近四成的玻尿酸原料。
女人臉上的錢，也确實好賺。多年來華熙生物的毛利率一直穩定在80%左右，直接比肩茅台。去年7月華熙生物股價也登上了曆史最高點，總市值突破1500億元，作為實控人的趙燕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山東女首富的寶座。
在長安街上蓋樓成名
有人總結稱，中國最富有的女性主要來自三個行業：房地産、制造業和醫藥，趙燕抓住了時代掀起的每一輪财富浪潮，她的發家史與這三個行業息息相關。
趙燕第一次創業是在海南。1988年，海南省正式成立，一時間，全國各地的人才紛紛來到這裡創業。被點燃創業激情的她，辭掉助教的工作，和三個同僚湊了5000元，來到海南淘金。很快，通過倒賣冰箱，趙燕在海南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拿着80萬元，趙燕開了一家服裝廠，但真正讓她實作200萬小目标的還是買賣土地。她在海南購置的三塊土地，在“南巡講話”後翻了好幾番，原來12萬一畝的土地，最貴的一塊地一畝賣了三百多萬。她接受采訪時說，“一下子不知道怎麼的，我就實作财務自由了。”
後來看着大家都拿着影印件倒賣地皮，趙燕覺得有危險，和萬通六君子一樣精準逃離了。1993年，她帶着大筆資金回到山東老家威海，花2億建成威海的國貿大廈，卻因土地所有權問題爛尾了。她覺得自己救不活，一狠心直接送給政府。
趙燕帶着剩餘的錢來到北京，靠在長安街上蓋樓翻了身。她的首個項目是投建位于東單的華夏銀行大廈，雖然樓面價比周邊貴了一倍要8000元一平方米，但她認為長安街上的地很稀缺，是以決定拿下。樓蓋成後，按照每平方米17000元賣給了華夏銀行大廈，雖然賺的不多卻在北京地産界小有名氣。
這之後，趙燕又成功投建中環世貿項目，當時開發辦定的定金是200萬元，她直接豪擲6000萬定金，從衆多投資者脫穎而出，後來北京決定在這個地塊規劃建設CBD，趙燕再次賭對了。
真正讓趙燕名聲大噪的是投建五棵松項目，她拿下五棵松體育館周邊一塊30萬平方米的地打算蓋國企總部大樓，有一天聽說對面的開發商打算蓋小商品批發市場，她坐不住了，火急火燎趕到政府相關部門，想說服上司别自降身價，結果幾番周折之下，趙燕卻接手了意料之外的五棵松體育館項目。
這是個燒錢的項目，不算買地的錢，光建設成本就高達13億元，每年還要付3000萬元的運維費用。為了這個隻許成功不能失敗的項目，不懂體育的趙燕跑了好幾趟美國，光顧問費就花了幾百萬美元，才有了後來的成功。
後來，趙燕跑去北大深造，因緣際會踏上玻尿酸的緻富之路。
2001年買下華熙生物後，趙燕再次展現出自己敢賭敢幹的特質，2003年年收入隻有2000萬元時，就力排衆議投資近一個億買地建廠。2005年這個投資2億多的工廠投産，又過了兩年華熙生物成為全球最大的透明質酸研發生産企業。
規模上來後，趙燕立即帶領華熙生物赴香港上市，盡管2008年路演當天，遠在太平洋彼岸的雷曼兄弟宣布破産，金融危機席卷而來，同批十幾家企業宣布暫停IPO，但趙燕依然選擇上市，最終募得不到7000萬港元融資。
但上市後并非一帆風順，華熙生物的股價遭遇了“腰斬”。2017，趙燕把華熙國際中心抵押給銀行，借了40億港元，将華熙生物私有化退市了。這之後趙燕決定進軍B2C領域，嘗試從原料、醫療、功能性護膚品等管道全面打通玻尿酸的産業鍊。
經過兩年謀劃，2019年，身穿自己設計服裝的趙燕敲響科創闆的上市銅鑼。重新擁抱資本市場的華熙生物來勢洶洶，上市當日，華熙生物報收85.1元/股，與發行價相比大漲78%，市值沖至408億元。當日，趙燕就以超過241億元的身價，成為科創闆首富。
在趙燕的帶領下，華熙生物不再是一家玻尿酸原料供應商，旗下有多個功能性護膚品牌，包括潤百顔、誇迪、米蓓爾和BM肌活等。2021年上半年，華熙生物營收實作19.37億元。其中，功能性護膚占比61.98%，同比大增197.55%。原料業務和醫療終端業務隻有4.15億元和3.14億元。
“玻尿酸女王”的煩心事
不過，2021年下半年以來，“玻尿酸女王”趙燕也遇到了煩心事。
去年7月，華熙生物股價在觸及314.58元的最高點後，就一路走低。今年1月27日，華熙生物每股跌2.65%報收119.78元，總市值與最高點相比暴跌61.9%，共蒸發935億元至574.94億元。按照持股比例計算，短短半年趙燕身價縮水550億元。
有投資者忍不住跑到互動平台上質問，華熙生物股價為何屢創新低？董秘回答稱，公司基本面一切正常，随着科技研發的深入推進，公司核心壁壘不斷鞏固，強調公司各項業務經營持續向好。至于股價暴跌，解釋稱二級市場股價受到宏觀環境、行業政策、多空博弈等多種因素影響。
确實，華熙生物競争對手愛美客的股價也遭遇了暴擊，從2021年7月每股844.44元的最高點持續下跌。1月27日，愛美客每股跌0.79%報收465.19元，與最高點相比跌幅達44.9%。
但與愛美客相比，華熙生物的跌幅還是要高一些，可見還是有它自身原因的。
趙燕曾多次強調人才的重要性，然而她掌管的華熙生物卻面臨着人才流失的危機。1月5日，華熙生物釋出公告稱，公司副總經理、首席技術官、核心技術人員李慧良因個人原因辭去公司相關職務。
據了解，李慧良是2018年加入的，期間負責上海研發中心，參與申請了11項發明專利。他的離職很突然，去年3月華熙生物給他激勵的9.2萬股還沒有到期，此時離職意味着他放棄了價值上千萬元的資産，不想等到能兌現的那一天。
執意離職的不止他一人，兩個月前，華熙生物監事會主席金勇也送出了辭職報告。稍早前的2020年底，華熙生物董事、副總經理兼董事會秘書蔣瑞已遞交辭職申請。他們離職給的理由都是個人原因，至于真實原因外界無從得知。
高管頻繁離職之外，作為一家靠技術為生的企業，華熙生物近年來被質疑最多的卻是，研發投入遠不及營銷投入。
盡管趙燕曾在演講中表示，一味地追逐“流量”，隻會讓自己陷入泥沼。但從财報上來看，華熙生物依然狂奔在營銷燒錢的道路上，2019-2021年前三個季度，華熙生物銷售費用分别為5.21億元、10.99億元和13.97億元，2021年前三個季度所花的錢已超2020年的總和。
與之相比，華熙生物在研發上的投入屈指可數，每年華熙生物在銷售上花的錢是研發上的5到7倍。2019年至2021年前三個季度，華熙生物花在研發上的錢分别為9388.62萬元、1.41億元和1.92億元，在其總營收中占比隻有個位數，分别為4.98%、5.36%和6.3%。
這真是拖了科創闆的後腿，華熙生物研發費用率也就是研發投入在總營收中的占比，遠低于科創闆平均值。據上交所公布的資料顯示，2020年科創闆公司的研發費用率平均為12.03%，其中有6家費用率超100%，他們的研發投入比營收還要高。
過度倚重營銷的華熙生物，還遭到了流量的“反噬”。2021年10月，華熙生物旗下品牌潤百顔選擇争議男主播孫笑川做推廣，并且打出“讓土狗變‘水狗’”的宣傳文案，引起女性消費者大規模抗議。10月16日晚，潤百顔官方微網誌發表道歉聲明承諾整改，但還是被消費者打上了“侮辱女性”的标簽。
10月18日周一開盤，華熙生物股價當即大跌6.35%，市值蒸發55.97億元。原定20号上架薇娅直播間的潤百顔，也被臨時取消坑位。
研發費用不高，賣的東西反而很貴，華熙生物官網顯示，其玻尿酸飲用水售價為53元6瓶，平均8.8元一瓶；玻尿酸咀嚼片價格為139元4盒，平均34.75元一盒。這被外界質疑為是在收智商稅，核心點是這些添加了少量玻尿酸的食品究竟能起多大效果要打個問号。
面對智商稅的争議，趙燕去年公開表示，新事物被質疑很正常，透明質酸可以加入普通食品，在國外已經有20-40年的曆史，中國消費者對玻尿酸物質的認知還停留在醫美和化妝品領域。但這并未平息質疑聲，百度上搜尋華熙生物收智商稅出現的詞條有111萬個，最多的是“成本不到20元卻賣3000元，明目張膽地收智商稅”。
距離趙燕初次創業已經過去33年，從服裝制造到投建地産，再進軍玻尿酸，趙燕像是掌握了時代脈絡的穿越者，精準地做對了商業留給她的每一道選擇題。但這一次，她在玻尿酸生意上能走多遠，還有待時間的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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