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與徐達、湯和、周德興為了排定兄弟座次,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又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儀式,大夥也累了,新誕生的四兄弟再加上鄰近村過來圍觀的放牛娃,約莫十來個半大的孩子,懶懶散散的躺在草地上。隻聽徐達的肚子咕噜噜直叫,接着是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要是有碗面糊糊吃就好了……”這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美食了。
聽他這麼一說,周德興、湯和也都說餓了,這個說哪怕有個菜團也行啊!(南方農村糧食不夠吃,常用一些野菜摻雜做成飯團,跟北方的窩窩頭一樣的性質)那個說要是能吃上碗白面條那才好呢!有人甚至異想天開的說,真想吃一塊油油膩膩的大肥肉。
此言一出,馬上引起激烈的讨論。有人說,得了吧,财主老财才吃肉呢!有人附和,是呀,我見過劉老爺吃肉,滿嘴流油的,就是不知道啥滋味。更有人無限向往的說,這輩子要是能吃上頓肉叫我幹啥都行!
大夥七嘴八舌的,越說越餓,個個垂涎欲滴的一付讒樣。剛當上大哥的朱元璋聽大家在讨論,心裡充滿豪情壯志,覺得是應該拿出點當大哥的本事,為大家謀取點實際利益的時候了,戲文上不是說了麼,人家新官上任都放三把火。想到火,再看着遠處悠然吃草的牛群,突然一拍他那不怎麼粗壯的大腿:“有了!”
大夥兒聽他這麼一喊,紛紛停下來問道,有了什麼?朱元璋一臉壞笑的說,嘿嘿!咱們天天守着那麼多肉,竟然沒嘗過肉的滋味,你們說是不是天下最大的傻X?
大家還是沒反應過來,朱元璋招呼三個小弟過來,走到一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嘀咕了一陣。直說得周、徐兩人眉開眼笑,湯和聽得瞪起了眼珠。雖然心裡直發毛,但終究還是經不起誘惑,就一個勁的點頭。
打虎親兄弟,雖然他們現在隻是準備打牛,但還是親兄弟靠譜。朱元璋吩咐完畢,就過去牽了一頭自己所放牧的小牛犢回來,徐達馬上過來用繩子将牛犢的前後腿捆上,周德興早就抄着砍柴斧在等着了,照着牛頭就是一斧子下去。這牛的額頭就如同蛇的七寸,是牛的要害之處,他們天天跟牛打交道,自然明了其中的奧秘。
那牛雖然知道自己的要害部在頭上,但它做夢也沒想到今天竟是自己的末日,不但成全了一幫吃貨的心願,還成了别人籠絡人心,樹立威信的犧牲品。那牛犢挨了勢大力沉的一斧,當即前腿一軟就倒下了,接着砍柴斧、砍柴刀一個勁往勃子、身上招呼。很快就變成一堆任人宰割的肉食品。
其他那些放牛娃也都是十二、三歲的小大人,到這個時候也明白過來了,有人主動加入宰牛大軍的行列。對那些還楞着的,朱元璋吩咐:還楞着幹什麼?想吃牛肉的,趕快多檢一些樹枝,壘好石頭,咱今天也當回财主,吃烤牛排!
大家歡呼雀躍地忙碌起來,随後,牛肉就一塊塊的架到了火上。這些從沒吃過肉的少年,兩眼冒着綠光,敞開肚皮,也不管嘴巴裡嚼的是紅是黑,隻管一個勁往肚子咽,紅的部分當然是沒烤熟的肉,黑的是外面烤焦了的。這一頓烤牛排吃下來,大家一邊捂着圓鼓鼓的肚皮打滾,一邊打着飽嗝,一付得償所願的惬意樣子。
貧苦人家的孩子,能吃上頓肉,并且還管夠,确實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可沒惬意多久,有人回到現實,開始害怕起來了:“我們吃了大老爺的牛,大老爺不得吃了我們啊?”
這一提醒,大家都慌神了,還在啃着一大塊骨頭的湯和手一抖,很自然的盯着朱元璋,徐達和周德興他們也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朱元璋身上。朱元璋看着大家一臉的囧樣,一股豪情直沖雲霄:“你們都不用害怕,牛是我殺的,隻要大家不說出去,并且按照我吩咐的去做,有事我一個人擔着。”
于是,朱元璋指揮大家把剩下的牛頭、牛皮和牛骨頭等等全部埋藏了起來,然後把單獨留下的牛尾巴找條石縫插了進去,并交代大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訂立攻守同盟。
等大夥處理完作案現場,太陽也下山了。大家各自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趕牛回家。劉繼祖正站在村口等着他家的牛寶貝回家呢,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要知道每頭牛都是一筆财富哩!很快他就發現少了一頭牛犢,朱元璋這時撒起謊來連眼都不眨:“老爺,您老人家有福了,山神爺看中咱家那花牛犢,把它召去了,牛犢鑽進山洞,被夾在石頭縫裡出不來了。您老就等着山神爺賜福給您吧!”
劉繼祖是地主家的,可他不是傻小子。這種小兒科的伎倆他能相信嗎?他叫兩個家丁陪他到現場走了一圈就真相大白。惱羞成怒的劉繼祖一腳就将朱元璋踹飛,命兩個家丁:“往死裡打!”
一大群放牛娃眼睜睜看着朱元璋被打,大氣不敢出,腿肚子直打懔。還是湯和腦子反應快,慌慌張張地跑去向朱五四夫婦報告。等到朱五四和他老婆陳二娘趕到時,朱元璋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陳二娘的眼淚像泉湧一樣突地冒了出來,朱五四抱起愛子就要去找劉繼祖論理。朱元璋睜開眼,氣若遊絲地說:“爹,娘,咱們回家吧,咱是鬥不過大老爺的!”
如果說劉繼祖跟他弟弟或者更多的地主老财比起來還存在一絲仁慈的話,那就是他沒有趕盡殺絕。要知道在農耕社會,牛可是重要的生産資料,要是告到官府,夠他們老朱家喝一壺的。現有是劉繼祖既不要朱家賠償(知道他們賠不起),也沒有告官,隻是毒打了朱元璋一頓出氣。
朱元璋挨了頓打,放牛的差事也丢了。可他在孩子中間的威信卻更高,年紀跟他差不多的人都服他,因為牛肉是大家吃的,可挨打的隻有他一個。都覺得他特别講義氣、有擔當。
多年以後,這段磨難與羞辱就如長長的皮鞭抽打在身上留下的記憶,深深地印在朱元璋的腦海裡。也許就是從這一刻起,他開始以一副睥睨的眼光打量着這個災難深重的世界,忍受着、等待着、積聚着,幻想着有朝一日如宰殺牛犢般進行瘋狂而快意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