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談梁山之宋清抓落實

這兩天，鐵扇子宋清再也沒有了往日那春風滿面的樣子。他的腮幫子腫得像紫茄子，吸口氣，牙疼鑽心。宋清知道，這是急火攻心。

鞠球廠已經停産大半年了，眼看就要咽氣，宋清能不急嗎。

原來盤算得好好的，将任務攤派到人，指令群盜推銷積壓的鞠球，回籠一些資金，或可延喘延喘。

誰想，八個月過去了，也沒有一個人來說鞠球推銷得如何。母大蟲顧大嫂，獨角龍鄒潤，還有插翅虎雷橫，這三個人領任務時還算積極，可也是球一領走，就泥牛入海，沒了消息。

宋清一直對外宣稱，鞠球廠就要複工。沒有錢，複誰家的工。前一陣兒，他讓幾個工廠中的房間晚上加班，弄得燈火通明，那是做樣子給人看。

身為董事長，宋清曾經表态，誓與鞠球廠共存亡，不成功，便成仁，還帶頭捐了三兩銀子。

這銀子交到廠裡，就像往熱鐵鏊鍋上滴了兩滴水，呲啦，霎時就不見了。就這，還有人說閑話，說，你宋清掙真金，拿年薪，大象才捐了個蚊子腿。

你兒子才是大象，你孫子才捐了個蚊子腿。宋清心裡罵道。

罵是真罵，急也是真急。宋清決定，去找顧鄒雷，主動出擊抓落實，将繩子勒勒緊。

顧大嫂現在可忙了。不過，人家不是忙着推銷鞠球，而是忙着跳廣場舞。

半年前，顧大嫂到郓城縣中年女生廣場舞教育訓練班，花錢學得一舞，名叫金槍挑銀花。就是一個男的，脖子上挂一女的，兩條大腿各坐一個女的，配着音樂，擺出各種造型，煞是好看。

回到山寨，顧大嫂就拉上一丈青扈三娘和夜叉孫二娘，一起當銀花。又讓矮腳虎王英當金槍，王英巴不得，隻是怕賤内三娘不同意。

開始，扈三娘是不肯，架不住顧大嫂唠叨，加上自己也想當銀花，就勉強答應了。條件是，隻可扈三娘挂在她相公的脖子上。

這天上午，和往常一樣，顧孫扈王又在忠義堂廣場上，跳起了金槍挑銀花，樂曲《玫瑰玫瑰又來開》震得人耳朵疼。

顧大嫂跳得很投入，忙亂中瞥見宋清走來。心說，媽呀，煩誰來誰，你的球弄不出去，關我屁事，為啥總追我。人卻忙迎上去，說，扇弟，你快來，來給姐姐當金槍，你矮哥他不行，立不直，急死人。

顧大嫂喊宋清總叫扇弟，好像宋清被骟了。大夥兒聽得好笑，也都跟着這麼叫。

宋清笑笑，笑得比哭還難看。說，還是讓矮哥當金槍吧。鄒潤找我呢，說他的鞠球快推銷完了，央求我再給他領一些。

顧大嫂說，扇弟，我正要為這事找你呢。

奧，顧大姐，你的球也賣完了。宋清問。

顧大嫂說，你聽姐姐說嘛。為賣球的事，這些日子，我把腿都跑細了。求爺爺告奶奶，托關系，尋門子，總算是挂搭上了一個熟人。

奧，大姐能幹，說說看，咋樣啊。宋清笑了。

顧大嫂說，要說這個熟人啊，和我還粘着親帶着故呢，是我一個表姐夫的表妹夫。這表妹夫在道協當門房，往年去東京，我總要去看他，就住他家。

宋清聽着，覺得顧大嫂扯得太遠，不由得皺起眉。

顧大嫂覺察到了，趕緊說，扇弟，我這個表妹夫路子可野了，人家為咱鞠球廠，都給鞠協的買辦說話了。

奧，這樣啊。宋清眼睛亮了。

顧大嫂說，買辦講，買梁山的鞠球，毛毛雨啦。還講一年光買鞠球，他們就要花好幾千萬呢。

宋清趕緊說，姐，太好了。

顧大嫂說，可不是嘛。買辦對表妹夫講，你要是早來兩天，我就買梁山的鞠球了。三天前，我們剛剛跟大内監造簽定了五年的供貨合同。這樣吧，五年後，我們就買梁山的鞠球。

宋清失望透頂，心說，五年後，他奶奶的，鞠球廠早就成了屠宰場。

顧大嫂又說，扇弟，這幾天，我再跑一趟西京，看看那邊的人玩不玩球。

宋清心說，你愛哪浪哪浪去。我還是趕緊去找鄒雷二人吧。便就用手捂住腮幫子，做出牙疼的樣子，再不說話，扭頭走了。

顧大嫂就又跑去跳舞當銀花了。

有些日子了，鄒潤一直為推銷鞠球的事兒愁得撓頭。

當初，山寨分攤鞠球推銷任務，這厮想争表現，主動跑去找宋清，一下子領了五千個。

待到推銷，鄒潤才發現，如今辦事，都講關系。他在山寨隻是個澆花澆樹的，沒有門路，推銷起鞠球來，真是病牛犁凍地，無力難出活兒。

開始，鄒潤跑去私塾搞陌拜，心想私塾娃娃多，鞠球可能好推銷。結果，走一個私塾，門房把他當搞傳銷的攔在門外。再走一個私塾，保安把他當壞人趕得遠遠的。又走一個私塾，一個體育老師模樣的人，在校門口對他說，現在私塾都取締各種教育訓練班，體育課都不上了，要鞠球幹球。好不容易，有一個私塾有點買球的意思，可是一看山寨的鞠球，像節日裡撐門面的氫氣球，三扁四不圓，皮薄個大針眼粗，不經踢，就對鄒潤搖頭擺手，讓他趕緊出去。

沒有辦法，鄒淵又找來一輛獨輪車，放上鞠球，插上一塊牌子，寫着鞠球廠破産跑路，鞠球賤價甩賣，推車到山寨周邊的集會上叫賣。

土匪賣球，天下新聞。鄒潤每次到集會上擺攤，都會招來一群看熱鬧的人。這些人大呼小叫，說，快來看，梁山好漢賣球了。

有一個賣菜刀的啞巴，看到鄒潤人氣旺，便跟定鄒潤，他在哪兒擺攤，啞巴就在哪兒賣菜刀。鄒潤的鞠球還沒有賣出去，啞巴的菜刀倒賣出去不少。

啞巴重情義，菜刀賣得好，就拽着鄒潤，嗚哩哇啦的，要請他到小攤上吃羊肉冒饸絡。鄒潤有信仰，不吃羊肉。啞巴不管，死拉活扯，非要請他吃。

要說鄒潤的鞠球賣不出去，也不全然。那一天，在回天鎮的集會上，一個胖員外的孫子，三歲了，躺在鄒潤的鞠球攤前，死活不走，非要買一個。

胖員外被纏得沒有辦法，一看這鞠球，如果破了，還能剪成兩半，做成兩頂瓜皮帽，祖孫兩個好戴。遂就撩起長袍，摸了半天，掏出兩個磨得锃亮的銅錢，買了一個，小孫子捧着鞠球，高高興興的走了。

終于開張，鄒潤很高興。可是，轉念一想，半年來，自己東奔西跑，鞋都磨破了幾雙，球才賣了一個。這五千鞠球，啥時候才能賣完啊。

又一想，賣一個，就會少一個。不賣，怎麼辦啊，宋清還看着自己呢。

這一天，宋清去找鄒潤，鄒潤正強打精神，推着獨輪車下山呢。宋清老遠就問他幹什麼去。鄒潤便把叫賣鞠球的情況給宋清說了。

宋清一聽，火冒三丈，說，鄒潤，我把你當根蔥，你連個蒜也不算。你頭叫樹撞了，也可以用腳想想啊 ，你到農村集會上推銷鞠球，那簡直就是到和尚廟裡賣木梳，走錯地了。

宋清說着，直用拳頭擂腦袋，怪自己怎麼遇到了這麼一夥子人。鄒潤一臉懵逼，呆立在那裡，像一個木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