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河西
2022年是壬寅年，屬虎。
老虎這種猛獸雖然我們平時基本上碰不到，卻與中國文化息息相關。三人成虎、談虎色變、狐假虎威、如虎添翼、狼吞虎咽……脫口而出就有這麼多成語與虎有關。
武松打虎的故事家喻戶曉，是《水浒傳》中最脍炙人口的橋段，《西遊記》裡也有，正因為孫悟空打死了老虎，是以他穿着虎皮裙，這是他最标志性的fashion時裝。
不過你有沒有注意到經典卡通片《大鬧天宮》裡的一個bug。此時的孫悟空都還沒有陪唐僧去西天取經，他自然沒有打死老虎，那麼他怎麼就穿起虎皮裙來了呢？
以至于2014年發行《大鬧天宮》郵票時，就有集郵迷提出這是錯票，因為根據原著，孫悟空此時還沒有穿虎皮裙，而這組郵票很明顯就是根據卡通片《大鬧天宮》來設計的。
萬籁鳴三兄弟當年在設計孫悟空的形象時，參考了戲劇舞台上的孫悟空形象，未必考慮得特别周全，你也可以說這隻是斑點裙，因為較真的話，這個蟠桃也不對了，這是水蜜桃，也不是蟠桃。
一點小bug也不會影響這部卡通片的偉大，可能很多讀者根本就沒注意到這種虎皮裙的細節問題。
唐伯虎為什麼叫唐伯虎？陳寅恪又為什麼叫陳寅恪？相傳唐寅于明憲宗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出世，故名唐寅唐伯虎。陳寅恪寅年出生，故名寅，恪是族譜“三恪封虞後”輩分，是以他父親叫陳三立。是以，名字裡有個“寅”字的，八成都是農曆寅年出生的。比如詩人王寅、乒乓球國手徐寅生，查他們的出生年份都是如此。
陳寅恪
至于老虎這個名字，虎字好了解，象形字。那麼這個“老”是個啥？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難道剛剛出生的“小腦斧”就已經老了嗎？很顯然不是。關于老虎名字由來，一般認為，這個“老”指的是厲害，是種尊稱，比如老鷹、老鼠、老大、老闆、老總、老師、老子（父親）等等。至于先秦時期的思想家老子為什麼叫老子，一種看法認為也是尊稱，因為記載他真名叫李耳，叫他老子當然是尊稱。但也有學者認為，老子這種命名方法不符合先秦諸子的命名正常，他就姓老的可能性也很大。
按照老字用法的這個邏輯，你們家的老公和老婆厲害不厲害？是不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一些很厲害的女性有“母老虎”的戲稱，比如《水浒傳》中即有一位“母大蟲”顧大嫂……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十二生肖中的老虎是現實中的老虎嗎？為什麼十二生肖老鼠排第一？又為什麼有一個虛無缥缈的龍在其中占了一席之地？
關于十二生肖的文化源頭，古今學者衆說紛纭。其中，“星宿說”是一種，但也有一定的附會成分。
講到這個問題就牽涉到天文學知識了。
把南中天的恒星分為二十八群，且其沿黃道或天球赤道（地球赤道延伸到天上）所分布的一圈星宿，即為二十八宿。它分為四組，又稱為四象、四獸、四維、四方神，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左青龍、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二十八宿的名稱：
東方稱青龍：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南方稱朱雀：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西方稱白虎：奎木狼、婁金狗、胃土雉、昴日雞、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
北方稱玄武：鬥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貐。
你可以看到，每一方位有七個星宿，和五行金木水火土相應，二十八宿每一星宿都由三個字來命名組成，第一個字是星宿名，第二個字是五行+日月，第三個字是動物，是星宿組合表現出來的動物圖像。
我們比對一下，就會發現，其中就有同時出現在十二生肖中的十二種動物：虛日鼠、牛金牛、尾火虎、房日兔、亢金龍、翼火蛇、星日馬、鬼金羊、觜火猴、昴日雞、婁金狗、室火豬。十二生肖的動物，實際上就脫胎于二十八宿，也就是說，十二生肖打頭陣的老鼠，不是現實生活中的老鼠，而是天上的星星，更嚴格的說，是虛宿。這虛宿，有兩顆星，虛宿一屬于寶瓶座，虛宿二在虛宿一上方，是四等星，屬于小馬座。這兩顆星的連線，在古人眼中有點像老鼠，故而得名：虛日鼠。
虎的情況是一樣的。
當半夜虛宿居于天空南中時，正是冬至的節令。冬至一陽初生，為新的一年即将開始，如同子時一陽初生意味着新的一天開始一樣。是以夜晚也叫子夜，十二時辰的第一個叫子時，即23:00-1:00的兩個小時。是以十二生肖的問題，其實是個天文學問題，和老鼠跑不跑得過牛和老虎沒有一點關系！
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十二生肖裡沒有貓，因為二十八宿裡沒有貓。為什麼二十八宿裡沒有貓？因為家貓是漢代才從埃及、波斯等地傳到中國來的，漢代之前中國就沒有家貓，先秦古籍裡提到的貓，比如《楚辭》裡的貓，都指的山貓，又叫猞猁，跟老虎差别很小，就是小幾号而已。有了老虎就用不着猞猁了，長得就差不多嘛。
在中國的日常用品設計和藝術創作中，老虎也是非常常見的一種題材，因而留下了大量珍貴的文物和藝術作品，很多都非常有趣，對于了解中國的虎文化大有裨益。今天我們今天就介紹其中的幾件佳作，你們如果以後在博物館看到，可以多駐足停留多欣賞一下它們的風采。
黃地黑彩雁銜蘆葦紋虎枕
金代
為迎接壬寅虎年暨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上海博物館聯袂日本九州國立博物館舉辦“虎笑寅年——中日虎年迎春展”。本次展覽共展出10件文物（含線上展品），包括上海博物館甄選的6件精品文物，以及來自日本九州國立博物館的4件交流文物。
這件金代黃地黑彩雁銜蘆葦紋虎枕為卧虎形，背部為枕面，前低後高。虎身先施白色化妝土，再罩黃彩，黃彩之上以黑彩描繪虎斑，枕面未施黃彩，白地之上以黑彩繪雁銜蘆葦紋，筆法生動活潑。虎枕有着吉祥、辟邪的寓意。
堂陽侯虎符
漢代
與此同時，1月19日，中國國家博物館特舉辦“瑞虎佑安——二〇二二新春展”也面向公衆開放。展覽展出的館藏展品上起商代，下迄21世紀初，既有金玉璀璨、精工細作的貴胄用器，亦有粗陶灰瓦、樸拙可愛的市井遺存，品類豐富，從文化的各個側面反映出中華民族源遠流長、延綿不絕的虎文化。
其中就有一件西漢時期的堂陽侯虎符，引起了觀衆的很大興趣。
我們在高中教科書上就接觸到了虎符，《史記 魏公子列傳》中著名的信陵君“竊符救趙”故事，便是古人使用兵符的記載，也為虎符這種器物增添了傳奇色彩。
虎符為古代調兵信物，分為左右兩半，中央與統帥各持半符。調發軍隊時需持符驗對，符合才能出兵。這種發兵制度起源于春秋戰國時期，堂陽侯是漢高帝劉邦封給功臣孫赤的爵位。這枚虎符儲存幾近完好，背部有工整的錯銀銘文，剖面構造清晰，左右兩片仍然能像兩千多年前那樣開合。
虎食人卣
商代
非常著名的虎食人卣是中國商代晚期的青銅器珍品，通高35.7厘米，出土于湖南省安化、甯鄉交界處，共有兩件，一件藏于法國巴黎市立東方美術館，一件藏于日本泉屋博物館。
這件青銅器造型取踞虎與人相抱的姿态，立意奇特。虎以後足及尾支撐身體，同時構成卣的三足。虎前爪抱持一人，人朝虎胸蹲坐。一雙赤足踏于虎爪之上，雙手伸向虎肩，虎欲張口啖食人首。
這件青銅器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曆來也是争議不斷，各種看法都有。
有人認為這件器物是“巫觋通天的法器”，人是巫師的形象，虎是巫師的助手；有人認為這是《山海經》記載的“窮奇”的形象；還有人認為人虎組合紋是商王朝為了祭祀“虎方”族神，以此作為維系對“虎方”方國支配的一種手段。衆說紛纭，可見我們對于虎文化還有太多未知之處。
石虎
商周時期
三星堆、金沙文化也有虎造型的文物出土。這件石虎出土于金沙遺址，現藏于四川成都的金沙遺址博物館。石虎的材質是蛇紋岩，灰黑色，石料上有大量的灰白色條狀斑紋，石料的自然斑紋近虎斑紋。石虎長28厘米，寬8.88厘米，高20.03厘米。這張照片看上去大，其實很小，是隻袖珍小老虎。
阿拉溝虎紋金飾
戰國至漢代
新疆阿拉溝墓葬出土的金器量多，大小合計達200餘件。大多是帶飾、衣飾。虎紋圓牌八塊，上圖為其中一塊，直徑6厘米，重20克上下，圖案中老虎軀體卷曲成半圓，極富動感。
學者們認為這是當地古代居民圖騰崇拜的表現，是新疆古老的遊牧民族塞族人留下的文物，他們喜歡佩戴獅子、老虎、狼等動物紋飾的裝飾品。
虎豕咬鬥紋金帶飾牌
戰國
這件金器飾牌現藏内蒙古鄂爾多斯青銅器博物館，其鑄造年代相當于戰國時期。飾牌整體略呈長方形，周邊飾一周繩索紋，主題圖案為淺浮雕的猛虎與野豬纏繞咬鬥的場面，野豬在上，雖處于劣勢，但仍死死咬着猛虎的一條後肢，奮力反抗，雙方厮殺得難解難分。畫面非常生動。
錯金銘文虎節
西漢
廣州南越王墓出土的車驲虎節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唯一錯金虎節，被譽為目前所見最美的虎形銅節。根據上面的銘文判斷和制作風格等判斷，它與楚文化有關。虎節長19厘米，最高處11.6厘米，最厚處1.2厘米。它用青銅鑄成扁平闆的老虎形狀，虎身斑紋鑄有彎葉形淺凹槽，内貼金箔片，雙面共用60片。虎眼、虎耳均由細金片勾勒出。金片純度高達97%以上。
虎鈕“永昌大元帥”金印
明代
2016年10月，眉山警方宣布破獲江口沉銀遺址盜挖倒賣文物大案。在追回的文物中，一枚虎鈕“永昌大元帥”金印受到學界關注。這枚印章金光燦然，虎鈕身姿矯健，最引人注目的是用“九疊篆”在印台上陰刻了“永昌大元帥印，癸未年仲冬（1643年）吉日造”字樣。
最終，這枚虎鈕“永昌大元帥”金印，确定它的主人就是明末起義軍領袖張獻忠。
胤禛行樂圖冊·刺虎頁
清代
虎在中國繪畫中也是常見的題材。
《胤禛行樂圖冊》是一套十三冊頁圖，現藏故宮博物院。
胤禛也就是雍正，那時候他還是雍親王。這幅畫畫的是胤禛在懸崖山洞旁舉叉刺虎。狩獵刺虎是清初滿族皇帝與皇子們的常見之舉，清中期的乾隆皇帝亦有刺虎圖。畫作的奇特之處是胤禛的穿着，他頭戴西洋假發，着西洋裝，俨然歐洲人的裝束。這幅畫的表現方式顯然受到當時歐洲流行的“扮裝舞會畫像”的影響。
猛虎下山有氣勢
張善孖 | 近代
曆代畫家畫虎的也不計其數，但最著名的，恐怕非張大千的二哥張善孖莫屬。
張善孖（1882—1940），中國四川内江人，名澤，字善 ，一作善子，又作善之，号虎癡。近代著名畫家，張大千的二哥，畫虎大師。
“一·二八”事變起，上海戰火彌漫，于是張善孖移居蘇州網師園殿春簃“大風堂”，得以安心作畫。時有同鄉友人得到幼虎一隻，知張善孖對虎情有獨鐘，熱情相送。張善孖如獲至寶，還給起了個昵稱“虎兒”。下面這張照片就是當時張善孖在網師園裡喂老虎，老虎這樣的猛獸，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當貓來養，他們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張善孖愛虎，又和虎生活在一起，對虎的習性了如指掌，他畫虎自然是如虎添翼，他創作的虎圖享有盛譽。隻是他弟弟張大千名聲太大，多少遮掩了他哥哥的藝術成就。
騎虎财神像
徐悲鴻 | 近代
除了張善孖，齊白石、徐悲鴻也都畫過老虎。
騎虎财神，自然畫的是《封神演義》中的趙公明，右邊的元寶都已經說明了他是财神。
在徐悲鴻《騎虎财神像》中，墨線在濕潤的紙上洇散，其若虛又實的水墨效果自然地表現出虎毛細密的質感。趙公明身着盔甲，外罩藍袍，足蹬官靴，威風凜凜地騎在老虎背上。
作為百獸之王的老虎，在趙公明的胯下，變得服服帖帖，顯得有點呆萌，非常有趣。
徐悲鴻以畫馬著稱，其實别的動物他也畫過很多，比如鷹、牛、雞、貓、獅子等等。他的老虎，除了《騎虎财神像》，還有《雙虎圖》等多幅，徐悲鴻畫虎也很有自己的風格，這是很多不熟悉徐悲鴻的人們所不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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