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喬巴：關于距離的美學斷想（組詩）

關于距離的美學斷想

（組詩）

喬巴

你從遠方來看我

在附近的酒店訂了客房

多年以後面對面，竟有些拘謹了

燈光顯然不合時宜

最後半杯紅酒握在手上

遲遲沒有幹掉

目光也閃爍和猶疑着

甚至不能互相直視

我們心裡在想什麼，我們知道······

歲月早已期期艾艾地流過了

青春往事是過于久遠的話題

你不敢提起，我也不敢

你講的故事都與我無關

但都與愛情有關

你是想說人一生不應該沒有愛情

還是想說我這一生不應該沒有你？

多年以後，你從很遠的地方來

卻肯定地說這隻是一次旅遊

你聯系我，不過是想有個熟人做導遊

以免在陌生的地方迷路

旅程結束你就要回去了

你确信能回到從前的自己？

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星辰躁動不安

不小心跌下天街的那一顆星

成為流星······

七月的夜晚意味深長

星星們蠢蠢欲動。愛蠢蠢欲動

證明一種存在，證明我們的心還活着

而在此之前誰也不敢确定

正如流星不敢确定，一旦燃燒起來

竟可以發出如此炫目的光

如果想看流星

最好來南國的海濱，或者海島

最好在七月的某一天

花 季

有些花注定開得很遲，比如菊

錯過春心萌動的季節，以及多雨的夏

九日枝枝幻化出無邊流霞

讓東籬成為最美的風景，沒有之一

經霜的菊最美，沒有之一

最美的女人沒有之一

隻有唯一。我相信美麗與季節無關

如你的名字，與字面涵義無關

便是在心裡呼喚，也隻能輕輕的

我怕我的聲音過于熾熱

灼痛你纖纖的葉脈和柔柔的蕊

有些花是開得遲了一些，但時令正好

畢竟酷暑已過，霜露還薄

冬還在遠處

北極星相反的方向

你那裡的夏夜是什麼顔色呢？

仰望蒼穹，星河流動起來

你是否聽得到潺潺的水聲？

你信不信，北鬥是其中的一串音符

我在南方，在北極星相反的方向

南中國海波光粼粼

漁船泊于港灣，海面升起白白的月亮

等到夜再深一些

漁家妹子和珊瑚會做同一個夢

此刻，你的高原也一定有滿天繁星吧

那裡的夏夜究竟是什麼顔色的呢？

你目光所及和思緒所及的一切

該多麼美好——螢火蟲自窗前飛過

蛙鳴與蟲鳴交錯起伏，和聲恰到好處

溫度與濕度恰到好處

稻田一望無際，秧苗在抽穗

讓人想到秋後的稻香

此刻，在北極星相反的方向

南中國海的上空有一個星座

很像大大的問号，問你

是不是也在想我······

是離你遠些好呢，還是近些好？

今夜星光燦爛，有一個傳說如此美好

光年也隔不斷殷殷惦念

你說他們是離得很遠呢，還是很近？

你說我們是離得很遠呢，還是很近？

其實，看得見你和看不見你都一樣

也隻好標明一些日子來想你

想你在小杜的詩裡卷起珠簾

坐看天階夜色，流螢飛過畫屏﹝注﹞

你說是思念苦呢，還是心無所念苦？

天河兩岸，那一對戀人多麼幸運

至少年年七夕可以相對凝望

我該離你近些呢，還是遠些？

君生我生是上蒼怎樣的安排

還不如你就住在唐朝，隻要翻開書卷

你那裡的銀燭秋光便照過來

照不同時空裡同樣的心事

思念是最近的距離，因為

我時時刻刻都可以想你

最遠的距離是你和我的距離

比唐朝更遠······

﹝注﹞唐 杜牧《秋夕》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留 白

今生如一幅水墨畫，留白太多

遇到你，我才明白這構圖的深意

你如一抹丹青

浸潤出深深淺淺的意境

滄桑與清純的宿命交融——靈魂交融

渾然一體，分不開誰是誰

我今生的這一幅水墨，紙質粗糙了些

與你溫婉細膩的筆觸形成參差

既然相遇，你就添上幾筆吧

畫什麼并不重要，比如

第一場春雨後吐芽的垂楊

夏的雲翳，秋後經霜的菊

畫幾枝竹子也好（竹林邊

有你和我遮風擋雨的小木屋）

或者畫一株蘭

讓整幅生宣浸上你幽馨的氣息

可以工筆，可以白描

也可以淋漓地潑墨，或者枯筆飛白

宣示愛情的血液拒絕幹涸······

真希望我今生的留白都是你的

想怎麼塗抹請随心所欲

也許你注定是一抹隔世的丹青

不能填補我今生這一幅水墨。那麼

留白就這樣留着吧，留給

來生······

九十九世因緣

船去是悠悠地劃過去

彼岸是青青的楊柳岸

樹梢挂着小小殘月

執手相看淚眼，也終歸要松開

同船過渡是無望的奢望

那是需要一百世因緣的啊

你和我隻修得九十九世

欠的一世正是今世

與你相遇是因果的注定

今世情孽須今世了結

癡癡相思定是心魔在相逼

負不負如來我都不願負你

總有一個人先渡盡劫波

到了彼岸也不要走遠

等着另一艘船，另一個人

來世便可以風雨同舟

我們的因緣隻有九十九世呐

是以，今生我必須遇到你······

（作者簡介：喬巴，男，1965年5月生，貴州省鳳岡縣人。16歲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17歲發表第一篇小說。作品散見各類報刊雜志。現供職于某央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