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江蘇段,因為“自古溝通水系最多、覆寫地域最廣、通航裡程最長、漕鹽運量最大、流經城市最多、沿線城鎮最繁華”,曆來是大運河的核心地段。運河流經之處,世代繁華綿延,千年文脈奔流。
把時光回撥到隋朝,一場曆時千年的“詩詞大會”,正在運河之濱拉開帷幕。嘉賓會有哪些?
第一個出場的,是隋炀帝楊廣。
相傳隋炀帝在巡幸江都時曾制《水調歌》。到了唐朝,《水調》成為傳唱不衰的名曲。“歌頭”指曲子的開頭部分,相當于“序曲”。根據這個曲子開頭部分格律填寫成的詞,詞牌就叫做《水調歌頭》。
隋炀帝的《水調歌》今天很難聽到了,但因他而流傳後世的《水調歌頭》,卻成了最廣為人知的詞牌名。
時光流傳。唐天寶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亂爆發,人們紛紛逃離長安。唐玄宗踏上了崎岖的蜀道,倉皇奔向成都。更多的人則通過大運河前往相對安定的江南,其中就包括進士及第剛剛兩年的詩人張繼。
避亂的日子裡,張繼的小船停泊在蘇州城外的楓橋,月落烏啼、霜天寒夜、江楓漁火、孤舟客子,眼前的景象讓詩人心有所動,傳唱千古的《楓橋夜泊》由此誕生在這運河的孤舟上。
△蘇州楓橋
大運河在古代不僅是漕運之河,更是來往南北的“水上高速公路”。
在這條河流上,有躊躇滿志的趕考舉子,有春風得意的上任官員,有行走四方的商賈巨富,也有落拓寂寥的失意文人,悲歡離合交織在一起,催生了一首首歎惋詠懷的詩篇。
崔颢、皮日休、許渾、林逋、張先、湯顯祖、歸有光,甚至包括清代兩位風雅皇帝康熙和乾隆,均有大量寫大運河的詩詞流傳至今。
詩思萬千。有人在運河的旅途上想念故土。
北宋熙甯八年,退隐南京多年的王安石又一次被起用,進京拜相。他在京口(鎮江)北渡長江,由瓜洲轉入運河水系直達汴京。停留瓜洲時,王安石寫下《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詩句中有對政治前途的忐忑和期望,更包含着對故土江甯(南京)的留戀和不舍。
有人在運河邊贈詩給重逢的故友。
元豐二年(1079年),詩人蘇轍受烏台詩案牽連,遭貶為監筠州(江西高安)鹽酒稅。他順着運河南下,老友秦觀早已等候在高郵運河邊。盤桓數日,相送六十裡,細雨中,蘇轍贈給友人三首《高郵别秦觀》:
蒙蒙春雨濕邗溝,篷底安眠晝擁裘。知有故人家在此,速将詩卷洗閑愁。
△高郵運河
水上流淌出的詩句,負載的是詩人的蕭索離愁和對友人的眷戀。
有人在運河上悠遊,用詩句留下珍貴的古運河寫生。明内閣重臣楊士奇作有《發淮安》一詩:
岸蓼疏紅水荇青,茨菰花白小如萍,雙鬟短袖慚人見,背立船頭自采菱。
蓼草淡紅,荇草青青。美麗的運河女兒梳着雙鬟,羞澀可人,背着身子立在船頭自顧自采菱。明初仁宣盛世期間,清新靜谧的運河生活圖景躍然紙上。
大運河,還承載着文豪蘇轼的愛與哀愁。公元1074年(熙甯七年),他從杭州坐船前往密州(今山東境内)任職,沿途飽覽運河秀色。兩年後的中秋,蘇轼在密州寫下那首著名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别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
沒錯,正是因隋炀帝而得以流傳後世的《水調歌頭》。也是最有名的《水調歌頭》。
蘇轼與大運河的緣分不止于此,他一生曾十多次沿着運河往來江蘇,而運河,也是他人生的終點。公元1101年,被貶谪在嶺南的蘇東坡獲赦,帶着全家北歸,經運河在常州上岸,卻因水土不服逝于藤花舊館。
大運河,是一條流淌着詩意的河。而作為重要的文學意象,或者文學作品展開的“背景舞台”,運河也頻頻出現在元曲、小說、戲劇等各種文學樣式之中。
《紅樓夢》開篇始于蘇州城外運河邊的阊門,結束于寶玉出家。穿一件大紅猩猩氈鬥篷的寶玉在毗陵驿拜别父親賈政,地點就在常州老西門古運河北岸。《紅樓夢》第三回寫“林黛玉抛父進京都”,由賈雨村陪同從揚州啟程,則是沿着大運河北上進京。
△揚州古運河
《水浒傳》也完結于運河邊,宋江的最後歸宿“楚州”是運河重鎮淮安,“蓼兒窪”則是楚州城外的一大片水泊。衆所周知,《西遊記》的作者吳承恩也來自楚州古城。《金瓶梅》《醒世姻緣傳》《老殘遊記》《鹿鼎記》等名著中也有大量情節發生在運河之上或者運河兩岸。
大運河,一條流淌着詩意的河。
大運河,一條流淌着文化的河。
文丨宏峰 現代快報+記者 白雁
圖丨現代快報+記者 趙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