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1938年毛主席在延安創作《論持久戰》
1944年的一天,日本東京一片肅殺之氣。
一輛車疾馳而過,最終停在了天皇居所前,從車上走下來的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日本戰犯、前日本首相東條英機。
東條英機此刻滿臉怒容,之是以如此動怒,是因為就在前不久,他剛剛遭遇了一場刺殺。
得到天皇準許後,東條英機迅速封鎖東京,搜捕刺殺者,可最終抓捕到的兇手令他大吃一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皇的親弟弟三笠宮崇仁親王。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位天皇的親弟弟在1943年之前,還是一個侵華日軍軍官。
1943年,三笠宮崇仁親王隐瞞皇室身份前往南京,任侵華日軍南京大學營大尉參謀。
三笠宮崇仁親王原本此行的目的有兩個:
一是宣傳新方針,搜集各類情報;
二是到前線考察日軍的情況。
結果到了前線後,才發現日本國内所宣揚的“大東亞共榮”,居然全都是假的,侵華日軍在中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強烈的反差令三笠宮震驚不已。
也就是在南京期間,三笠宮接觸到了中國的一本小冊子。
這本小冊子就是毛主席在1938年所著的《論持久戰》。
三笠宮不看還好,一看頓時震驚了。
圖|年輕時候的三笠宮崇仁親王
盡管這篇文章已經發表5年多的時間了,但三笠宮驚詫地發現,書中所有的對時局的推測,如今正在一一實作。
三笠宮知道,這場戰争,必然會失敗。
回國以後,三笠宮便緻力于反戰宣傳,甚至與軍中反對東條英機的人聯合,打算刺殺他,自任中國派遣軍司令。
一本《論持久戰》,緣何能有如此大的魔力,讓一個人做出翻天覆地的改變呢?
“不可破解”的陽謀
1938年,抗日戰争進入第二個年月。
正面戰場的逐漸潰敗,祖國半壁江山淪喪,日軍在南京血腥屠殺,令國人深深地感到,如果再不拿起武器反抗,将有亡國滅種的危險。
盡管如此,當時國内對日軍侵華戰争,産生了兩種不同的論調,一種是速勝論,一種是亡國論。
速勝論者認為,随着侵華日軍逐漸深入中國,損害英美列強在華利益,中國與日本之間的戰争,會因為英美列強的介入而快速結束。
亡國論者認為,中國無論是經濟、軍事、工業都不如日本,持久作戰下去,必然會失敗。
兩種論調互相争執,吵得不可開交。
事實上,就在全面抗戰爆發之前,針對日軍侵略中國,毛主席就曾有過深入的思考,尤其是在瓦窯堡會議後,提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後,
毛主席搜集了包括《孫子兵法》在内的古今中外各種軍事論著,并廣泛征求各方意見,形成一個初步的論述。
1936年,毛主席在延安接受斯諾采訪時,曾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中國與日本的一戰,不管或早或晚,是一定會打的,而這一戰也将會是持久的。”
圖|1938年1月毛主席在延安會見梁漱溟
1938年年初,毛主席與著名學者梁漱溟談話時,毛主席就引用了尚不是很成熟的書中的觀點:
“中國的前途大可不必悲觀,應該非常樂觀,最終中國必勝,日本必敗,隻能是這個結局,别的可能性不可能存在。”
直至多年以後,當梁漱溟回憶起與毛主席的對話,在聯想到《論持久戰》後,梁漱溟深深地為毛主席所折服:
“這篇文章《論持久戰》那時還沒有發表,他就是用這篇文章内容來說給我的,說中國一定勝利。我聽了他的談話,心中的煩悶一掃而光……我真的非常佩服他,五體投地的佩服。”
構思多半年以後,毛主席于1938年5月開始動筆。
由于正值抗戰最艱難的時期,毛主席日常的工作非常繁忙,隻能利用閑暇時間來寫,有時經常忙到深夜,甚至是連續幾天不眠不休。
某天,到了吃飯的飯店,警衛端着飯菜送到屋子裡,隔了好一會兒,毛主席都無動于衷,警衛員擔心毛主席身體,于是勸說:
“主席吃飯吧,您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吃完飯,休息會吧。”
哪知毛主席卻擺擺手說:
“你們不用管我,忙完了就先睡,我等一會兒再睡,工作還沒做完,睡不着。”
圖|論持久戰
連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創作,幾天之後,毛主席病倒了。
盡管遵從醫囑休息了一天,可還沒等身體養好,毛主席就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去了。
等到初稿編訂完成後,毛主席又花了幾天的時間進行細緻的修改,還就書中的内容向身邊的人請教,直至《論持久戰》編訂完成,毛主席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1938年5月26日,毛主席在延安抗日戰争研究會上就《論持久戰》的問題,做了專題演講。
演講共分為幾個部分,即提出問題,問題的根據,駁斥亡國論、駁斥速勝論。
“妥協還是抗争,腐敗還是進步?”,“亡國論是不對的,速勝論也是不對的”;“為什麼是持久戰?”
參加研究會的人均有醍醐灌頂,耳目一新的感覺。
1938年7月1日《解放》雜志第43期、第44期合刊全文刊載了毛主席的《論持久戰》,廣大幹部争相傳閱,引起了全民對它的熱烈讨論。
為大家閱讀友善,解放出版社後來出版了單行本的《論持久戰》。
這也是國内迄今為止最早的單行本,扉頁還有毛主席的題詞:“堅持抗戰,堅持統一戰線,堅持持久戰,最後勝利必然是中國的。”
《論持久戰》的影響力迅速擴大到了全國,不僅僅是解放區、國統區,就連當時已經淪陷的孤島上海,都刊印了《論持久戰》一文,甚至還出了英文版。
有一個說法稱,《論持久戰》是不可戰勝的陽謀。
書中反應的觀點,宣傳和介紹中國共産黨堅持抗戰、堅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
因為是公開出版的,侵華日軍不可能接觸不到。
但似乎也印證了那句話,你越是研究,就越是無法破解。
圖|毛主席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做《論持久戰》的演講
三笠宮就是受到了持久戰的影響,成為積極反戰的一員,一直到1998年11月,三笠宮還對通路日本的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坦言:
“我的良知現在仍然令我很傷痛,我想向中國人民道歉。”
日中友好軍人協會創始人——遠藤三郎
整個抗日戰争時期,許多侵華日軍的進階将領都看過《論持久戰》。
侵華日軍戰犯岡村甯次戰後出版的回憶錄中,曾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1940年7月,岡村甯次獲派為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時,前任多田駿因八路軍發動的百團大戰中損失慘重而被撤職,曆任前贈送給岡村甯次一本《論持久戰》
岡村甯次卻直接拒絕了,并告訴多田駿:“我自己也有一本,不同的是,我的那本都快翻爛了,你這本還是新的。”
影視劇《東方戰場》裡,也有同樣的情節演繹,取材就是來自于岡村甯次的回憶錄。
岡村甯次對中國的研究不可謂是不透徹,尤其是對《論持久戰》,任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時,岡村甯次推進“治安強化運動”。
盡管如此,最終岡村甯次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圖|岡村甯次
事實上早在1939年夏,岡村甯次就已經意識到,日本軍隊已經陷入了他們最害怕的持久戰中。
有關日本人對《論持久戰》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取材于網絡,來源不可靠)。
有一名日軍情報人員,長期搜集中共抗戰情報,在看了《論持久戰》後,深刻地認識到日本發動侵華戰争是錯誤的,而中國的抗日是正義而偉大的,于是這個人後來變成了在華的日本反戰同盟的一員。
對日軍進階将領影響最深的,除了三笠宮外,還有前日軍陸軍航空兵中将、日中友好軍人協會創始人的遠藤三郎。
遠藤三郎父親原本是一名商人,因農村經濟不景氣,無法供兒子讀書,于是遠藤三郎無奈選擇了日本仙台陸軍學校。
無形中這也奠定了遠藤三郎後來的命運。
三十年代初,遠藤三郎就任日軍參謀本部作戰參謀。
當時的日本正值軍國主義盛行,遠藤三郎毫無疑問也是其中一員,1932年淞滬抗戰時期,遠藤三郎還曾草拟了日軍登陸作戰方案。
毫無疑問,在中國陷入日寇鐵蹄之下時,遠藤三郎就是戰犯之一,盡管他在當時并不顯山漏水。
遠藤三郎曾因一個舉動,差點改寫二戰史。
圖|1941年初春,遠藤三郎(右四拄刀者)任第三飛行團團長
1941年8月30日,遠藤三郎獲知一個重要情報,蔣介石将在黃山官邸雲岫樓召開進階将領軍事會議。
作為航空兵的一員,遠藤三郎計劃親自率隊轟炸蔣介石在重慶的黃山官邸,為此他從意大利領事處了解到了黃山官邸雲岫樓的實際位置,包括這棟樓屋頂瓦片是什麼顔色的,也打聽的一清二楚。
“為了将此别墅炸毀,我們斟酌着蔣介石本人在場的時候發起了進攻。”
了解相關情報後,遠藤三郎親率一個中隊,共27架戰機突襲重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轟炸重慶市區,而是直撲黃山官邸而來。
密密麻麻的炸彈立刻傾瀉而下。
當時與會的國民黨軍進階将領慌忙躲進了防空洞之中,不湊巧的是,一發炸彈在防空洞門口爆炸,兩名衛兵當場被炸死,另有4名衛兵受傷,盡管如此,當時參加會議的國民黨軍進階将領,無一人傷亡。
炸彈幾乎就是貼着蔣介石的面炸開的,盡管如此,由于撤離及時,蔣介石沒有受傷。
蔣介石後來在公開廣播中詳述了這次受到襲擊的經過:
“……在房子裡感到震動才知道敵機來轟炸,到了夜裡下起雨來,實在難以入睡。經曆此次轟炸更加使我體會到重慶全市同胞所經受的肉體和精神的雙重苦痛,這是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而國民遭受這種苦難并不是一次,而是已持續4年之久了。”
圖|蔣介石在重慶的黃山官邸舊址
遠藤三郎也在這次轟炸中,受了不少的驚吓,原因在于當時中國軍隊裝備了高射炮,盡管密度不大卻十分準确,遠藤三郎事後坦言,因為中國軍隊防空力量的增強,轟炸的精度大大下降。
盡管抗戰末期,日本因資源不充足早已無力發動戰争,可遠藤始終認為,自己的戰略戰術沒有任何問題。
1941年12月,遠藤三郎奉令回到日本,任陸軍士官航空學校校長,并升為中将軍銜。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遠藤三郎甚至狂妄的叫嚣:
“放下武器。赤裸裸的日本不用懼怕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
1947年2月,遠藤三郎作為日本戰犯嫌疑,被關進巢鴨監獄中一年。
也就是在巢鴨監獄關押期間,遠藤三郎看到了《論持久戰》。
遠藤三郎驚奇的發現,這本刊發于10年前的書,早已經預料到了日本戰敗。出獄後的遠藤三郎徹底的被改變了,他參加了日中友好和反戰運動,還駁斥那些軍備在武裝者的謬論:
“日軍擁有1萬架戰鬥機都沒有取得戰争的勝利,自衛隊從美國購入100架、200架新型戰鬥機,又能如何呢?”
幾乎是一夜之間,遠藤三郎的态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的一些舊友不敢相信。
以德緻勝者昌,以力緻勝者亡
遠藤三郎的思想發生轉變後,開始積極地謀求同新中國的對話。
1955年8月,日本廣島舉行世界和平大會,中國代表團成員之一的劉甯也出席了會議,遠藤三郎與日本和平友好人士一同前往劉甯下榻的酒店拜會。
見面後,遠藤三郎對劉甯推心置腹地說:
“盡管台灣問題是貴國的國内問題,但是如果發展成了武力沖突的話,蔣介石的背後有美國,貴國又與蘇聯交好,這兩個國家都是有核武器的,沖突會逐漸更新到何種程度就難以預料了。是以,想懇請你們雙方務必停止争鬥啊。”
圖|《論持久戰》的幾個不同版本
劉甯聞言吃了一驚,他很難想象,一個曾參加過二戰的日軍戰犯,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盡管遠藤的話語中,對中國的一些政策并不是很了解,對此劉甯建議:
“像今天這樣有實質内容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回國以後就向我的上級報告,希望先生能來中國直接與我們交談。”
幾個月後,遠藤三郎收到中國外交學會會長張奚若的邀請,到中國參觀通路。
遠藤三郎到中國參觀通路,心裡其實有很大的負擔,畢竟日本在過去的曆史上侵略中國,是實實在在的事情,日本侵略軍在中國燒殺搶掠,也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中國對日本到底有沒有複仇或者是侵略的企圖呢?”
1956年秋,遠藤三郎到了中國以後,心中完全服了,尤其是在參觀了中國的國民教育以及軍人教育後。
“一國國民從孩童時代就徹底地接受‘國際友好’、‘發動侵略戰争的軍隊必敗’等内容的教育,像這樣的國家會去侵略别的國家嗎?我的疑問完全解開了。”
遠藤三郎回國後,還寫了一篇文章《通路中國與中日友好運動》來形容自己這次到中國的所見所聞。
“我們所到之處都懸挂有‘國際友好’的智語,即使對于像我這樣曾經的侵略國的軍人,從幼稚園的小孩到農村抑或是工廠的妙齡女性,再到養老院的老人,都無一例外地歡迎我們的到來。”
“我觀察了軍隊後發現,上至司令官下到一兵一卒,都十分透徹地了解到侵略戰争必定失敗。”
圖|毛主席接見遠藤三郎
更幸運的是,遠藤三郎還見到了《論持久戰》的作者——毛主席。
臨行前,遠藤三郎就已經準備好了要見毛主席的禮物,一把家傳的日本寶刀,那是遠藤三郎進入幼年學校 讀書時,外祖父作為賀禮送給他的,寶刀上所刻的銘文是“米國光作。”
毛主席見到遠藤三郎第一句話就大出他預料之外:
“一直以來,從日本來的客人大多數是左翼人士,我們也想見一見右翼人士。尤其是像遠藤三郎君這樣的軍人,我們也是想見一見的。”
遠藤三郎将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對毛主席說了一遍,毛主席對他說:
“‘第一個例子就是你們日本軍隊,第二個例子是美國軍隊’。‘被譽為世界之一強的日軍對中國發動了侵略戰争,卻被裝備低劣的中國軍隊打敗了;全世界裝備最精良的美軍發動了對北韓的侵略戰争,不也被我志願軍打敗了麼?這都是反面教材啊!”
毛主席一席話,說的遠藤三郎面紅耳赤,後來他在文章中寫道:
“這幾句話令我面紅耳赤。這是真理啊!從這層意思上來說,不管是日軍還是美軍都沒有理由戰勝中國等國家。”
圖|遠藤三郎與周總理握手
臨别時遠藤三郎将帶來的寶刀相贈,而毛主席也本着禮尚往來,将一副齊白石老先生的畫作轉增,并随畫寫了一封信,信裡有這樣一句話:
“承遠藤三郎先生惠贈珍物,無以為答,茲以齊白石畫竹一幀為贈。”
遠藤三郎啟程回國時,廖承志親赴機場送行,并轉達了周總理的願望:
“希望您盡快成立一個日本軍人代表團來中國通路。”
這一次的中國之行,也讓遠藤三郎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德緻勝者昌,以力緻勝者亡。
“俗話說得好,‘百聞不如一見’。假如我1956年沒有去往新中國通路,恐怕對于中日友好運動就不會這麼熱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