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北宋天禧元年(1017),開封府接到了一個狀子。
開封府尹樂黃目起初并沒有在意。
天子腳下,全國各地的人都有,哪天不得出點事兒?
隻要不是人命案,都好解決。
可是當樂黃目翻開狀紙一看,當時就愣住了:因為狀紙上要告的是朝中的大臣輿情诏應判官,禮部郎中知制诰夏竦。
夏竦《清平樂》劇照
說他A錢受賄證據确鑿,而且涉及了很多朝廷大員。
樂黃目看完出了一身冷汗:這是誰啊,怎麼會掌握這麼多的内幕呢?
再仔細一看,告狀的不是别人,正是夏竦的親老婆楊氏。
這就讓樂黃目發愁了:這事兒到底該不該管呢?誰知道是不是這兩口子是吵架了,這楊氏才一沖動來揭發自己的老頭。
要管吧,這事兒牽扯得太大,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掉坑裡;可是要是不管吧,這女人可還等着自己表态呢。
就在樂黃目發愁的時候,又有兩個女人撕扯着來到了開封府。
一問,一個是夏竦的親娘,一個是夏竦的丈母娘。
還沒等樂黃目發話。
這兩個女人就在堂下吵開了,樂黃目皺着眉頭聽了半天,才弄明白:
原來是夏竦的丈母娘因為閨女在夏竦家被冷了落,去跟夏竦老娘要個說法,結果吵起來,鬧到了這裡。
樂黃目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楊氏的舉報信,再看看堂下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婦女,不禁歎了一口氣:
夏竦大人啊,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子?
02
夏竦是江西人,父親是一名軍人。
都知道在宋朝武将的地位不太高,是以夏竦的父親夏承皓很注重夏竦的學習。
四歲的時候,夏竦就開始讀書了(古人的讀書可不像咱們現在上幼稚園的學習内容),讀書就讀書吧,可夏竦這小孩兒是真的牛。
别的孩子還在搖搖椅上搖頭晃腦背“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的時候,人家就已經能寫詩作賦了。
十二歲,他就寫出了《放宮人賦》,十七歲,又寫了一首叫做《渡口》的詩,後來這首詩被忠州刺史王辟之看到了,說:在以後寫渡口的詩是不會有人超越了。
原本以為,夏竦的人生會一帆風順。
可沒想到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老爹跟着真宗皇帝一起禦駕親征契丹人結果光榮犧牲了,夏竦就成了烈士家屬。
宋真宗畫像
這時候的夏竦還沒有功名沒有工作,真宗為了展現人道主義,就賞賜夏竦一個“三班差使”的沒有品級的小武官,解決了夏竦的吃飯問題。
但夏竦對這一安排并不滿意:要是一輩子打打殺殺我從小參加黑社會就好了啊,讀書幹毛線?
可是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環境,回到讀書人的隊伍呢?
夏竦把目光瞄向了當時的宰相李沆。
有一天,夏竦帶着自己這麼多年寫的詩在李沆下班的路上攔住了他:
大人,我是一個文藝青年,整天讓我扛着槍站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吧,你看看我寫的詩,是不是能給我調換一下崗位?
李沆也是好脾氣,居然對夏竦越級向自己反映情況的舉動沒有生氣,反而認真的看了夏竦遞過來的一沓子稿紙。
看過之後,李沆覺得寫得真是不錯:
嗯,看來你确實不适合在部隊裡,明兒我跟老闆彙報一下,等我信兒吧。
03
第二天,李沆把夏竦的文稿給真宗看了:
這樣的一個大好青年,應該到适合他的崗位上去。
于是,真宗大手一揮,夏竦到了丹陽去當副縣長。
當然了,在地方上做一個小小的副縣長也不是夏竦想要的,人家想要的是星辰大海。
要想實作這個目标最好的辦法就是參加科舉考試,你詩寫得再好沒什麼用,得到東京去,讓皇上看見自己承認自己。
夏竦不負神童之名,考得很不錯,在大殿上的面試環節又對答如流,給了真宗的很好的印象:行,咱公司就需要這樣年輕有文化有能力的人。
于是,【擢光祿寺丞,通判台州。】
自此,夏竦開始了自己不一樣的人生。
史書上沒有記載夏竦是什麼時候結婚的,但我估計應該也就在這個時候吧。
畢竟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這是古代讀書人的标配。
就這樣,夏竦娶了大家閨秀楊氏,我相信兩個人剛結婚的時候一定也是非常恩愛的。
但是,随着夏竦的地位越來越高,他就開始不安分了。
04
1015年,這一年的夏竦剛剛三十歲,正是一個男人的黃金時期,夏竦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時刻,成為了太子趙祯(仁宗)的老師。
老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其實有權有地位了也是一樣。
看着别人莺莺燕燕,夏竦就有點心理不平衡了:
我也不比别人少啥零件啊,為什麼人家都有小老婆,我就得天天面對着這一張熟悉的面孔?
有了這些想法,夏竦就忍不住了,開始娶小妾(宋朝高薪養廉,官員們的薪水都比較高,娶幾個小老婆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是這世上的事啊,從來都是隻聽新人笑,誰還管她舊人哭?
随着自己的小妾越來越多,在夏竦的眼裡,楊氏也就越來越像一個鄰居大媽。
楊氏眼看着自己在這個家裡漸漸地成了一個陌生人,自然也是很憤怒:
老娘一個黃花大閨女跟着你,給你操持家務,讓你甩開手幹事業,現在你牛逼了,嫌我黃臉婆了?
吵架撕逼成為了兩個人見面後的必修課程,可楊氏越是吵,夏竦就越是冷淡她,慢慢地連話都懶得跟她說。
沒辦法,楊氏隻能去向她母親訴苦。
05
聽到女兒的哭訴埋怨,楊媽媽也有些不高興了:
小子,你是飄了啊,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
于是就去找夏竦的母親:親家母,你坐下,咱倆說說知心話,巴拉巴拉......
可夏竦的母親也不是個“護兒狂魔”,一句話就把親家母怼了個跟頭:
男人嘛,誰還沒個三妻四妾的?我兒子現在是大人物,有幾個小老婆咋了?
就這樣,曾經相親相愛的兩口子撕破了臉皮,人家說愛得越深傷得就越深,傷得越深自然就恨得越深:
好吧,既然挽回不了你的心,我得不到的,幹脆毀了他,大家一起玩兒完吧。
于是就出現了剛開始的那一幕。
06
樂黃目尋思了片刻:夏竦是老闆宋真宗的紅人,這事兒咱也處理不了,幹脆彙報上去,看看老闆自己咋處理吧?
于是樂黃目就把此事上報給了宋真宗。
真宗了解後,非常惱火:小夏啊,你這貨還是太子的老師呢?咋能弄出這樣的醜事?上上下下這麼多眼睛盯着呢,我特娘的就是想包庇你都沒辦法啊。
于是就下令讓禦史台來調查。
你想想,夏竦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少不了得罪人,就算你不得罪别人,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你出點事看你笑話呢。
何況夏竦的這些事哪能經得起調查,這一查,就差沒有把夏竦的褲衩子給扒下來。
抵賴是抵賴不了的,真宗想偏袒也偏不了。
不久,一道旨意傳下:夏竦作為上司幹部,放松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在生活作風上鬧出這樣的醜聞,不再适合擔任進階上司,下放到黃州去改造思想。
同時,在真宗的主持下,楊氏和夏竦離了婚——婚姻走到這個地步,再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散了吧。
07
夏竦離開京城的那一天,天空中飄着細細的小雨,楊氏看着他在雨中越走越遠,突然在腦子裡就想起李商隐的一句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初已惘然。
唉,愛到盡頭覆水難收啊!
PS
離開了京城之後,夏竦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外放生涯。
也可能是遠離了帝都的燈紅酒綠,夏竦開始認真思考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開始努力改變自己,所到之處,盡心盡力地辦實事,老百姓都非常愛戴。
宋仁宗畫像
一直到1025年,已經登基的仁宗召回了夏竦,後來夏竦一直做到樞密使,被封英國公。
1051年,夏竦病逝,谥号“文莊”。
《宋史》将夏竦定義為奸臣:
材術過人,急于進取,喜結交,任數術,傾側反複,世以為奸邪。
不過,這也怪不了夏竦,世上又有幾個人面對權力的誘惑能把持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