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中，
每個重要的傳統節日
都被河南廣播電視台
全媒體營銷策劃中心送上過熱搜。
保持住傳統文化之美的熱度，
是這個創意團隊不眠不休的動力。
從左至右
（程紅梅） 駝色系帶背心ZIMMERMANN
白色毛呢外套、毛呢半裙均為BOSS
粉白格紋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
（錢林林） 橘色高領上衣ANTEPRIMA
駝色毛絨背心ERDOS
卡其色格紋半裙BOSS
棕色麂皮短靴JIMMY CHOO
（徐娜） 深藍色西裝外套ANTEPRIMA
黑白印花襯衫、印花長褲均為BOSS
黑色鑽飾短靴JIMMY CHOO
（陳佳） 藍色針織毛衣MAISON KITSUNE
（路紅莉） 白色T恤BOSS
黑色漢字植絨襯衫長裙ANGEL CHEN
深藍色條紋長褲ANTEPRIMA
黑色珍珠短靴JIMMY CHOO
（汪瑤） 灰色針織披肩、黃色皮質半裙均為LORO PIANA
（羅晶）紅白條紋襯衫、黑色皮鞋均為LORO PIANA
酒紅色緞面連衣裙BOSS
粉色針織長褲ANTEPRIMA
當我們在2021年這個時間點上，讨論起國風、國潮這些概念，其實它們早已不是前幾年剛剛萌芽時那些對曆史符号的簡單複刻。
自從河南衛視在春晚上通過一個名叫《唐宮夜宴》的節目，讓一群身着唐裝的小姐姐穿梭于古畫之間，一時間，傳統的電視觀衆、和更依賴于手機小螢幕的微網誌網友，一起沸騰了。大家沒想到博物館裡的文化符号還能這樣“活”起來，更沒想到這隻是個開始。從那天起，在這一年中每個重要的中國節日，河南衛視都通過别出心裁的演繹，展現着以河南為代表的中原地區、甚至整個中國範圍内的傳統文化之美。
“從春晚到最後收官的《重陽奇妙遊》，整個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在網際網路上達到了将近300億的流量。”作為河南廣播電視台全媒體營銷策劃中心的執行策劃，徐娜親眼見證了這七台節目是如何創下這個奇迹的。如果說最開始春晚那一個節目的火爆還帶着點兒“意外”的色彩，那麼從《元宵奇妙夜》開始的每一次奇妙遊系列節目，則完全來自于他們團隊的精準策劃。
回顧整個過程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又是如何做到每一次都能有所突破，徐娜和他們的團隊發現，秘訣并不隻是如何做好一檔節目這麼簡單，“互相成就”這種表述，反複出現在他們表達中。節目内容與曆史文化、編導團隊與宣發團隊、節目組與觀衆和網友……沒有任何一方能獨自撐起這個節目系列，是彼此的緊密配合，讓最終的結果有了實作的可能。
“我們找到了三種坐标。第一是曆史的坐标，我們回到時光深處，去找到一些曆史的韻腳，用它和我們當下的一些事情遙相呼應；第二是系統的坐标，每個曆史事件和每個節目，都不是孤立的個體，比如在我們的《中秋奇妙遊》裡有個戲曲節目，可能單獨每一種戲曲拿出來都隻是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産，但把它們整合在一起，才能展現出一種完整的融合，我們中華文明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系統；第三是未來的坐标，我們要從曆史中找到能推動未來發展的變量。”
說起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到底是因為什麼樣的機遇，可以發生在此時此刻的河南，徐娜的解答早已不局限于節目的創意角度。這個團隊有許多個導演，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所擅長的領域，有人情感細膩、有人更擅長對整體的宏觀把控，但如果想讓每個人都能擁有穩定的産出，首先要保證的，就是大家都從這樣一種确定的基本觀念出發。
再加上宣發團隊會從每次節目策劃的最早期就開始介入，并且越來越熟悉要用怎樣的表達方式、在怎樣的節奏下做出“劇透”，于是他們有了和觀衆與網友無縫交流的可能。如果把節目播出後觀衆被動觀看總結為彼此關系的1.0時代，網友觀看節目後在社交平台上釋出看法是2.0時代，那現在在節目籌備過程中就有了互動，則應該被定義為3.0時代。“大家要求你劇透，但還不能把全部劇情都說出來，在這種時候，我們的宣發團隊更像個情報部門，要及時地給導演組回報各種各樣的資訊。”譬如去年冬天，當四位戍邊戰士在中印邊境沖突中犧牲的消息席卷網絡，伴随着網友的呼籲，在《元宵奇妙夜》的戲曲節目裡，最終就出現了四位“佘太君”同場表演的畫面。導演組不僅用這種巧妙的表達歌頌了英雄，還在節目中展現了一幕放飛孔明燈的畫面，燈上的文字來源于提前征集的網友心願，并且在螢幕中直接打上字幕喊話網友：“特别鳴謝全國網友、觀衆以及可愛的粉絲們”。當全國範圍内，熱愛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觀衆和網友，都在讨論到底是怎樣的團隊制造出了這樣新奇有趣的節目，團隊卻從來沒把功勞隻歸功于自己。“網友給了我們那麼多的愛，無以回報，唯有作品。”
轉眼間，屬于2021年的傳統節日都已經過完，這個團隊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在下一個除夕或者元宵，他們能給期待越來越高的觀衆，呈現出什麼樣的新節目，雖然現在還沒有具體的答案，但在徐娜心裡，其實道路已經在眼前鋪好：“首先肯定要放眼全國，在中國傳統文化這個領域，素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第二是奇妙遊這個IP還要繼續用，我們要讓它實作美、活、火、用，讓傳統和當下展現出一種結合感，才能讓現代的年輕人去接納傳統文化。”
徐娜曾經在團隊中說過這樣一句話：“有些人注定就是帶着一束光，去尋找另一束光。”她并不認為他們一開始就知道這條路最終的走向，但既然已經被機會所選中，就要一直走下去，邊珍惜，邊探索。
《龍門金剛》恰逢鄭州水災和疫情，又有“金剛不壞”的寓意，被網友們稱為“救災慰問演出”。
深藍色西裝外套ANTEPRIMA
一年前的冬天，作為河南廣播電視台全媒體營銷策劃中心的策劃，徐娜的煩惱非常具體：如何打破正常，做一場傳統的“劇院式演出”之外的春節晚會。
後來随着《唐宮夜宴》這個節目的火爆，她和導演團隊做出的探索，被全國的觀衆和網友都看到了——在新冠疫情等客觀因素的限制下，他們通過技術手段，讓演員與博物館、字畫這些傳統文化元素産生互動，依靠多元化的新媒體形式與觀衆溝通，吸引了一大批95後、甚至00後的新觀衆。
當時間過去整整一年，在徐娜與團隊都對過往的成功進行了多次複盤之後，其實收獲贊揚的背後，還有許多他們未曾講出的付出。可能這些隻是細枝末節的片段，甚至這些辛苦已經逐漸被團隊成員所遺忘，但它們依然有被觀衆知曉的意義。正是經曆了它們，才讓中國節日系列節目，一次又一次以更進步的樣貌，豐富了我們的傳統節日。
徐娜舍不得忘記這些發生時刻骨銘心，事後又很容易變得雲淡風輕的瞬間。
譬如拍攝《端午奇妙遊》的時候，一部分錄制發生在象山影視城，那時正好是江南的梅雨季節，悶熱、多雨、蚊蟲滋生。“簡直想象不到，我們的女導演陳佳的腿上，被咬滿了包！”但哪怕在這樣讓全組人都身心疲憊的環境下，也沒人去跟徐娜計較待遇的好壞，或者掰扯要不要多歇一會兒。大家思考的都是怎樣改進創意，才能讓節目能做出淋漓盡緻的表達。“女導演們幾乎被‘毀容’到‘全軍覆沒’，但全都盯在片場，還要和宣發一起溝通去跟哪些平台互動。”
同樣感人的場面，還有一次也被徐娜牢記在心，那次的主角是過去這一年擔任過三次總導演的路紅莉。“當時她特别悠然自得，把我都看笑了。”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導演組有個習慣，就是忙起來的時候，大家會把全部時間用于工作，幾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沒想到有一天清晨，徐娜在水房看到路導演手握一把電動牙刷，在認認真真地刷牙——那個畫面其實是個生活中再普通不過的場景，但當時一下子就打動了徐娜。“我們這些女導演，連洗洗頭發的時間都沒有，更别提化妝。但那天路導特别有意思，哪怕隻有三分鐘的空閑時間，也要盡量保證生活品質。而且除了工作，她們也都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是以還要特别感謝家人們的了解。”包括在這一次為我們的雜志進行拍攝時，看到女導演們被精緻地打扮過，徐娜的第一感覺就是“我們看到了對方最美的一刻”。其實沒有任何人不喜歡美，但為了讓節目呈現出曆史文化中那種最根源的美，導演們都臨時放下了對自己的美的關注。
雖然是錄播的節目，但為了盡善盡美，這個團隊總會努力到最後一刻。“有時候可能就是我的一句話，我們的後期、特效就要再渲染兩、三個小時。”每次節目播出前，電視台都會規定一個具體的“關門時間”，徐娜和她的同僚們，從來都沒有給自己留出過任何喘息的餘地。“一般是播出當天晚上的17:00關門，我們幾乎都要調整到最後那個時刻。從播出前兩天開始，我們基本上都是48小時不合眼，就是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那種狀态。”
這些散落在過去一年裡的片段，或許發生時都讓人痛苦不堪，但卻從來沒有“勸退”過任何一個人。恰恰相反，哪怕工作節奏快到大概每隔四五十天就要開啟一場新節目的策劃，團隊裡的導演們還是争先恐後地送出方案，希望自己的點子能在下一個節日裡被選中。“當時都哭過、難過，但就在你覺得自己銘記了這一刻之後，好像又‘好了傷疤忘了疼’。當那個‘傷疤’過去，總會覺得前面還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你，而且我們還收獲了各種各樣的成就感，早就把這些都彌補了！”其實艱難一直都在，隻是它們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阻礙，他們已經習慣了與困難同行，并且在困難的映襯下，反而把作品打磨得更璀璨。
黑白真絲連衣裙LORO PIANA
白色毛絨平底鞋CHRISTIAN LOUBOUTIN
已經有20年工作經驗的陳佳，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佛系”的人，遇到工作當然認真對待，但并不會節奏太快，每次做完大活動都會留出一、兩周的時間用于休息和調整。沒想到在2021年，成為《端午奇妙遊》節目的總導演之後，她的人生好像被按下了“快進鍵”，不僅一個又一個項目接踵而至，生活裡還要照顧家庭。怎樣在這種應接不暇的忙碌裡，保持她很在意的内心純粹，就成了眼前最重要的挑戰。在這一點上，她有自己的堅持。
做潮流的引領者
做《端午奇妙遊》那段時間，最忙的一個下午，陳佳為了讓反複響起的手機保持電量，蹲在地闆上的充電器旁邊待了4個小時。“一直沒動地方，不停地在打電話、協調、審稿，腿麻了之後索性就坐地上了。”
那時候，河南衛視的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已經做成了春晚的《唐宮夜宴》，和《元宵奇妙夜》與《清明奇妙遊》這三個項目，每次釋出後都是網絡上的爆款，怎麼在這樣的基礎上還有突破，是當時第一次加入這個節目組的陳佳需要解決的問題。
“我在5月6日接到任務，6月12日播出。我們工作室隻有4個核心導演，需要去8個不同的地方拍攝……”面對這個絕對算得上時間緊、任務重的任務，因為人手不夠，陳佳不僅要當總導演把控全局，還要自己擔任其中兩個節目的執行導演，但這一切都沒影響她做節目的根本初衷，就是要堅持自己認為合格的品質。
“我會要求自己的作品每次都有一個創新亮點。怎麼做得跟别人不一樣，可能是我的第一個命題。”在她之前，同僚們的作品已經頻繁出圈，從春節到清明，讓曆史文化結合藝術表演這種形式也已經不再新鮮，是以陳佳并沒糾結于在節目設計層面的簡單改變，索性大刀闊斧地讓節目樣态有了新的可能：她首創了網劇加網綜的形式，讓節目不單單是表演，而是更有情節和連貫性。
能做出這樣的創意，是因為她不會用固有的思維方式和客觀環境去限制自己，而是習慣在确定了最核心的節目立意之後，将其他的一切手段都當作新的可能性。“立意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想表達的内容來服務的。”包括後來《中秋奇妙遊》時她負責的歌舞節目《廣寒宮》，也是因為先明确了不想從“寂寞嫦娥舒廣袖”這種傳統角度去闡釋中秋，是以才能打造出一個表情豐富的可愛嫦娥，與一群活潑歡脫的玉兔——尤其當最後嫦娥牽起了宇航員的手，更是和當時神州十二号宇航員要傳回地球的熱點完美契合，讓網友感受到了古今交彙的震撼力量。“就是想給大家一種新鮮感。”
能接連不斷地産生這些新點子，是因為陳佳本身就是一個關注新鮮事物，并且心态年輕的人。“我沒有刻意要去知道年輕人喜歡什麼。我們工作室從60後到90後都有，大家沒有代溝、打成一片。”甚至有時候在工作中遇到别人為了追熱點而追熱點，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打斷：“端午節，有個媒體記者跟去象山拍攝，一直讓我們演唐小妹的演員扭肩、抖肩，說網上大家都喜歡看。但我覺得我們做傳統文化，是要做潮流的引領者，而不能追在别人的屁股後面跑。”
從《端午奇妙遊》的《洛神水賦》，到《中秋奇妙遊》的廣寒宮，陳佳做出的節目一直被網友喜愛，并不是因為她花了多少心思去細細揣摩網友的偏好，恰恰相反，成功的原因是她一直專注于進行自我表達。“還有端午的《蘭陵王入陣曲》，播出之後網友對它流傳到海外的經曆、重回故國的考證，都有熱議，甚至還有人解析了我在節目中的明線和暗線。他們比我了解得還多，真的出乎意料。”在這個大資料可以精準計算各種喜好的時代，網友們需要的，反而是導演抛開各種設想，隻要把自己想輸出的内容用對的方式展現出來，自然會吸引到對它有興趣的人群。
用作品表達性格
能這麼堅定地确認自己表達的内容和審美取向，是因為陳佳自小就是個熱愛曆史文化的人。做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後，出門在外，她時常能聽到河南老鄉們為此感到揚眉吐氣，對這樣的回報，一方面她确實會因為自己的參與而驕傲，另一方面她卻保持着獨到的冷靜：“我們河南一直很有文化底蘊，是以我覺得現在展現的，就是真實的我們自己。”
出生于開封、十幾歲後成長于鄭州的陳佳，用“從小就浸在裡頭”來形容自己和傳統文化的關系。小時候，她就會在爸爸的督促下背誦唐宋詩詞，第一次登上嵩山時，看着遠方的太陽，不自覺地就知道用“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這樣的詩詞來形容眼前的景色。甚至後來不局限于探索河南這一個省份，每次出去玩兒，她都要專門留出時間去逛當地的博物館，“在大英博物館，我整整待了三天”。“家裡的大人總說要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這些早就成為一種習慣了。”
這些曾經不知不覺積累下的見識，都在她擔任《端午奇妙遊》總導演之後，成為她精神能量的來源。尤其在審美方面，當不少同僚都建議《洛神水賦》的造景可以更繁複，甚至商量要不要在水下搭建斷壁殘垣時，是陳佳堅持删掉所有修飾，才讓觀衆們最終可以看到清清靜靜的這一版呈現。“因為節目裡演的是一個神嘛，就是要幹淨的，不食人間煙火。”在那個需要做出決斷的時刻，中國傳統美學中留白，影響了她“最後我什麼都不要了，就要呈現這種精緻的進階感，去表達文化上的高光時刻，這些和平時讀書都有關系。”
“某種程度上，作品呈現的是導演本身的性格和品質。”當下的陳佳，手上同時籌備着包括紐約時代廣場跨年在内的四個項目，又趕上媽媽生病需要她在床邊看護，是以并沒有太多閑暇時間，可以像原來一樣用每天收工後的時間看書、放松。但即便身處這樣的節奏，她依舊保留着一塊内心世界，在那裡，她不太關心他人的作品或者别人的評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接下來要通過不同的節目做出怎樣的表達。“做東西的時候，内心其實很簡單、很純粹，沒有想太多。”面對無窮無盡的資訊、資源和建議，陳佳更關注怎麼做減法，最後留下的，才是真正的價值所在。
《洛神水賦》的美感，已經不局限在傳統文化這個範疇了。
白色T恤BOSS
藍色無袖大衣、條紋長褲均為ANTEPRIMA
從春節到重陽，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已經做了七次。怎麼樣才能不重複自己、每次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創新，擔任過三次節目總導演的路紅莉，有她自己的訣竅，那就是首先自己要成為一個敏銳的人，才有可能讓新想法有落地發生的可能性。
路紅莉擔任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總導演，是從《元宵奇妙夜》開始的。那時候她也有過參與的河南衛視春晚剛剛結束，《唐宮夜宴》因為完全不同于傳統晚會節目的形式出圈了，是以觀衆和網友也就格外期待他們接下來會怎麼玩兒。于是原本已經錄制好的元宵晚會被推翻，路紅莉接到了新任務：在僅有7天的時間内，重新打造一場可以繼續成為“爆款”的元宵節目。
“我們不僅延續了《唐宮夜宴》的熱度，而且開創了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樣态！”自那之後，完成“不可能的任務”的任務，就成了路紅莉這一年的常态。不管是時間緊迫的《元宵奇妙夜》，還是各種客觀環境都遭到限制的《七夕奇妙遊》，又或者是節目時長翻倍的《中秋奇妙遊》，每一次都好像是“極端情況”，但每一次路紅莉又總能打破困境，讓節目創造出新可能。
尤其是在籌備期間趕上河南暴雨與新冠疫情的《七夕奇妙遊》。雖然播出時觀衆隻顧得上稱贊《龍門金剛》等幾個節目又将傳統文化玩出了新花樣，但至今想起當時的拍攝，路紅莉都依舊覺得那些經曆堪稱冒險。
“選的景沒法用了，機房也淹了，裝置全都拉出來了……”最初遇到暴雨及是以導緻的洪澇災害時，路紅莉已經覺得自己面臨絕境，沒想到這才僅僅是個開始——之後又接連遇到高鐵停運和防疫限制這些原因，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要輾轉于徐州、無錫、洛陽等好幾座城市才能完成工作，很多次方案都反複地推翻和更新，而且她還期待這一次節目播出後的觀衆反響：“端午的《洛神水賦》在網上非常火爆，那我們也要撐住，延續節目的熱度，是以壓力是雙重的。”
雖然并不是每期節目都趕上七夕這種特殊狀況，但其實方方面面的壓力一直都在。“外部幹擾當然總會有，但解決的根本辦法，就是從業這麼多年的豐富經驗，我覺得我可以。”說到自己怎樣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路紅莉展現出一種由内而發的自信，這份信心來源于她多年積累的内心儲備，和由此形成的工作能力。比起如何解決具體的小麻煩，這才是支撐路紅莉堅持下來的根本原因。
比如細膩的内心感受，是路紅莉最在乎的一種特質。或許很少有其他導演在回顧自己的工作經曆時，會把情感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但在路紅莉心裡，敏感比什麼都重要。“要保持你對生活的一些細膩感受。大家對生活的感受，會随着生活閱曆的增加而慢慢麻木，但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有意識地去保持敏感、敏銳甚至少女心。”保持敏感，其實并不需要創造什麼特别的環境，更重要的是内心要時刻做好準備。就像路紅莉，哪怕在高強度的工作環境裡，也會引導自己去感受生活中的美，“粗糙的話，喝一杯茶就是解渴，但敏銳的話，你還是能通過喝茶感受到生活中的惬意”。
由這種敏感引發出來的，還有她對書本或者其他資訊來源在情緒上的多一層思考。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導演組裡，很多人都有常年閱讀的好習慣，路紅莉的特别之處則是她不僅讀書，而且自己的閱讀态度也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不同。“年輕時候看書是一種膜拜，總會覺得這些都是專家的言論，但現在年紀大了一些，就學會了平視，有些甚至會不認同。”讀書之外，還有看電視或者網絡節目等其他接受資訊的方式，它們都是路紅莉感受生活的途徑之一，但在被動地接受之外，重要的是她一直沒有忘掉自己的思考：“要一直敏銳地感受生活中的甜酸苦辣，感受一葉知秋。”
正是這樣由自我生發的感受，讓路紅莉成了一個可以靠情緒帶動工作的人。在紛亂的節目錄制現場，她經常聽人評價自己“感染力和煽動力很強”，放在平時，或許這隻是一種普通的誇贊，但到了諸如七夕這樣被多種客觀困難包圍的緊要時刻，作為總導演，如何讓幾百人的龐大團隊和自己一樣充滿鬥志，這種感染力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上司能力，“要統領大家都在那種狀态裡”。
做過三次“奇妙遊”系列的總導演之後，關于怎樣創新，路紅莉的點子層出不窮，尤其她是個特别願意“主動擁抱新時代”的人，當發現全媒體時代來臨，她已經在第一時間沖出去去了解它、适應它，甚至樂在其中——但所有這些具體行動背後的關鍵，都在于她首先有一顆每時每刻都在主動感受世界的心。“我要突破的不僅是一次次的節目，更要突破我自己。”一轉眼，2022年的元宵節目準備工作又開始了，路紅莉始終保持着敏銳，等待新的可能性不斷出現。
橘色高領上衣ANTEPRIMA
從2021年河南衛視春晚的出圈節目《唐宮夜宴》開始，錢林林就已經是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導演組中的一員了。再到作為《元宵奇妙夜》的導演之一，七天完成了這場爆款奇迹，以及之後又作為總導演，陸續負責過《清明奇妙遊》和《重陽奇妙遊》之後，回顧這一年的忙碌與收獲，最讓錢林林感慨的，當屬他們與觀衆的互相成就。
在她看來，與其說是他們一個節目組，用作品帶領觀衆愛上了中國傳統文化，倒不如說很多時候，是觀衆的期待倒推着，給他們帶來不斷突破的動力。“我們的節目被大家喜愛，然後中國節日又成了大家都非常關注的一個文化熱點，繼續倒逼着我們不斷前進，反複挖掘節日背後的曆史價值。”這樣一個良性循環，給了她這個總導演無盡的好奇與動力。
就拿她第一次擔任總導演的《清明奇妙遊》來說，其實并不是她先做出來一份宏大又巧妙的策劃，才有了我們後來看到的這場節目。很多時候，奇迹都來自于一個非完成不可的命題，而後才能激發人的無盡遐想，進而不僅可以完成最初的任務，甚至有可能創造超出原本設定的界限。對錢林林而言，《清明奇妙遊》就是這樣一次壓力之下的創新。
“我們前面沒有範例可以參考，大家原來都覺得它更多的功能是寄托哀思和思念，而且我們不能再延續《元宵奇妙遊》那種燈會的形式了，晚上做清明的内容會更壓抑。”既然沒有什麼節目傳統可以延續，又要打破觀衆對清明的固有認知，錢林林索性把自己的認識歸零，從頭開始認識清明這個節氣。“其實清明特别有意思，它既是一個節日，又是一個節氣。”大家在清明的三天假期裡，一方面會祭奠故人，一方面也會趕在和煦的春日踏青郊遊，但很少有人從曆史文化的角度出發，把這些行為關聯起來。沒想到，這卻成了錢林林的突破口——于是第一次，之前被觀衆所喜愛的“奇妙夜”變成了“奇妙遊”，她讓節目發生在白天，由此為這個屬于思念的節日，帶來一股明媚的氣息。“看完之後，大家會覺得心裡不壓抑，留下的是一種生機盎然的感受。”
重陽節也是一樣。在今年之前，如果向年輕的觀衆提起“重陽”兩個字，大家很可能會說這是老人節，又不放假，為什麼要關注它，甚至特意做一期節目？但錢林林在接到這個題目後，卻發現它的曆史源遠流長，“當然它的傳統中就有敬老的基因在，但它也是中國四大祭祖的節日之一，在這天，我們要做的事情特别多，比如登高、祈福、避禍、祭祀……”霎那間，好像又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當你去了解的時候，就會發現中國傳統文化真是太有魅力了”。
其實不僅是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在已經做了20年導演的錢林林心裡，導演這個角色雖然看起來要掌控大局，但也并不意味着她本就應該什麼都知道——比這更重要的，是永遠不能局限自己的任何一種可能性，哪怕有時候要做的内容自己也并不太了解，也要堅持去改變思維方式，先讓自己的眼界打開，才有可能做出讓觀衆入腦入心的新節目。創新這兩個字，從來不隻是用來形容節目最終的樣貌，而是早就被她融入了從創意到制作的全部過程。
紅白條紋襯衫、黑色皮鞋均為LORO PIANA
過去這一年，羅晶都在接連不斷地擔任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的執行導演。雖然從進入河南電視台算起，她已經擁有了将近20年的工作經驗，也輾轉過編導、行政等不同的崗位，和很多同僚都在不同的項目上都有過合作，并是以熟識，但隻有當她作為《元宵奇妙夜》的執行導演，和大家一起長時間地通宵奮戰過後，才從更深的層面了解了團隊的凝聚力。“這一年走下來，我最大的感觸就是團隊的力量，沒有一個人可以獨自完成所有工作，大家的互相配合、互相協作太重要了。”
羅晶能有這樣深刻的體會，是因為她不單經曆過大家互相鼓勵的溫馨畫面，更是通過一些深層次的交流，與同僚們結下了“革命友誼”。“有時候吵架，甚至有人會摔門就走了，但第二天我們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大家都是好意，都是為了節目，隻有這樣不斷的摩擦，才能碰撞出更好的靈感。”在這個團隊，大家的彼此扶持不光是靠嘴上的表面功夫，偶爾看起來“劍拔弩張”，實際都是出自同一個出發點，就是希望節目能有更多的進步空間。
尤其是經曆過《七夕奇妙遊》的一次争執後，羅晶更是全面地體會到，當所有人都想要一個更好的結果，大家能為此多麼努力。
“當時我很害怕做出來的東西是我想要的，卻未必是大家都想要的。”做七夕節目時，本來就因為河南水災與新冠疫情的原因，客觀條件受到很多限制，再加上羅晶被配置設定去做一個她本來并不熟悉的戲曲節目，是以難免心裡打鼓，恐怕辜負節目組的信任。
沒想到還沒等到節目被觀衆看到，羅晶收到的第一個否定就來自内部：看了粗剪的小片之後，總導演并不滿意，然而當時距離播出隻剩兩天時間，完全來不及重拍。“我當時心理落差非常大，覺得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下我已經盡力去做了，怎麼辦？”
其實任何一個節目都無法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衆口難調，總導演和她也都是為了在節目播出後，讓盡可能多的觀衆肯定他們的付出。于是在這個誰也沒法說服對方的情況下，他們想到了一個新辦法，索性讓目标觀衆來決定這個節目的去留——招募來一群90後和00後的年輕觀衆，讓大家看過樣片後給出評價。沒想到頓時好評如潮，甚至有人當時就表示“要把這段豫劇作為我的手機鈴聲”。
聽到這樣的誇獎，節目組達成了共識，這才有了我們在七夕看到的經典戲曲聯唱節目《愛》。在這個節目裡，羅晶嘗試用戲曲這種中國最傳統的藝術形式，去表達中國的經典愛情故事，于是昆曲《牡丹亭·遊園》、越劇《梁祝·十八相送》和豫劇《白蛇傳·斷橋相會》這三個經典的戲曲唱段連在一起，再融合上戲曲絕活《挂畫》和水袖舞這些富有表現力的戲曲表演，讓節目實作了真正初衷：吸引已經漸漸遠離傳統戲曲的年輕人，再次愛上這門中國的傳統藝術。
“每個節目承擔的使命不一樣，而且每個人喜歡的東西也不一樣。可能有人喜歡時尚，有人喜歡潮流，有人喜歡戲曲，有人喜歡明星……而且随着觀衆的口味與期待越來越高，我們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大，但重要的是我們能在這麼多需求裡面抓到其中的一點，能前進一步、或者抓住一部分觀衆的心，就是成功。”
當觀衆和同行們看到的是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百發百中的成功，其實身處其中，才知道這是如何做到的。羅晶和她的同僚們，經常會為了一個節目開會到淩晨3、4點，其實從來沒有誰的點子一上來就完美無缺，重要的是他們每次都能堅持到最後一刻，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修正，讓節目和自己的想法得到契合。“這需要不斷地摸索，才能逐漸完善流程。在逐漸的完善中，還要根據觀衆的審美去不斷給我們自己提出新要求……有了這些相輔相成的磨合，我們才能不斷地提升。”
綠色長袖上衣MAISON KITSUNE
白色毛呢半裙BOSS
從春晚爆款節目《唐宮夜宴》算起，河南衛視的中國節日系列節目至今一共做了7次，其中有6次的導演組裡都有程紅梅。
“除了端午，我都跟了。”除了做這個系列，程紅梅還要負責台裡一部分其他晚會的工作，掰着手指頭算算這一年的工作量，基本就是連軸轉的節奏。“比如最忙的可能就是中秋到重陽這段時間了。我們每次都一定要盯到播出的最後一刻，中秋之後我第二天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就進了重陽的節目組。”
在這樣高速運轉的工作流程下，程紅梅當然不免遇到各種壓力。比如籌備《七夕奇妙遊》時，正好趕上河南遭受暴雨洪災和新冠疫情的雙重打擊，光是一個節目的錄制場地就輾轉了襄陽、無錫和洛陽這三座城市，最終程紅梅提供了所有演職人員的核酸證明和大資料行程碼，才讓節目從構想變成現實。
但哪怕在這樣全國觀衆都可以了解的客觀環境限制下，程紅梅也從來沒想過妥協或放棄。“當時就想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一定要把節目做了，并且一定要做好。”做好，是程紅梅對自己一貫的要求。包括制作《中秋奇妙遊》時，節目組邀請了歌手周深在節目中首唱新歌《若思念便思念》，播出前，電視台曾向觀衆發送調查問卷，也顯示這是大家最期待的一個節目。但即便是在這樣被期待的情況下，程紅梅還是在内心給了自己不小的壓力：“會有一些橫向比較，也會和自己做的其他節目做比較。”當時周深不僅參加了這一檔節目，還有其他衛視的中秋演出，希望自己制作的節目能更好，這樣才能對得起觀衆和歌迷，是程紅梅當時給自己的命題。
那在這樣不停地尋求突破的過程中，怎樣才能擁有源源不斷的靈感？哪怕再有經驗的導演，也難免有枯竭的片刻，但程紅梅卻不覺得這一年的工作讓自己的創意“被掏空”，反而覺得這是個讓自己更充實的新機會。“什麼樣的綜藝和節目我都會去看，沒時間的話也要快進，或者拿手機跳着看看。”“我從小就特别喜歡曆史故事，有一次家裡的大人都出門了，我從晚上11點一直看書到早上9點。”“基本上我每到一個新的城市，都要去當地博物館逛一逛。”節目就像一個出口，終于讓程紅梅有了把自己這些積累展示出來的途徑。
“對我來說，這些都讓我獲得了一種精神上的快樂。”回顧過去一年的付出和收獲，程紅梅甚至不想用“成就感”這個詞，而是選擇了更純粹的“快樂”。哪怕每次做節目都會讓自己精疲力盡，但事後再細細回想，留在她心裡的依然是精神上的滿足感。在這樣的循環下，她還願意繼續下去，看自己有什麼更豐富的可能性。
灰色針織披肩、黃色皮質半裙均為LORO PIANA
白色鑽飾高跟鞋JIMMY CHOO
觀衆們不斷給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好評，原因之一就是覺得它讓中國傳統文化“活”起來了。而作為《端午奇妙遊》的執行導演，汪瑤在制作節目的過程中，最深的感受則是如果想讓節目玩轉文化，自己首先就要是個願意去了解文化的人。
“陳佳導演總跟我說，沒有文化的人是做不了導演的。”汪瑤和陳佳導演的合作始于去年6月，那時她還隻負責節目的撰稿、文案，沒想到第一次遇見陳佳導演，就被她的才華所打動，于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她的團隊，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同樣的創造性、邏輯性和不斷湧現的新想法。
“有時候陳佳導演會帶着我逛書店。”哪怕一年下來，大家人均手上至少都有2、3個項目在同時運轉，這個團隊也從沒落下過學習這件事。比如汪瑤就涉獵甚廣，散文、小說、社會學和中國曆史都是她喜歡的領域。文化不是從具體某一本書或某一個節目中學來的，重要的随時都在進步，這樣才能保證自己在遇到機會時，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作為《洛神水賦》和《蘭陵王入陣曲》的執行導演，她也從一開始就為節目提供了不少好點子。雖然每一次從最初的想法到最終拍攝完成，都要經曆幾十個版本的反複修改，甚至《洛神水賦》還經曆了補拍，但它們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 “傳統文化”這個根本命題。作為一個傳承曆史文化的節目的制作者，他們首先就已經是文化的傳承人。
攝影 / 呂海強
采訪、撰文 / 張凡
編輯 / 舒卓
造型 / 辛妮
服裝協助 / 常鶴
編輯助理 / 張文婧
化妝、發型 / 雅楠工作室
攝影助理 / 劉洋
燈光助理 / 張欽、劉富豪
制片 / 張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