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去世後,他的孫媳婦方智怡公開了他的日記。
在日記中,蔣介石扯下自己虛僞的面具,将自己的情緒記錄得明明白白。
他暴躁易怒,曾多次在日記中罵人,就連他的夫人宋美齡也沒能逃脫“一罵”。
他罵胡漢民是“胡賊”,不知道廉恥,壞蛋裡的壞蛋,厚顔無恥之極。
他罵孫科是“不肖子孫”,昏庸,愚蠢,賣黨,賣國。
他罵宋美齡“小心眼”,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怼天怼地,百無禁忌。
但有一個人,蔣介石從未在日記中說過他的一句不是。
不僅如此,他在經常暗中接濟此人,給他醫療費、安家費,用詞和顔悅色。
這個人就是蔣介石的心腹,被譽為“國民黨第一文膽”的陳布雷。
在沒遇到蔣介石之前,陳布雷隻是筆名,他的本名叫做“陳訓恩”。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位思想激進、文筆鋒利的新聞記者。
【1】
1890年11月15日,浙江慈溪縣的一戶陳姓茶商家中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随即一個老媽子推開房門,向外頭的等待的人們報喜:
“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衆人皆松了一口氣,孩子的父親更是急忙跑進産房,接過皺巴巴的新生兒,眼中迸發出欣喜。
對着身邊的侄子陳屺懷說:“這是訓恩,你的大弟!”
少年懵懂地點點頭,眼睛與“新鮮出爐”的弟弟隔空相視,竟然引得小訓恩咧嘴發笑。
清脆的笑聲回蕩在廂房,氣氛其樂融融。
陳家世代農耕,從訓恩祖父開始接觸茶葉,陳家逐漸轉變為茶商,積累了不少家業,是慈溪一代的富裕人家。
陳訓恩是家裡頭的“少爺”,吃穿用度雖稱不上“奢侈”,但身邊也是奴仆服侍的。
陳父望子成龍,在陳訓恩五歲就給他開蒙了,一天教習30個方塊字。
陳訓恩天資聰穎,一天習得30字綽綽有餘,還能調皮搗蛋、捉螞蚱、鬥蛐蛐。
陳父表面不顯,其内心對兒子的聰慧頗為得意。
學了一年,陳父便領着兒子拜師當時的大才子袁莘畊為師,接觸儒家經典。
除此之外,陳訓恩還要在家中跟着堂哥陳屺懷研讀《毛詩》(詩經)。
在别的小孩還在招貓逗狗時,陳訓恩已經将儒家禮儀學了個十成十。
不僅出入對父親行禮,面對自己的堂哥時,也是禮遇有加。
在陳家的老宅裡,經常能看見一名拖辮小童白嫩可愛,挎着小小的布包出入陳家大門,一大一小的讀書聲綿延至黑夜。
沒過多久,陳屺懷出門求學,親身經曆了變革的風起雲湧,思想發生巨變。
而他從外頭帶來的《新民叢報》《時務報》等具有新潮思想的刊物被陳訓恩一一翻閱,兄弟兩個常常探讨“改革”問題。
陳訓恩就這樣一邊浸泡在舊文化儒學的知識海洋中,一邊好奇張望着岸邊新文化燃起的火焰。
【2】
林花謝了春紅,陳訓恩長成少年。在堂哥那裡接觸到的革命思想,讓他的性格也悄然變化。
在我們現代人看來,就是“叛逆期”到了。
但在父親長時間的高壓之下,陳訓恩即便内心不忿,表面上仍舊裝成“乖乖仔”。
一套“陽奉陰違大法”,他練得是爐火純青.
陳訓恩長到十幾歲,讀過的書摞起來比他個子都高,難免技癢難耐,想要試試寫文章。
他自信滿滿地向父親申請“寫作課”,卻沒想到挨了陳父的一悶棍:“此時宜讀書,不可急功冒進!”
陳訓恩碰了一鼻子灰,唯唯諾諾地應了父親的教訓,但轉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開始偷着自學文章。
自學當然沒有先生教來得容易,陳訓恩的文章思路淤塞、不出彩,比其他同窗遜色不少。
這讓陳訓恩十分羞惱,愈發筆耕不辍。
陳屺懷見狀,遞給他一本《增廣古今人物論》,又親自教授寫文章的方法。
不多時,陳訓恩的文章格局初現,而且他讀書多,文章總是各種引經據典,辭藻華麗,被先生誇為“大才”。
陳訓恩表面雲淡風輕,但畢竟少年意氣,内心亦是得意,行為不免沖動。
有一天,他偷聽到在外求學的堂哥和族長說:朝廷要改革,八股文可能不考了。
陳訓恩吃了一驚,覺得自己曉得了“驚天秘密”,立馬得意起來,并對改革一事深信不疑。
他在私塾裡公然和先生大談“改革要義”,被老夫子罵得狗血淋頭。
私底下,他還和三五好友成立“覆滿同志社”,幾人像模像樣地在密室裡跪拜黃帝,定期約看報紙,練習革命演說。
父親命他去參加童試(科舉的第一關),他竟然也膽大包天的糊弄,在試卷上胡亂寫了兩筆。
有天才之稱的陳訓恩這次嚴重翻車,考了全縣倒數第一!
表面不羁的陳訓恩其實内心依舊擺脫不了舊時文人的懦弱,陳父一生氣,他便妥協了。
陳訓恩在全族人的見證下,跪在祖宗祠堂裡發誓:再也不行胡鬧之舉。
之後,他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就在接下來的府試中摘得桂冠,保送進了慈溪縣中學堂,繼續在學校中走屬于他的高光之路。
【3】
慈溪縣中學堂有一套較為完善的的教學系統,不僅教授外文、數學,還涉獵地理,國際時政,萬國曆史等。
在慈溪縣中學堂的幾年時間裡,陳訓恩視野開闊了,心中對天下大勢有了了解。
1906年,陳訓恩從中學堂畢業,遵父命轉到了甯波府中學堂。
甯波中學堂比之慈溪中學堂更加新潮,校長銳意改革,吸納了不少外國學科與思想。
學生們也很奔放,分成新舊兩股。
陳訓恩剛入校就被新派學生推為學生代表,與舊派學生“打”得是熱火朝天。
他身形消瘦,戴一副眼鏡,脊背挺直,在演講台上慷慨地抨擊舊文化,俨然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
但這般風光的日子,陳訓恩僅僅過了兩個月。
由于他在演講時,斥責舊派學風腐爛,言辭激烈,引發了新舊兩派的學生的大型學潮。
這回,陳訓恩又一次膝蓋着地,向學校贖罪。退學後轉而向杭州浙江高等學院預科班求學。
浙高分為預科和正科,讀完後就相當于大學畢業了。
是以,浙高比之中學更是一番新天地,陳訓恩在這裡不僅有國學老師指導,還能有外國教授傳學。
文章寫得好的陳訓恩頗受老師同學的喜愛,極受追捧。
1907年秋,陳訓恩作為浙高的學生代表加入 “浙路拒款會”,時常參加開會或集隊,請願全國護路運動。
陳訓恩在親身經曆了多場運動後,就此寫了一篇文章,并在《天铎報》上刊登。
《天铎報》的洪佛矢見此文章,驚為天人,立馬寫信鼓勵陳訓恩多多投稿。
陳訓恩大受鼓勵,時常在《天铎報》撰寫短評,就此邁入新聞之路。
陳訓恩的筆名“布雷”也是以名震天下。
“迷津喚不醒,請作布雷鳴”,陳布雷用一根如椽大筆,揮灑下洋洋文章,為革命點火,為國開民智。
陳布雷這種舊式文人,行文銳利,但性格偏激。
這樣的人寫文章遊刃有餘,但在名利場中就會“格格不入”。
陳布雷在《天铎報》中備受排擠,他不得不去其他報紙另謀出路,每日忙得焦頭爛額。
在父親去世後,陳布雷突然成為了家中的頂梁柱,一根筆杆子得養活幾十口人。
1919年,陳布雷的發妻因産褥熱去世,在多番壓力下飽受折磨的陳布雷早就變得暴躁易怒。
看着啼哭不止的女兒,他竟然腦子發昏到把孩子扔出窗外,幸好孩子命大,被棚架篾頂接住了。
陳布雷清醒過來後,難堪不已,為女兒取名為“陳琏”後,匆匆赴滬謀生。
在這裡,陳布雷遇到了蔣介石,那個一點點湮滅他所有的尖銳、鮮活與革命性的男人。
【4】
1926年,北伐戰争總司令蔣介石嘴上起了幾個燎泡。
因為他的秘書邵力子最近頻頻表現出“親共”态度,這讓蔣十分惱火。
“換秘書”勢在必行。
這時,《商報》的社長陳屺懷向蔣推薦了自己的堂弟陳布雷。
蔣介石派人打聽一番後,對陳布雷頗為滿意,他需要這樣一個新聞大拿來做國民黨的“耳目喉舌”。
為了得到陳布雷,蔣介石撇下自己總司令的架子,按照文人之禮喚陳布雷“先生”。
後又邀其同住,朝夕相處,為他講述國民黨“三民主義”的綱領政策;又推心置腹,大談自己在位的苦衷。
蔣介石這般“禮賢下士”,着實滿足了陳布雷文人的“虛榮心”。
北伐期間,陳布雷代筆了蔣介石作為黃埔軍校校長在動員大會的上演講稿《告黃埔同學書》。
蔣介石對這篇稿件十分滿意,對其文風大加贊揚,拉攏之意愈發堅定。
1927年5月,陳布雷終究還是掉進了蔣介石的甜蜜陷阱裡,出任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處書記長,徹底陷入政治旋渦。
陳布雷成為國民黨對外宣傳的主要筆杆子,但筆鋒已經不似以往銳利。
從此,革命者陳訓恩消失,存于世上的隻有蔣介石心腹陳布雷。
1936年,常年超負荷工作的陳布雷病倒了,蔣介石囑咐他好生休息,帶着其餘下屬去了西安。
12月12日,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蔣介石被張學良扣押在臨潼。
答應抗日後,蔣介石被張學良護送回到南京,第一件事就是召見正在養病的陳布雷。
那天晚上,狼狽不堪的蔣介石惡狠狠地要求陳布雷立馬撰寫《西安半月記》。
他要讓世人知道是張楊犯上作亂,是他蔣介石深明大義,感化了這兩個逆賊。
陳布雷身為蔣介石心腹,弄虛作假的事他替蔣介石幹了不少。
但這一次,陳布雷還是被蔣介石的要求震驚到了。
他當即以“不清楚事件經過為由”推脫。
但蔣介石這次卻沒耐心溫言細語哄着他,直接下了死指令讓陳布雷必須完成。
心力交瘁的陳布雷在家折斷了幾支昂貴的毛筆,一臉痛苦地完成了蔣介石交代的任務。
之後,在國共關系最為緊張的時候,陳布雷撰寫了大量美化老蔣而抹黑中共的的文章。
周恩來對此緻電陳布雷:“布雷先生,你的道德文章,我們共産黨人欽佩;但希望你的筆不要為一個人服務,要為全中國四萬萬人民服務。”
陳布雷聽後,羞愧難當,在當晚的日記裡寫道:“餘今日之言論思想,不能自作主張,和靈魂已漸為他人一體,人生皆有本能,孰能甘于此哉?”
思想上的沉疴時時折磨着陳布雷脆弱的神經,他明白,這個國民政府已經腐朽到無可救藥。
但對蔣介石的忠誠和所居的高位卻不允許陳布雷撒手離開,他隻能勉強自己繼續為蔣效力。
【5】
在父親陳布雷的血淚教訓下,當年逃脫一死的陳琏加入了中國共産黨。
蔣介石聽到風聲後,便對陳布雷失去了信任,甚至開始冷言諷刺。
這讓一向清高的陳布雷極為難堪。
但他卻從沒要求過女兒退出中共,甚至在重慶談判後,和周恩來保持書信往來。
1947年3月,陳布雷叫上副官,秘密來到周恩來在南京的駐地。
經過一番交談後,陳布雷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托孤。
他擔心自己國民黨的身份會讓女兒在共産黨陣營中遭到猜忌,他此番拜托周恩來,希望他能照顧一下女兒。
周恩來答應了。
1948年,遼沈戰役已經結束,人民解放軍揮師入關,淮海戰役序幕剛揭開,蔣家王朝即将崩潰。
面對搖搖欲墜的國民政府,陳布雷直言進谏蔣介石,希望他能主動求和,以保半壁江山。
并且毫不留情地痛斥了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A錢腐敗行為,要求他們每人拿出5億來資助國家。
陳布雷的一番話戳到了蔣介石的痛處,随即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陳布雷面容呆滞,耳邊傳來蔣介石惱羞成怒的嘶吼:
“陳訓恩,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陳布雷跟随蔣介石21年,一直忠心耿耿,掏心掏肺。
這一巴掌,讓陳布雷對蔣介石的付出像個笑話。
至此,他的信念轟然倒塌,心如死灰。
1948年11月13日,陳布雷留下數封遺書,服安眠藥自殺,享年58歲。
蔣介石的“文膽”、國民黨的第一支筆就這樣死在了解放前的黎明。
在遇到蔣介石前,陳布雷是讀書天才、是學生明星、是報業奇才、是思想者、是革命者。
他是一朵綻放熱烈的紅玫瑰,美麗刺人,衆星捧月。
在遇到蔣介石後,陳布雷的一舉一動都像戴上了鐐铐,他身上的鮮活、筆上的尖銳全部在沉重的工作下消磨殆盡。
玫瑰失去了陽光,紅色褪去,身形枯萎,就連莖上的刺也被風吹落。
陳布雷生長在新舊文化猛烈交鋒的時代,他有投身革命的心卻時時屈服家族、上峰的壓力,懦弱地做一些違心的事。
陳布雷的結局是時代的悲哀,又何嘗不是人性的悲哀?
魯迅說:“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吊客。”
“得過且過”四個字,被無數自欺的人奉為箴言。
但毛澤東也曾說過:“中國人民的勝利,來自不屈的鬥争。”
中華民族是靠鬥争生存下來,是靠鬥争傲視群雄的。
而如今,我們雖生在和平,但仍舊需要鬥争。去反抗父母的一言堂、去反抗工作生活中的不公、去反抗思想懦弱的自己......
人的價值是由自己決定的,按照自己的意願活着,才能品味生活的甜美。
. END .
【文| 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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