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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聰:村莊的肌理與體溫——評菡萏的《茵的村莊》

作者:澧水之水

菡萏的《茵的村莊》是一組從不同角度來呈現當下村莊内在肌理與體溫的作品,在“我”的觀察中,村莊的自然風貌、家族的曆史、個體的命運,共同構成了村莊的精神品格。具體說來,當我們重返鄉村的曆史,那些在時光深處的票據、賬單,拼貼出村莊的經濟學圖譜,村民的日常生活隐藏在數字化的表述背後,不動聲色。數字化是一種路徑,一種記錄生活的方式。對于茵的父親而言,會計的職業令他天然地對數字極度敏感,透過一系列的票據和憑證,父親真實地記錄着曆史的細枝末節。在這一小節的結尾,作者寫道:“曾經數字化的村莊,能否與現今重合?”數字化在村莊的延續與演變,以及其内在的經濟學邏輯,無疑是值得讀者認真思考的問題。

房屋是村莊的“肉身”,一間間土坯房、長滿荒草的小路、陳舊發黑的櫃子、露着嶄新白茬整齊的柴、面包形的小電視……這些構成了村莊的底色,村莊安靜、質樸、天然的本性顯露無疑。在地理學意義上的村莊裡,生活着老伯這樣質樸無華的村民,一簸箕橘子傳遞出其大方熱情好客的性格特點。坐在門前,日光下的老人心系兒女,卻獨自守護着寂靜的村子,這是當下農村中較為常見的一幕。村莊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破敗,那些在田間地頭從事農業生産的人們紛紛去了城市,村子裡變得空落,幹癟,宛如一具具被抽幹水分的軀體。

“我是喜歡黑的,像純粹的語言,忠誠于自己的唇角。”村莊的夜黑得透徹,黑得本分。90歲老伯的泥巴房,深夜裡門口擴充出去的那束光,宣告了家和人的存在,有光亮的地方,就有家,就有人間煙火氣,這是村莊殘存的一絲絲生氣和希望。盡管馬路對面埋着茵的母親,“我”和她對于黑的了解也是不同的:“我是厭煩了城市淩亂的燈光污染,急于需求暗夜的補償;而茵母親的黑,是終日勞作,不見天日的黑。”“我”是在試圖逃離城市的喧嚣,尋求精神上短暫的休憩之地,村莊是作為一種伊甸園式的精神家園的形态存在的。茵的母親則是為了生存,寄居在村莊,慢慢地消耗與磨損自己,她與命運對抗着,和解着,費盡力氣地生活着。對她而言,黑夜意味着一天的結束,同時意味着新的一天即将開始。

村莊因人而具有生機活力,母親永遠是村莊最為穩固的存在,在茵的母親去世後,墳頭的菊花勾起了她無盡的回憶,在那些成長的歲月中,母親與土坯房是融為一體的,關于父輩,關于親情,關于生死,都引起了茵的無限追憶與思索。“活在死人之上”,既是人類代謝延續之根本,也使得我們在面臨親人離去時多了一分坦然。

在村莊住了兩天,離去時,老伯在路旁的一塊荒地裡種菜,這是頗為讓人感傷的一幕,老伯的拐杖橫在一遍,他抓黃鳝的鏡頭定格在“我”的眼前。在老伯看來,“一個人能終老在自己的老屋,是種福分,隻要沒癱在床上;不能動時,兒女自當回來照顧,或接走”,老人的内心想法與現實處境讓人平添了一絲傷感的意緒,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對土地的依戀和膜拜貫穿其一生。

在對村莊的書寫中,“我”是以一個觀察者的視角進行的,跟随着茵回到她的村子,“我”看見了茵父親的賬本,也領略了村莊裡的自然景觀,并深入了解了茵對父母的真摯情感,以及茵的父親的生存現狀,這種觀照方式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城鄉二進制對立的模式,一個鮮明的例子便是,“我”是帶着逃離都市擁擠的心态而來的,村莊是作為精神休憩地存在的。在作者近乎白描式的叙述中,村莊的自然景觀與人文倫理得以呈現,作者的叙述冷靜、客觀,茵的村莊也在多方位的細節描寫中變得更加豐富和立體起來,不可否認,茵的村莊是當下中國鄉村的一處縮影。饒有意味的是,與傳統農耕文明背景下的鄉村書寫不同,作者筆下的村莊祛除了那種田園牧歌式的浪漫色彩,而是透露出一種殘敗、幹癟、空虛的精神氣質,這既是村莊面臨的現實,也是村莊的宿命。

周聰:村莊的肌理與體溫——評菡萏的《茵的村莊》

作者簡介:周聰,長江文藝出版社編輯,湖北省作協第二屆簽約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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