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不可名狀的浪漫」
這裡是《人物》的「見好」欄目。本期「見好」的主題是——「我的浪漫備忘錄」。
七夕将至，我們不讨論愛情，卻想聊一聊浪漫。
愛情有其發生的必要條件，浪漫卻可以無處不在。通過手機備忘錄留存下的瞬間，我們看到了大家生活裡浪漫的溫柔和寬廣：浪漫是和花樹、雲朵、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的相遇；浪漫是對自我的慰藉、對夥伴的支援、對親人的感念；浪漫是耿直的告白、隐秘的心動、無所顧忌的示愛、細水長流的陪伴……世間所有的愛都有其浪漫的一面，而所有浪漫都源自愛本身。
若我們暫時無法與愛情相遇，就請祝福自己和浪漫常伴吧！
策劃、文｜時雨
編輯｜李栗
圖｜（除特殊标注外）受訪者提供
浪漫是自然的饋贈
@小笛 21歲
前幾天在網上看到了水培荔枝，想試試能不能水培檸檬。
我小時候曾經試過一次，結果失敗了，種子全長了毛，是以這次不想抱太大期望。但催芽那段時間，仍然忍不住每天早中晚各檢視一次。
大一點的種子發芽很快，小的那個卻過了很久都沒有動靜。但我偏偏有種荒謬的自信，就是感覺它能發，是以一直留着。結果有一天，早上去看時它還沒有動靜，中午就裂開了一個小口子。
我好像聽到了它裂開那一瞬的聲音，這個微小的、獨屬于我的時刻，在我心裡發出清脆的轟鳴。
@時雨 24歲
亞得裡亞海上，能撫慰人心的，除了那幾百道矗立千年的橋，還有日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載沉載浮的水鳥，以及吹皺了波光、吹散了水鳥的海風。
有一次，我從彩虹島回主島，路程近一小時。為了打發時間，早買好了酒。上船後挑了個船尾的位置，面向椅背，看那些競逐着向後奔去的水浪。
因為喜愛各種口味的果味精釀，是以我買的是幾瓶林德曼果啤。随手打開一瓶，入口是飽和度很高的桃子的甜香，帶點蘭比克啤酒特有的酸。我雖嗜甜，卻極怕甜，酸甜相宜、尾調不苦的酒剛好合我心意。
夏天傍晚，漫天濃雲。兩旁海面指引方向的木樁和小灘塗上，水鳥來來去去，有時單腳立在樁上，有時像塑膠袋一般在風中打着旋兒，又兀自飛遠。
海風持續向這個小小的犄角湧來，風力過于熱情，圍欄和座椅也擋不住它們将我的裙子吹得四下翻飛。還好酒的果味兒中和了風的鹹味兒，也似乎沖淡了一點風裡帶來的寒意。
酒過三巡，風也過三巡，心緒微微蕩漾起來。想此刻正如歌中唱的那樣，「晚風輕輕飄蕩，随我迎波逐浪……失望也不失望，惆怅也不惆怅，都在風中飛揚。」我想用叮當作響的空瓶向海風緻意，不知這一刻的自由和浪漫，是風給我的，還是酒給我的？
踏上碼頭時，紅彤彤的晚雲映照泛舟的漁人，一片槳聲燈影，讓我以為回到了故鄉。手邊還剩一瓶櫻桃啤酒。我在碼頭的木頭欄杆邊坐下，靜靜地看着即将落幕的霞光。晚風裡仍有鹹味，但卻帶了點微醺的酒意，直到日光徹底離場，還在夜裡伴我回程。
離開歐洲之後，我常常想起那四面夾擊我的、挾着冷意卻又鼓蕩着酒香的海風。很巧的是，同樣産自歐洲小城的林德曼啤酒，是承接了被風吹來的天然酵母，讓麥芽汁自行發酵而成的。風釀，似乎成就了林德曼獨一味的酸甜氣息，也成就了一種順其自然的浪漫。
我喝了不少果味啤酒，但在懷念歐洲的時候總還是會拿起這款——起風的時候，與林德曼的相遇，或許也是與浪漫的重聚吧。
@一昂 34歲
一個閑适的傍晚，翻開陳春成的《裁雲記》，看到一段話：「時值初秋，滿山草木松脆，涼風中有稻香浮動。田野金燦燦的，耀人眼目。水稻并非一種植物，而是從泥土中生長出的光。天藍得像一個秘密。大地起伏，山丘凝碧。」
浪漫就是世間萬物最自然的一種呈現吧。讀到這段話的一瞬間，感覺人間太美好了，我好愛這個世界，好愛我的生活。
@yy的浪漫貨車 22歲
今年6月和同學去烏魯木齊旅遊的時候，我因為預約錯了另一個博物館時間，陰差陽錯一個人來到了新疆地質礦産博物館。
算起來我與地理結緣已有四年。趴在玻璃窗外，凝視着那些隻在地質學課本上浏覽過的岩石們。有一瞬間，我仿佛被蠱惑了，很想用指尖觸摸這些承接了地球億萬年故事的載體。
不過，身為地理人，我竟然不知道還有肖似玫瑰的石頭，且還被賦予了「沙漠玫瑰」這樣浪漫的名字。沒想到在酷熱的沙漠裡，水分的極度缺失反而成了一種獨出機杼的雕琢工藝，使得石膏能夠成長為形如花簇和葉片的晶體。大自然就是如此公平，鹽堿地也有屬于它自己的玫瑰。
愛自己，是最忠貞不渝的浪漫
@二咩 33歲
常來的這家攀岩館挺火，一到晚上人擠人，到處是喧嚷聲和汗臭味兒。上周五我調休，早晨錯峰去攀岩，結果發現館裡空無一人。燈光昏暗，空調涼爽，空氣裡甚至有點香噴噴的味道。
因為隻有我一個人，我理直氣壯地霸占了所有線。而且，任憑我怎麼「橫行霸道」，怎麼「屢敗屢戰」，都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每一次全神貫注地發力，我都仿佛在和自己的内心對話。那種徹底放松的感覺，比任何約會都要chill。
對我來說，浪漫其實是一種真正舒适的感受。從容地和自己相處，給予自己支援，就是我最放心的浪漫了。
@李喜悅 26歲
「我執着國祥的手，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霎時間，天人兩分，死生契闊，在人間，我向王國祥告了永别。」
「擡望眼，總看見園中西隅，剩下的那兩棵意大利柏樹中間，露出一塊愣愣的空白來……那是一道女娲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友人王國祥離世六年後，白先勇寫下《樹猶如此》，字字句句都是對故友的思念。
我順着書裡提供的位址，在Santa Barbara（聖巴巴拉）找到了白先生的故居。信箱上的署名是Pai，敲門無人應答，隻有屋前的那棵寶塔松如文中一樣昂然挺立。
下雨天，街上很安靜，隻有一對老夫婦和他們的貓在散步。老夫婦說這間屋子确實住着一位中國作家。我對他們講了《樹猶如此》的故事，說作家和他的友人在院子裡種滿花草，其中一人卻先行離世。
老夫婦說他們在這裡生活了五十年，很喜歡白先生院子裡的樹。他們和白先生年齡相仿，都是随時會面對死亡的人。離開之前，他們說會找這本書來看。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想一起蒼老是多麼浪漫、多麼美好的事。老夫婦分明沒看過作家的故事，卻已經用他們的一生為故事裡未完成的生活作了注腳。
「樹猶如此」
@愛吃大蒜的劉雯 27歲
為了逃避現實的一些瑣碎，我在老家屋後開墾了一小片荒地。
春天的時候，幾乎每個周末都在買植物、挖地、填坑、澆水。因為力氣不夠，開始還有新鮮感在身，勞作一小時後，便隻剩下疲憊和力不從心。
村子裡面幾乎沒有同齡人留下。除了雞在飛、狗在跳，整個村莊安靜得隻有鋤頭和泥土邦邦硬的碰撞聲。
雖然我挖一小會兒地，要休息半小時，我的狗卻從不覺得無聊。無論我是在拔草、澆水，還是挖土，它們都忙着圍觀湊熱鬧，兩雙烏溜溜的圓眼專注地盯着你，有時候我甚至能從它們眼裡看出點笑模樣來。
等我回院子裡坐着休息、曬太陽的時候，它們兩個就并排睡在廚房外牆角落。陽光剛剛好，外頭是樹葉刷刷的聲音，裡面隻有一人兩狗的呼吸聲。
有時我故意逗它們，大喊一聲：「吃飯了！」它們激動地齊刷刷擡起頭，發現我在說謊，又懶洋洋地睡下了。我就自顧自地在原地笑。
生活如果一直這樣多好，平靜、充實、美好、浪漫。隻要最簡單的交流、最簡單的陪伴，還有兩雙似乎笑盈盈的眼睛，就足夠了。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陳園園 18歲
聽說聯考前夕，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會為畢業生喊樓加油。但這個活動在往年已經被學校禁止了，今年我便也不抱期待。沒想到，6月5日晚上，第一節晚自習結束，就聽見了「學長學姐聯考加油」的大喊聲。
喊聲傳來的時候，我又驚喜、又恍然。走出教室，忽然看見天上的月亮，那麼圓、那麼亮，那一瞬間，真的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
我想起咬牙強撐的高中三年，力不從心的學習，家人之間的争吵，每況愈下的身體，忽然很感謝自己的堅持。仰望着這輪月亮，我想考完試之後，我一定可以走出這個小鎮，去看遠方。
@限定快樂小狗 31歲
在亮馬河邊散步時，突然下起了大雨。即使打着傘，走路時褲子也會淋濕。我和朋友急忙跑到一個小亭子下避雨。一同在亭子下的，還有一隻黑白邊牧、它的主人，以及一個帶着小朋友的家庭。
雨越下越大，邊牧變得興奮起來，不斷地往雨裡沖。一開始，它還隻是張着嘴仰頭接雨，後來玩得興起，開始蹦蹦跳跳，一邊轉圈、一邊張嘴去「咬」天上掉下來的雨水。那個傻乎乎的、忘乎是以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太聰明，很不符合大型犬高冷的形象。
旁邊的小朋友披着家長用尿不濕防水面臨時制作的披風，很開心地想去跟狗子互動，又被邊牧瘋瘋癫癫的樣子吓得半路打退堂鼓縮了回來。
主人在旁邊有點尴尬，但又無可奈何，好像看着自家孩子犯傻，被大家發現了，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它還不到一歲，是狗生第一次看到下雨，是以才這麼激動。」
那天本來和朋友傾訴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最後回家的時候，腦子裡居然隻記得瘋狂淋雨的快樂小狗。因為下雨就快樂得忘乎是以，真是狗子的專屬浪漫啊。我也得向它學學，在這躲雨的一刻，不問過去，不問将來。
@小鼹鼠 23歲
去年八月的一個傍晚，和家人一起去了武漢東湖淩波門棧橋。
淩波門棧橋很窄，勉強能容一人通過。人多時想要過橋而不落水，需格外小心謹慎。就在我戰戰兢兢試圖緩慢走過橋面時，忽然看到身邊一個身影迅速騰空而起，毫不猶豫地一猛子紮進了水裡。
夕陽下，水花大片飛濺，水珠甚至擊中了岸上的人們。那人浮出水面，朝着岸邊哈哈大笑。
原來，武漢每年夏天都會有「跳東湖」的活動。循着慣例過來「跳水」的中年人聚在橋上、岸邊、水中。從淩波門棧橋縱身躍入東湖，跳水人和圍觀者的歡呼與笑聲融為一體，那種蓬勃的、無拘無束的生命力，簡單又純粹的快樂，讓我感受到一種少年俠客般的江湖氣。
我曾親眼見證武漢承受的巨大創傷，再看到如此樂觀昂揚、自在灑脫的景象很難不動容。就像短片《遊者多未懼》中說的：「管那風波繼續，你我遊者多未懼。」這種無所畏懼的豪情，大約就是獨屬于武漢的浪漫吧。
@歌頌者 23歲
傍晚下班的時候，正巧碰到從醫院出來的三位大哥。可能是剛看完病，也可能是來探訪親朋，他們三人在路邊閑走，一人一句，旁若無人地唱着毛阿敏的《渴望》：「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這樣執着究竟為什麼？漫漫人生路， 上下求索……」
歌聲質樸、粗犷、原生态，算不上好聽。聽口音，應該是我們魯西南、豫東北人士。
胡同的樹蔭邊上，迎面而來的車燈照着他們，仿佛是舞台打光。我從他們身旁走過，恍惚聽出那歌聲裡複雜的感情，不覺一陣心酸。
不知道三位大哥從醫院來，到底經曆了什麼。生活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去，奢望一天天消失。中年人外有人情世故，内有柴米油鹽，沒有一樣不要費盡心神，隻能一邊崩潰一邊自愈。在馬路牙子上發聲歌唱，已經是他們能給予自己生活的最大浪漫了吧。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但走到小區後，我依舊不能釋懷。望着西邊的晚霞，自己也不自覺地哼唱起來：「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過去未來共斟酌……」
「陰天，晴天，下雨天，你喜歡哪一個？」
@昱池 19歲
國中時候，學校給每輛自行車都編了号，我喜歡的男孩子的車編号是36。
有次放學，我一直等不到回家的公車。天色漸晚，心裡正着急，卻看見他推着自己的自行車過來，問我：36路車，你要坐嗎？
在焦急與失望之中突然看到光亮的感覺，伴随着巨大的甜蜜一起襲來。
成年後的戀愛裡，雖然花和禮物收了不少，但似乎偏偏少了這種「在我脆弱的時候你剛好出現」的感覺。
圖源電影《歲月的童話》
@echo 24歲
那段時間剛結束一段壓抑的戀情，而和他的關系還沒有挑明。在校園裡一起自習，我在去洗手間時看到了好看的夕陽，于是叫還在教室裡的他也出來看一眼。
看落日當然不會讓手頭的論文實驗變得好懂，更不會在明天的組會上讓導師嘴下留情。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拉着我的手在狂奔了——他說自己知道一個超級棒的看落日機位，一定要在金色時刻來臨前帶我趕到那裡。
熱門機位名不虛傳，一個小小的視窗，邊上圍着一大群人。如果不是他們，我可能遏制不住自己在一通狂奔、看到美麗夕陽後，想要抱住身邊這個人狂親的沖動。
當晚我就給好朋友發消息：我遇到了一個把所有人都覺得沒意義、隻有我在意的事看得非常重要的人。
圍在最佳機位拍照的人。
@卡門 26歲 1997年七夕出生
我的浪漫，發生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同僚的那個瞬間。
在上海飛往海口出差的飛機上，她坐在與我同排的另一側窗邊，睡着了。抱在胸口的手臂被空調的冷風一吹，豎起了細小的絨毛，在陽光下泛着淺淺的金色。我看到她腿上攤着剛剛在看的書，忽然有點擔心書本合上，她醒過來會找不到頁碼。
那個瞬間，我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我不自覺地關注那些有關她的微小細節，并熱衷于賦予它們意義。她把背影留給我，我卻為可以肆無忌憚望向她而感到欣喜。
@Xy~ 26歲
2014年高二，刷題到半夜，聽到窗外下雨了。雨聲淅瀝，一瞬間感到思念上湧，無法抑制，于是悄悄偷拿了手機想發個短信給他。
我還在編輯短信，他的消息卻先到了——「下雨了，好想你。勿回。」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這個怦然心動的時刻，駐紮在之後的很多雨夜裡，讓我回憶了好多年。
雖然最後我們還是走散啦，但沒關系，我依然擁有回憶裡那個青春懵懂的少年，和那個下雨的夜晚簡單純粹的心動。
圖源電影《一天》
@之之 26歲
吃完晚飯，他送我去地鐵站。在站外的廣場上，我正蹦蹦跳跳地下樓梯，突發奇想，說要看看他是不是剛好比我高一個台階。
他配合地走下一級台階與我對視。我把手從自己的頭頂平移到他的頭頂，有點懊惱地說，用手量好像很難保證完全水準，不準。
他說，用眼睛測最準。然後輕輕湊近，盯着我的眼睛。
在廣場中央和他對視的這幾秒，好像過去了幾萬年，久到我忘記了呼吸，腦子裡隻有兩個字：完了。我突然就明白了「第一次看見宇宙，是和你四目相對」的意思，明白自己已經在這場對視裡徹底淪陷。
那是我的第一次心動。現在他已經是我的親親男朋友啦！
「久處仍怦然」
@陳影廚 24歲
夏天的一個晚上，和男朋友在沈陽勞動公園碗池裡玩滑闆，突然看到一位至少70歲的爺爺，正異常娴熟地上闆滑行。正在驚訝，發現他還隻是在前邊做個示範，做完後回來雙手扶着站在滑闆上的老伴兒，兩人一點點往前挪，時不時發出因驚吓而起的笑聲。
身旁的年輕人來來往往，可是他們泰然自若，玩得不亦樂乎，引來我和男友的瘋狂羨慕。浪漫就是做那些似乎「不屬于」你了，但你們依然想和彼此一起做的事情呀！
@錢小姐 38歲
在一個普通的周五晚上，我和先生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Andre Rieu的音樂會。最後一首華爾茲響起，他突然把我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彼時房裡并未點燈，我們借着窗外的月光和電視螢幕的微光，就這樣靜靜地跳了一曲。
這個興之所至、偶然發生的場景悄悄留在我心裡，勝過我到過的所有标記着浪漫的地點、收到過的所有意圖營造浪漫的驚喜。
沒有圖檔。隻有月光幫我記住了這個瞬間。
@采采蒹葭1996 27歲
我們倆都是應屆生，畢業外派西非小國科特迪瓦。2023年初，因為出差、教育訓練、休假等諸多事宜，聚少離多。
有一次，我在等待去往模裡西斯的航班，而她則剛從摩洛哥傳回。為了能夠在機場「擦肩而過」，我們努力地用微信互報坐标，很努力地朝視線盡頭張望，很努力地試圖捕捉對方的身影。然而最終，我隻來得及在登機口前，看着帶着星月尾巴的摩洛哥航空公司飛機落地滑行。隔着飛機窗與候機廳的玻璃，我們非常努力對視了一下。雖然隻得到了在極遠處的匆匆一瞥，但那或許也算是見面了。
那之後，我對着我們笨拙的聊天記錄，傻樂了很久。這些略顯幼稚的情緒、執拗又無用的努力，盡最大心力卻沒争取來什麼的無用功，大概就是浪漫吧。
在愛裡，被愛着
@小朋友很懂事 27歲
去商場見男朋友，他說過來迎我。遠遠就看到他盯着手機螢幕，邊給我發消息邊笑。因為過于專注，甚至走到附近都沒注意到我。
那一瞬間，我卻覺得很浪漫：隻有對着很喜歡的人，才會笑着發微信吧。
@恐龍 26歲
晚上，我和對象開車回家，直直的馬路上幾乎隻有我們這一輛車。
天高雲淡、馬路寬闊、夜風和暢，環境過于爽利，讓我突然很想尖叫怪叫——我也确實馬上就這樣做了。就在我瘋狂大叫的時候，對象也邊開車邊大聲怪叫着回應我：怎得呢！寶貝！
然後我們倆就這樣一路一起怪叫怪唱着回了家，自由自在，不知孤獨為何物。
獨自瘋狂多少有點無趣，但一起躁動可就太浪漫了——無條件被了解被認同被附和的愛，怎麼能不浪漫呢！
圖源電影《春天不是讀書天》
@小荷子 20歲
2018年6月14日，距離中考還有兩天，我心血來潮，突然想翻看一下我和C老師的157封書信。
C老師是我的國文老師，我們的書信始于2016年12月13日。那天，我問她「文學在哪裡」，她居然很認真地回複了我。此後，我們時常寫信，交流閱讀感受、交換生活碎片。偶爾，我也會向她傾訴煩惱。到畢業那天一數，竟然寫了157封。
翻檢信件的時候，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不知是因為即将畢業，不想面對告别；還是想起了她對我最初的文學啟蒙，感動得一塌糊塗。
在電子時代，紙質書信的交流彌足珍貴。無法快言快語、無法即問即答，無法用表情代替文字……那些耗費更多時間組織語言、修剪枝葉、不斷取舍才落下的字句，還有那等待着、期盼着回信的時間，或許就是「從前慢」的浪漫。
157封信，完整記錄了我們共同走過的那段時光。帶着這些回憶，我去讀了中文系。在大學裡，我也時常翻看這些信，從回憶裡汲取力量，試圖抵禦有關未來的迷惘。在種種不确定之中，我唯一确定的是，以後，我也想做個給孩子回信的人。
@月夕 44歲
2004年端午，我和兒子住在北海涠洲島上的民宿。偏巧遇上停電，瘋狂的暑熱和蚊蟲簡直叫人抓耳撓腮、坐立難安。
五歲多的兒子煩躁極了，好不容易才入睡，很快又被熱醒。看他睡不着哭哭啼啼的可憐樣，我隻好把席子鋪到民宿窄窄的陽台上，祈禱睡在夜風裡能稍微涼快一點。
誰知剛一躺下去，剛才還哭起來沒完的兒子突然咧嘴一笑，說：好多星星呀！真美！
我難以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驚訝和感動：明明四周一地雞毛，他卻還能仰望星空，認真為星空的美而發出感喟。
能無時無刻不發現美、感受美，這就是浪漫的體質吧。我忽然對他未來的生活充滿了信心。
仔細看，會發現星空！
@小豬 24歲
春天，和男友路過北京銀河SOHO的郁金香花海，我說：「看到郁金香，仿佛春天就在身邊一樣！」
因為這句話，他悄悄開啟了四季「鮮花盲盒」計劃，讓我每個季節都能收到他親手種的花：春天是水培郁金香和水仙花，夏天是香水百合，在即将到來的秋冬，可能會收到栀子花和風信子。
收到花的時候，總會感覺面前捧着花盆的他憨憨的。小白種花很看運氣，需要增加栽培的種類，以增加開花的可能性。但這也讓盲盒裡的鮮花變得真正「不可預知」起來。名義上，他總說自己身為理工男，種花為的是堅決不讓中間商賺一分錢差價。但我想，「鮮花盲盒」的專屬花語，應該就是「把四季最美的景象送到心愛的人眼前」。親手種花的每一天裡，用心澆水、施肥、做養花攻略的瞬間，對我來說，就是他愛着我的瞬間。
男孩們或許喜愛送花，但無人似他親手種花。花瓣掉落後，我把它們收進書本裡做成書簽。随機翻開書頁，就能想起那個季節裡的專屬浪漫。
（實習生魏昭陽、齊臻玅對本文亦有貢獻。）
點選視訊
一起分享這份屬于林德曼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