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上海嶽陽醫院心胸外科主任陳彤宇主刀手術 新民晚報首席記者 左妍 攝（下同）
“吳芳桦（化名），可以醒了。”手術台上，65歲的上海阿姨吳芳桦聽到輕聲呼喊，緩緩睜開雙眼，環顧了一下四周。确認自己仍在手術室，她問：“我的刀已經開好了？”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有些意外，自己剛接受了肺癌手術，沒想到這麼快就醒了。
前天，記者在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嶽陽中西醫結合醫院的手術室裡目睹了吳阿姨的手術。接受針藥複合麻醉的她，由該院心胸外科主任陳彤宇主刀手術，全程無氣管插管，醒後狀态如常，不久便坐了起來，甚至和記者聊起天。
術後患者馬上清醒，“真的不痛”
吳阿姨留卷發，身材微發福，打扮時髦。她體檢發現左肺有個磨玻璃結節，直徑2厘米，經評估，結節惡性可能性高，符合手術指征。不過記者見到她時，她已側躺在手術台上，左手臂被暫時固定在架子上，友善手術。
圖說：吳阿姨左手臂被暫時固定在架子上，友善手術
嶽陽醫院手術室有個做麻醉的口碑團隊——針刺麻醉多學科團隊，由針灸科、麻醉科、外科醫生等組成。針灸科醫生先在吳阿姨的手和手臂上找準4個穴位針刺麻醉，包括後溪、支溝、内關、合谷穴；麻醉科副主任沈華“接力”上場，在B超引導下從脊椎旁給藥進行神經阻滞。不同于正常全麻，藥量隻有全麻的三分之一。這種麻醉方式有别于古老的純針刺麻醉，被稱為現代針刺麻醉技術。
電針刺激誘導30分鐘後，陳彤宇為她手術，先在她胸部下方切開一個小口子，通過單孔胸腔鏡為她進行左肺上葉固有段切除術。此刻吳阿姨已“熟睡”，沒有氣管插管，完全自主呼吸，安靜的手術室裡還能聽到她輕微的鼾聲。
圖說：陳彤宇（右一）團隊在術中
術中，陳彤宇眼神聚焦螢幕，觀察胸腔内情況，雙手配合操作，很快就将左上肺固有段完整分離出來。“真的不痛，我想喝水。”醒後，吳阿姨接過護士遞來的吸管，小啜了幾口。不出陳彤宇所料，術中快速冰凍切片檢查提示是腺癌。
單孔胸腔鏡肺段切除術是胸外科手術的一大進步。對于相當一部分磨玻璃結節病變行肺段手術既能切除病變又能盡可能保留正常的肺組織及肺功能，手術更加微創、精準，更有利于患者術後康複。手術對于經驗豐富的陳彤宇來說沒有太大難度。唯一“不便”的是，術中患者自主呼吸，帶動肺會擴張和收縮，對手術形成幹擾。相當于在打“移動靶”，需要醫生操作更加精準、快速，同時還要有麻醉醫生的密切配合。
現代針刺麻醉技術也在不斷改良
神奇的針刺麻醉令首次體驗的吳阿姨贊不絕口，其實，這種麻醉方法在嶽陽醫院已不是新鮮事。就在上月，38歲的虞先生也在同一間手術室裡，接受了現代針刺麻醉技術，由陳彤宇實施無氣管插管單孔胸腔鏡右下肺葉切除術。虞先生年紀輕，體力好，恢複更快，術後自己走回了病房，吃飯喝水上廁所輕松自如，兩天後便出院了。
不過，針麻也有其适應症，并不是每個患者都适用。吳阿姨體重大，BMI指數位于臨界點，差一點就不能做針刺麻醉了。她在術前經過了針刺麻醉評估，測定痛阈和耐痛阈。她非常适應針刺麻醉，也很相信醫生。陳彤宇說，正是在患者的充配置設定合下，手術得以順利展開。
陳彤宇主刀的現代針刺麻醉胸腔鏡肺手術已開展了500多例。今年5月至今，團隊不斷改良技術和用藥方案。“比如，以前我們除了針刺以外，還要實施硬膜外麻醉，現在改為在B超引導下相關神經節段的椎旁阻滞麻醉；加用矽膠鼻咽通氣道，以保證患者淺睡眠自主呼吸時的氧供；胸内迷走神經阻滞與肋間神經阻滞配合使用，起到更好的鎮痛效果；同時，還注重對肺表面麻醉藥物的浸潤作用，這樣能使靜脈藥物的用量減少，也更精準。”陳彤宇說。此外，據麻醉科副主任沈華介紹，在藥物的配伍方面，也摸索出了一套更優方案，讓藥物的使用和患者呼吸的狀态達到最佳平衡，更有利于醫生手術操作。
不斷創新，外科醫生走上推廣針麻之路
一個西醫出身的心胸外科醫生，怎麼會和針刺打交道的？他說，是受到了嶽陽醫院院長周嘉早年對他的影響。10年前，陳彤宇遇到一名即将聯考的學生，氣胸，肺壓縮胸痛，引流好幾天病情都沒好轉，必須手術。經與家長溝通，又與麻醉醫生确定方案後，陳彤宇和周嘉給孩子做了無氣管插管的胸腔鏡手術。術前隻打了硬膜外的半身麻醉，用了少量鎮靜藥，手術很成功，孩子很快就去上學了。此後再做這類手術，他又加進了一直在研究的針刺技術，使得麻醉用藥更少。
近年來，周嘉團隊持續推廣現代針刺麻醉技術，相關研究成果榮獲2020年度上海中西醫結合科學技術一等獎。此外，“基于現代針刺麻醉技術應用于肺切除術圍手術期加速康複”的新理念，也已在全國20多家醫院推廣。
陳彤宇坦言，自己雖然對針刺不在行，但針刺所産生的效應有目共睹，且在臨床上得到了大量論證。結合現代針麻，在無氣管插管的情況下進行手術，麻醉鎮痛藥物的用量隻有氣管插管同類手術的20%-30%，完全不使用肌松藥，不僅可以避免患者因插管帶來的痛苦和傷害，提高術中髒器保護，減少并發症，還可以加速患者康複，他希望更多外科醫生使用這種技術。
新民晚報首席記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