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有一句話叫他人即地獄。不能說這句話很邪惡,現實的情況是,人,在很多時候是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的。是以,當被邪惡地操控了,那個地獄也就形成了。是以,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比命運如何更重要。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我們首先來看這張照片。

這張照片最初出現在《華商報》,有一行文字說明:2006年4月,楊瀚專程來到河南省漯河市與楊欽典見面。

照片上隻有楊虎城之孫楊瀚和當年執行殺害楊虎城參與者之一的楊欽典。

楊瀚很平靜,坐得也很筆挺。楊欽典就不是這樣的了,他哭了,用手在抹眼淚。

通過照片人們不難看到,楊欽典已經很老了,頭發和眉毛都有些白了;也是通過照片,人們可以看到,楊欽典生活得并不十分富裕:窗台上放着一個老舊的木匣子,還有用過的洗頭膏之類的東西,前面還有一塊木闆,像是用來讓孩子們學寫字的,上面被用粉筆畫了個亂七八糟。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兩人的會面與對話就在楊欽典家的院子裡,楊欽典家的窗戶底下。

據說,對話非常簡單。

楊欽典說:“那時候,我隻是一個當兵的……”

楊瀚說:“我來隻是找曆史,祝你能活到110歲。”

在楊瀚的這句話裡,人們能聽出,當時楊欽典的身體已經不行了,而楊瀚還給他帶來了一些陝西的特産。曆史在那一刻裡變成讓人可以感受到疼痛的心酸,以及被時間明朗了認知的寬容的溫暖。聽了楊瀚的祝福,楊欽典說:“謝謝你還能來看我……”

後來,這張照片當然是被發在了報紙上,編輯在照片上做了一些特效的處理,用楊瀚的筆迹代替了孩子們亂畫下的那些字。照片還被取了一個标題:楊虎城之孫河南見“仇人”。仇人是被打了引号的,既有表示特殊的含義,也突出着強調。也就是說,這兩個人并不是仇人,但複雜的經曆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又隻能用帶引号的仇人來表述。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在此,分明能推出楊欽典的履歷了,但我卻留意到當年報道中的一個細節:家人告訴楊欽典,楊瀚要來訪,但楊瀚都到了自家的院子裡,楊欽典還遲遲沒有出屋。記者說,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出門,很高,很瘦,有些搖搖晃晃的樣子。還說,楊欽典年輕時可能更高。

楊欽典(1918—2007),男,漢族,1918年出生于河南省郾城縣(今屬漯河市源彙區)大劉鎮周莊村的一個貧農家庭。1940年4月考入胡宗南辦的西安軍校七分校教導團;1942被分到胡宗南部的一個騎兵部隊,成為一名騎兵,期間被蔣介石挑選為警衛團的警衛;不久,楊欽典又從西安調防到四川,被配置設定到交警總隊特務隊任班長,并一度擔任宋子文、孔祥熙等國民黨政要的安全警衛。

我要說的是,通過這段履歷,人們不難分析出,楊欽典年輕的時候,很高大,也很有力氣,甚至會一些國術,軍人素質不錯。而且,長相應該很不錯,要不他做不了那幾個“大人物”的安全警衛。這應該是必然的。但是,1948年,楊欽典卻被派到歌樂山集中營内擔任白公館看守班班長,負責看守關押在白公館内的重要“犯人”。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可以想象,一個“大人物”身邊的安全警衛成為一個看守班班長,中間一定是存在落差的。一般而言,應該被提拔,但楊欽典卻沒有,這裡面多少還應該有他“不好好幹”的成分吧?

先簡單介紹一下白公館:原為四川軍閥白駒的郊外别墅。白駒自诩是白居易的後代,就借用白居易的别号“香山居士”,把自己的别墅取名為“香山别墅”。1939年,戴笠在歌樂山下選址時看中了它,便用重金将它買下,改造為迫害革命者的監獄。它和渣滓洞一并被人們稱作“兩口活棺材”。但是它們又有所差別,白公館裡關押的都是軍統認為“案情嚴重”的政治犯。原白公館大門終日關閉,從側面一小門進出,原儲藏室改為地牢,原防空洞改為刑訊洞。戴笠為審訊、關押的保密起見,将它當成了軍統局本部直屬看守所。很多的革命志士就犧牲在這裡,是以,時至今日,這裡仍是一處緬懷英烈并讓人為之扼腕歎息的革命遺迹。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看守班班長很快被楊欽典“發現”,今天的史料顯示:被關押的宋绮雲、許曉軒等都是善于從内部攻破敵人心理防線的高手。他們發現楊欽典出身貧苦,當兵的初衷隻是為了混口飽飯,是以,就找機會“感化”他。他們給他講形勢,談道理,開導楊欽典不要替蔣介石反動政府賣命,要站在勞苦大衆一邊,棄暗投明。陳然、王樸、羅廣斌、周從化等30名我黨黨員和“民革”幹部被關押到白公館後,也全力教化楊欽典。楊欽典确實有回應,開始在他的職權範圍内為他們傳遞口信、交換書報,還延長放風時間,盡力給予友善。

楊欽典的回應,很可喜,也很讓人感動,但他很快就奉命參與了暗殺楊虎城及家人、随從的罪惡行動。在行動中,他用雙手卡住年僅8歲的小蘿蔔頭的脖子,與另一個特務合力殺害了這個幼小可愛的生命。當時的細節是這樣的:楊欽典卡住年小蘿蔔頭的脖子,但小蘿蔔頭強烈反抗,同來奉命暗殺的頭目見狀,罵楊欽典沒用,随後給了小蘿蔔頭一刀,小蘿蔔頭便走了,成為我國年齡最小的烈士。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在這裡,人們可以做這樣一個分析,曾經作為安全警衛楊欽典如果真的想要殺人,是不會一時拿一個孩子沒辦法的,或多或少,他應該是有些下不去手的。而這也促成了他後來的表現,即:“11·27”大屠殺後,當晚11時,因渣滓洞出現緊急情況需要增援,白公館僅留下楊欽典、李育生二人看管沒來得及殺害的19個人……緊要關頭,楊欽典棄暗投明,打開牢門放走了羅廣斌、任可風、毛曉初、鄭業端等19位志士。

“11·27”大屠殺即是1949年11月27日,重慶解放即将解放,國民黨反動派在潰敗前夕指令特務分批屠殺獄中革命志士,對囚禁在白公館、渣滓洞等監獄的革命者,進行了瘋狂的大規模屠殺。這一天,腥風血雨,染紅了歌樂山上的草木花朵,300多位勇士,在那裡用熱血捧出一輪朝日,用生命殉了他們的信仰。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渣滓洞距白公館2.5公裡,原是重慶郊外的一個小煤窯,因渣多煤少而得名。1939年,國民黨軍統特務逼死礦主,霸占煤窯,在此設立了監獄。分内外兩院,外院為特務辦公室、刑訊室等,内院一樓一底16間房間為男牢,另有兩間平房為女牢。

楊欽典借渣滓洞出現情況,将白公館的19位志士給放了,被放出的羅廣斌解放後寫出了著名的紅色長篇小說《紅岩》,他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說過這樣一段話:如果沒有楊欽典的将功折罪,白公館剩下的19個人會全部被殺死,那麼獄中黨組織血和淚的囑托就不可能被儲存下來——是以,楊欽典最後的義舉,應該說對儲存這些曆史資料以及了解大屠殺的真相,客觀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在此基礎上,我最想說的是,如果沒有楊欽典的義舉,也就不會有後來的《紅岩》了。正如一佚名人士在參觀白公館後曾寫下的留言:毫無疑問,楊欽典是一個聰明的人,一個有人性的人。他用鑰匙輕輕一擰,悄無聲息,救活了19條人命,也救活了自己,從此前途有了保證,生活有了着落。這一擰,普普通通;這一擰,需要冷靜,需要勇氣;這一擰,使他在世人面前獲得了尊重;這一擰,結束了白公館作為監獄的曆史;這一擰,也給解放後的“紅岩文化”帶來了巨大貢獻,小說《紅岩》的第一作者羅廣斌就是獲救者之一。世上每時每刻都嘩嘩啦啦地響着開鎖的聲音,可哪一次能比得上這一次意義如此重大?

楊虎城将軍是1949年9月6日被殺害的,到“11·27”大屠殺的時間也就兩個多月,應該看到,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不是楊欽典的思想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而是曾經卡着小蘿蔔頭脖子的他,一直沒有機會——出來混飯,當然要替人做事,他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看守班班長。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如果把楊欽典的這一義舉用一句名言來說,它便是:有些生命,在渾渾噩噩中慢慢地流逝,有些生命卻在一瞬間被人奪去,我們掌握着别人的生命,但卻不知是否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楊欽典有此義舉,并救下19名志士,閃亮在他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生命裡的是,人性的善。

1949年12月12日,《大公報(重慶版)》第三版刊載了《楊虎城将軍死事慘烈父子遺體昨同時發現》。文中說:雙十二事件上司者之一的楊虎城将軍,被蔣介石逮捕囚禁達十二年之久。楊将軍和他的幼子兩個月前,終于在磁器口被蔣介石特務殺害,這一事實昨天已經證明了。這時,距重慶解放隻有12天,而在重慶解放後的第二天下午,也就是12月1日下午,在羅廣斌的帶領下,楊欽典到重慶市警察局登記自首。政府根據羅廣斌等人的證言,證明其在關鍵時刻“将功補過”,對其寬大處理不予追究。甚至,政府還準備把楊欽典安排在重慶市警察局工作,但楊欽典表示想家,政府根據他的意願,給他發了路費。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楊欽典為什麼不去警察局工作?這裡面也可能有着忏悔,帶着路費準備回老家的他,還替政府做了一件事,即尋找和指認楊虎城将軍等人的遺體。是以,也便有了《大公報》刊發的新聞。一個曾經的執行參與者,一個出來混飯的看守班班長,已經盡力。也許,他能做的隻能是這些了。

回老家後,楊欽典娶妻生子,默默無聞地過起了平頭老百姓的生活,但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他的“罪惡”被翻了出來,因曆史問題被判刑20年,被關押在了四川省第一看守所。至1982年,撤銷判決不予追究。期間,楊欽典的大兒子楊存良因為家裡出了個“特務”父親受到牽連,幹得好好的生産隊會計給撤了職,直到31歲才結婚。楊欽典的妻子在受到家庭變故的打擊後,于1977年離開人世,讓離家10多年的楊欽典與她的相見,成為了一個活人與一座墳茔的見面。

這時,楊欽典已經64歲,已經成了一個滿頭花發的老人,人們應該能想象得出他面對一座墳茔之時,深深的自責和對家庭的歉疚。然而這些,對于他來說還不是自責和歉疚全部,晚年之時的他,從1998年開始,在孫子等親屬的陪同下,先後六次奔赴重慶,回到歌樂山革命紀念館緬懷先烈。還把他不願提及,卻又分明屬于他的那段曆史,以現身說法的形式講給了青少年學生和遊人,盡力為社會和人民做一些有益的事。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執行殺害楊虎城的國軍老兵,忏悔中救下19名革命志士,2007歲去世

2004年11月27日晚,在白公館和渣滓洞,重慶市為“11·27大屠殺”殉難烈士舉行盛大而隆重的悼念活動。第二天,重慶的多家媒體都報道了這樣一個場景:高齡的楊欽典蹲在墓碑前,老淚縱橫地為已故先烈們焚燒冥鈔。這時的他已86歲。

在與楊瀚見面後的第二年,即2007年,楊欽典便去世了。他沒能像楊瀚祝願的那樣活到110歲,彌留之際有些糊塗,用雙手遮着臉不願見人,卻祈求能得到楊虎城後人的諒解。這讓我想到了一句名言: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但能掌握命運的鑰匙。鑰匙在哪裡呢?也許就是被邪惡操控後還沒泯滅的善心。

楊欽典,形象地說,在曆史的長河裡不過是曾經被利用的刀子,但卻努力地讓自己變鈍,甚至生鏽。這不容易,好像是有時走在路上,卻不小心被路給埋了一樣。好在,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努力地去争取,去改變。從這個意義上說,若他人即地獄,而自己隻能是自己的天堂。

本文圖檔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快來關注西部人文地理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