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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産黨宣言-馬克思,恩格斯

作者:小子兀戈

一個幽靈,共産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

   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它的當政的敵人罵為共産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産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

   從這一事實中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共産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為一種勢力;

   現在是共産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并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反駁關于共産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

   為了這個目的,各國共産黨人集會于倫敦,拟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拉芒文和丹麥文公布于世。

一、資産者和無産者

   至今一切社會的曆史都是階級鬥争的曆史。

   自由民和奴隸、貴族和平民、領主和農奴、行會師傅和幫工,一句話,壓迫者和被壓迫 者,始終處于互相對立的地位,進行不斷的、有時隐蔽有時公開的鬥争,而每一次鬥争的結局都是整個社會受到革命改造或者鬥争的各階級同歸于盡。

   在過去的各個曆史時代,我們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社會完全劃分為各個不同的等級,看到社會地位分成多種多樣的層次。在古羅馬,有貴族、騎士、平民、奴隸,在中世紀,有封建主、臣仆、行會師傅、幫工、農奴,而且幾乎在每一個階級内部又有一些特殊的階層。

   從封建社會的滅亡中産生出來的現代資産階級社會并沒有消滅階級對立。它隻是用新的階級、新的壓迫條件、新的鬥争形式代替了舊的。

   但是,我們的時代,資産階級時代,卻有一個特點:它使階級對立簡單化了。整個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敵對的陣營,分裂為兩大互相直接對立的階級:資産階級和無産階級。

   從中世紀的農奴中産生了初期城市的城關市民;從這個市民等級中發展出最初的資産階級分子。

   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産階級開辟了新天地。東印度和中國的市場、美洲的殖民化、對殖民地的貿易、交換手段和一般商品的增加,使商業、航海業和工業空前高漲,因而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内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

   以前那種封建的或行會的工業經營方式已經不能滿足随着新市場的出現而增加的需求了。工場手工業代替了這種經營方式。行會師傅被工業的中間等級排擠掉了;各種行業組織之間的分工随着各個作坊内部的分工的出現而消失了。

   但是,市場總是在擴大,需求總是在增加。甚至工場手工業也不再能滿足需要了。于是,蒸汽和機器引起了工業生産的革命。現代大工業代替了工場手工業;工業中的百萬富翁,一支一支産業大軍的首領,現代資産者,代替了工業的中間等級。

   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這種發展又反過來促進了工業的擴充。同時,随着工業、商業、航海業和鐵路的擴充,資産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發展,增加自己的資本,把中世紀遺留下來的一切階級排擠到後面去。

   由此可見,現代資産階級本身是一個長期發展過程的産物,是生産方式和交換方式的一系列變革的産物。

   資産階級的這種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伴随着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它在封建主統治下是被壓迫的等級,在公社裡是武裝的和自治的團體,在一些地方組成獨立的城市共和國,在另一些地方組成君主國中的納稅的第三等級;後來,在工場手工業時期,它是等級君主國或專制君主國中同貴族抗衡的勢力,而且是大君主國的主要基礎;最後,從大工業和世界市場建立的時候起,它在現代的代議制國家裡奪得了獨占的政治統治。現代的國家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資産階級的共同僚務的委員會罷了。

   資産階級在曆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

   資産階級在它已經取得了統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般的關系都破壞了。它無情地斬斷了把人們束縛于天然尊長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絆,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别的聯系了。它把宗教虔誠、騎士熱忱、小市民傷感這些情感的神聖發作,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總而言之,它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蓋着的剝削。

   資産階級抹去了一切向來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職業的神聖光環。它把醫生、律師、教士、詩人和學者變成了它出錢招雇的雇傭勞動者。

   資産階級撕下了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 資産階級揭示了,在中世紀深受反動派稱許的那種人力的野蠻使用,是以極端怠惰作為相應補充的。它第一個證明了,人的活動能夠取得什麼樣的成就。它創造了完全不同于埃及金字塔、羅馬水道和哥特式教堂的奇迹;它完成了完全不同于民族大遷徙和十字軍征讨的遠征。

   資産階級除非對生産工具,進而對生産關系,進而對全部社會關系不斷地進行革命,否則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動地保持舊的生産方式,卻是過去的一切工業階級生存的首要條件。生産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狀況不停的動蕩,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産階級時代不同于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關系以及與之相适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系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一切神聖的東西都被亵渎了。人們終于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們的互相關系。

   不斷擴大産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産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

   資産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産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使反動派大為惋惜的是,資産階級挖掉了工業腳下的民族基礎。古老的民族工業被消滅了,并且每天都還在被消滅。它們被新的工業排擠掉了,新的工業的建立已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這些工業所加工的,已經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來自極其遙遠的地區的原料;它們的産品不僅供本國消費,而且同時供世界各地消費。舊的、靠本國産品來滿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極其遙遠的國家和地帶的産品來滿足的需要所代替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産是如此,精神的生産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産品成了公共的财産。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由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

   資産階級,由于一切生産工具的迅速改進,由于交通的極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裡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采用資産階級的生産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裡推行所謂文明,即變成資産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

   資産階級使農村屈服于城市的統治。它創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農村人口大大增加起來,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脫離了農村生活的愚昧狀态。正像它使農村從屬于城市一樣,它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産階級的民族,使東方從屬于西方。

   資産階級日甚一日地消滅生産資料、财産和人口的分散狀态。它使人口密集起來,使生産資料集中起來,使财産聚集在少數人的手裡。由此必然産生的結果就是政治的集中。各自獨立的、幾乎隻有同盟關系的、各有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關稅的各個地區,現在已經結合為一個擁有統一的政府、統一的法律、統一的民族階級利益和統一的關稅的統一的民族。

   資産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産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産力還要多,還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機器的采用,化學在工業和農業中的應用,輪船的行駛,鐵路的通行,電報的使用,整個整個大陸的開墾,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術從地下呼喚出來的大量人口,——過去哪一個世紀料想到在社會勞動裡蘊藏有這樣的生産力呢?

   由此可見,資産階級賴以形成的生産資料和交換手段,是在封建社會裡造成的。在這些生産資料和交換手段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封建社會的生産和交換在其中進行的關系,封建的農業和工場手工業組織,一句話,封建的所有制關系,就不再适應已經發展的生産力了。這種關系已經在阻礙生産而不是促進生産了。它變成了束縛生産的桎梏。它必須被炸毀,它已經被炸毀了。

   起而代之的是自由競争以及與自由競争相适應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資産階級的經濟統治和政治統治。

   現在,我們眼前又進行着類似的運動。資産階級的生産關系和交換關系,資産階級的所有制關系,這個曾經仿佛用法術創造了如此龐大的生産資料和交換手段的現代資産階級社會,現在像一個魔法師一樣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術呼喚出來的魔鬼了。幾十年來的工業和商業的曆史,隻不過是現代生産力反抗現代生産關系、反抗作為資産階級及其統治的存在條件的所有制關系的曆史。隻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複中越來越危及整個資産階級社會生存的商業危機就夠了。在商業危機期間,總是不僅有很大一部分制成的産品被毀滅掉,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已經造成的生産力被毀滅掉。在危機期間,發生一種在過去一切時代看來都好像是荒唐現象的社會瘟疫,即生産過剩的瘟疫。社會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一時的野蠻狀态;仿佛是一次饑荒、一場普遍的毀滅性戰争,使社會失去了全部生活資料;仿佛是工業和商業全被毀滅了,——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社會上文明過度,生活資料太多,工業和商業太發達。社會所擁有的生産力已經不能再促進資産階級文明和資産階級所有制關系的發展;相反,生産力已經強大到這種關系所不能适應的地步,它已經受到這種關系的阻礙;而它一着手克服這種障礙,就使整個資産階級社會陷入混亂,就使資産階級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脅。資産階級的關系已經太狹窄了,再容納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資産階級用什麼辦法來克服這種危機呢?一方面不得不消滅大量生産力,另一方面奪取新的市場,更加徹底地利用舊的市場。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辦法呢?這不過是資産階級準備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機的辦法,不過是使防止危機的手段越來越少的辦法。

   資産階級用來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現在卻對準資産階級自己了。

   但是,資産階級不僅鍛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還産生了将要運用這種武器的人——現代的勞工,即無産者。

   随着資産階級即資本的發展,無産階級即現代勞工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發展;現代的勞工隻有當他們找到工作的時候才能生存,而且隻有當他們的勞動增殖資本的時候才能找到工作。這些不得不把自己零星出賣的勞工,像其他任何貨物一樣,也是一種商品,是以他們同樣地受到競争的一切變化、市場的一切波動的影響。

   由于推廣機器和分工,無産者的勞動已經失去了任何獨立的性質,因而對勞工也失去了任何吸引力。勞工變成了機器的單純的附屬品,要求他做的隻是極其簡單、極其單調和極容易學會的操作。是以,花在勞工身上的費用,幾乎隻限于維持勞工生活和延續勞工後代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但是,商品的價格,進而勞動的價格,是同它的生産費用相等的。是以,勞動越使人感到厭惡,工資也就越少。不僅如此,機器越推廣,分工越細緻,勞動量出就越增加,這或者是由于工作時間的延長,或者是由于在一定時間内所要求的勞動的增加,機器運轉的加速,等等。

   現代工業已經把家長式的師傅的小作坊變成了工業資本家的大工廠。擠在工廠裡的勞工群衆就像士兵一樣被組織起來。他們是産業軍的普通士兵,受着各級軍士和軍官的層層監視。他們不僅僅是資産階級的、資産階級國家的奴隸,他們每日每時都受機器、受監工、首先是受各個經營工廠的資産者本人的奴役。這種專制制度越是公開地把營利宣布為自己的最終目的,它就越是可鄙、可恨和可惡。

   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氣力越少,換句話說,現代工業越發達,男工也就越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擠。對勞工階級來說,性别和年齡的差别再沒有什麼社會意義了。他們都隻是勞動工具,不過因為年齡和性别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費用罷了。

   當廠主對勞工的剝削告一段落,勞工領到了用現錢支付的工資的時候,馬上就有資産階級中的另一部分人——房東、小店主、當鋪老闆等等向他們撲來。

   以前的中間等級的下層,即小工業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業者和農民——所有這些階級都降落到無産階級的隊伍裡來了,有的是因為他們的小資本不足以經營大工業,經不起較大的資本家的競争;有的是因為他們的手藝已經被新的生産方法弄得不值錢了。無産階級就是這樣從居民的所有階級中得到補充的。

   無産階級經曆了各個不同的發展階段。它反對資産階級的鬥争是和它的存在同時開始的。

   最初是單個的勞工,然後是某一工廠的勞工,然後是某一地方的某一勞動部門的勞工,同直接剝削他們的單個資産者作鬥争。他們不僅僅攻擊資産階級的生産關系,而且攻擊生産工具本身;他們毀壞那些來競争的外國商品,搗毀機器,燒毀工廠,力圖恢複已經失去的中世紀勞工的地位。

   在這個階段上,勞工是分散在全國各地并為競争所分裂的群衆。勞工的大規模集結,還不是他們自己聯合的結果,而是資産階級聯合的結果,當時資産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必須而且暫時還能夠把整個無産階級發動起來。是以,在這個階段上,無産者不是同自己的敵人作鬥争,而是同自己的敵人的敵人作鬥争,即同專制君主制的殘餘、地主、非工業資産者和小資産者作鬥争。是以,整個曆史運動都集中在資産階級手裡;在這種條件下取得的每一個勝利都是資産階級的勝利。

   但是,随着工業的發展,無産階級不僅人數增加了,而且它結合成更大的集體,它的力量日益增長,它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機器使勞動的差别越來越小,使工資幾乎到處都降到同樣低的水準,因而無産階級内部的利益、生活狀況也越來越趨于一緻。資産者彼此間日益加劇的競争以及由此引起的商業危機,使勞工的工資越來越不穩定;機器的日益迅速的和繼續不斷的改良,使勞工的整個生活地位越來越沒有保障;單個勞工和單個資産者之間的沖突越來越具有兩個階級的沖突的性質。勞工開始成立反對資産者的同盟;他們聯合起來保衛自己的工資。他們甚至建立了經常性的團體,以便為可能發生的反抗準備食品。有些地方,鬥争爆發為起義。

   勞工有時也得到勝利,但這種勝利隻是暫時的。他們鬥争的真正成果并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勞工的越來越擴大的聯合。這種聯合由于大工業所造成的日益發達的交通工具而得到發展,這種交通工具把各地的勞工彼此聯系起來。隻要有了這種聯系,就能把許多性質相同的地方性的鬥争彙合成全國性的鬥争,彙合成階級鬥争。而一切階級鬥争都是政治鬥争。中世紀的市民靠鄉間小道需要幾百年才能達到的聯合,現代的無産者利用鐵路隻要幾年就可以達到了。

   無産者組織成為階級,進而組織成為政黨這件事,不斷地由于勞工的自相競争而受到破壞。但是,這種組織總是重新産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強大,更堅固,更有力。它利用資産階級内部的分裂,迫使他們用法律形式承認勞工的個别利益。英國的十小時工作日法案就是一個例子。

   舊社會内部的所有沖突在許多方面都促進了無産階級的發展。資産階級處于不斷的鬥争中:最初反對貴族;後來反對同工業進步有利害沖突的那部分資産階級;經常反對一切外國的資産階級。在這一切鬥争中,資産階級都不得不向無産階級呼籲,要求無産階級援助,這樣就把無産階級卷進了政治運動。于是,資産階級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即反對自身的武器給予了無産階級。

   其次,我們已經看到,工業的進步把統治階級的整批成員抛到無産階級隊伍裡去,或者至少也使他們的生活條件受到威脅。他們也給無産階級帶來了大量的教育因素。

   最後,在階級鬥争接近決戰的時期,統治階級内部的、整個舊社會内部的瓦解過程,就達到非常強烈、非常尖銳的程度,甚至使得統治階級中的一小部分人脫離統治階級而歸附于革命的階級,即掌握着未來的階級。是以,正像過去貴族中有一部分人轉到資産階級方面一樣,現在資産階級中也有一部分人,特别是已經提高到從理論上認識整個曆史運動這一水準的一部分資産階級思想家,轉到無産階級方面來了。

   在目前同資産階級對立的一切階級中,隻有無産階級是真正革命的階級。其餘的階級都随着大工業的發展而日趨沒落和滅亡,無産階級卻是大工業本身的産物。

   中間等級,即小工業家、小商人、手工業者、農民,他們同資産階級作鬥争,都是為了維護他們這種中間等級的生存,以免于滅亡。是以,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曆史的車輪倒轉。如果說他們是革命的,那是鑒于他們行将轉入無産階級的隊伍,這樣,他們就不是維護他們目前的利益,而是維護他們将來的利益,他們就離開自己原來的立場,而站到無産階級的立場上來。

   流氓無産階級是舊社會最下層中消極的腐化的部分,他們在一些地方也被無産階級革命卷到運動裡來,但是,由于他們的整個生活狀況,他們更甘心于被人收買,去幹反動的勾當。

   在無産階級的生活條件中,舊社會的生活條件已經被消滅了。無産者是沒有财産的;他們和妻子兒女的關系同資産階級的家庭關系再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了;現代的工業勞動,現代的資本壓迫,無論在英國或法國,無論在美國或德國,都有是一樣的,都使無産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法律、道德、宗教在他們看來全都是資産階級偏見,隐藏在這些偏見後面的全都是資産階級利益。

   過去一切階級在争得統治之後,總是使整個社會服從于它們發财緻富的條件,企圖以此來鞏固它們已獲得的生活地位。無産者隻有廢除自己的現存的占有方式,進而廢除全部現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會生産力。無産者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必須加以保護,他們必須摧毀至今保護和保障私有财産的一切。

   過去的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産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無産階級,現今社會的最下層,如果不炸毀構成官方社會的整個上層,就不能擡起頭來,挺起胸來。

   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來說,無産階級反對資産階級的鬥争首先是一國範圍内的鬥争。每一個國家的無産階級當然首先應該打倒本國的資産階級。

   在叙述無産階級發展的最一般的階段的時候,我們循序探讨了現存社會内部或多或少隐蔽着的國内戰争,直到這個戰争爆發為公開的革命,無産階級用暴力推翻資産階級而建立自己的統治。

   我們已經看到,至今的一切社會都是建立在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的對立之上的。但是,為了有可能壓迫一個階級,就必須保證這個階級至少有能夠勉強維持它的奴隸般的生存的條件。農奴曾經在農奴制度下掙紮到公社成員的地位,小資産者曾經在封建專制制度的束縛下掙紮到資産者的地位。現代的勞工卻相反,他們并不是随着工業的進步而上升,而是越來越降到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以下。勞工變成赤貧者,貧困比人口和财富增長得還要快。由此可以明顯地看出,資産階級再不能做社會的統治階級了,再不能把自己階級的生存條件當作支配一切的規律強加于社會了。資産階級不能統治下去了,因為它甚至不能保證自己的奴隸維持奴隸的生活,因為它不得不讓自己的奴隸落到不能養活它反而要它來養活的地步。社會再不能在它統治下生存下去了,就是說,它的生存不再同社會相容了。

   資産階級生存和統治的根本條件,是财富在私人手裡的積累,是資本的形成和增殖;資本的條件是雇傭勞動。雇傭勞動完全是建立在勞工的自相競争之上的。資産階級無意中造成而又無力抵抗的工業進步,使勞工通過結社而達到的革命聯合代替了他們由于競争而造成的分散狀态。于是,随着大工業的發展,資産階級賴以生産和占有産品的基礎本身也就從它的腳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産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資産階級的滅亡和無産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

二、無産者和共産黨人

共産黨人同全體無産者的關系是怎樣的呢?

   共産黨人不是同其他勞工政黨相對立的特殊政黨。

   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産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

   他們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則,用以塑造無産階級的運動。

   共産黨人同其他無産階級政黨不同的地方隻是:一方面,在無産者不同的民族的鬥争中,共産黨人強調和堅持整個無産階級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另一方面,在無産階級和資産階級的鬥争所經曆的各個發展階段上,共産黨人始終代表整個運動的利益。

   是以,在實踐方面,共産黨人是各國勞工政黨中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在理論方面,他們勝過其餘無産階級群衆的地方在于他們了解無産階級運動的條件、程序和一般結果。

   共産黨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他一切無産階級政黨的最近目的一樣的:使無産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産階級的統治,由無産階級奪取政權。

   共産黨人的理論原理,決不是以這個或那個世界改革家所發明或發現的思想、原則為根據的。

   這些原理 不過是現存的階級鬥争、我們眼前的曆史運動的真實關系的一般表述。廢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關系,并不是共産主義所獨具的特征。

   一切所有制關系都經曆了經常的曆史更替、經常的曆史變更。

   例如,法國革命廢除了封建的所有制,代之以資産階級的所有制。

   共産主義的特征并不是要廢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廢除資産階級的所有制。

   但是,現代的資産階級私有制是建立在階級對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剝削上面的産品生産和占有的最後而又完備的表現。

   從這個意義上說,共産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

   有人責備我們共産黨人,說我們消滅個人掙得的、自己勞動得來的财産,要消滅構成個人的一切自由、活動和獨立的基礎的财産。

   好一個勞動得來的、自己掙得的、自己賺來的财産!你們說的是資産階級财産出現以前的那種小資産階級、小農的财産嗎?那種财産用不着我們去消滅,工業的發展已經把它消滅了,而且每天都在消滅它。

   或者,你們說的是現代的資産階級的私有财産吧?

   但是,難道雇傭勞動,無産者的勞動,會給無産者創造出财産來嗎?沒有的事。這種勞動所創造的資本,即剝削雇傭勞動的财産,隻有在不斷産生出新的雇傭勞動來重新加以剝削的條件下才能增殖的财産。現今的這種财産是在資本和雇傭勞動的對立中運動的。讓我們來看看這種對立的兩個方面吧。

   做一個資本家,這就是說,他在生産中不僅占有一種純粹個人的地位,而且占有一種社會地位。資本是集體的産物,它隻有通過社會許多成員的共同活動,而且歸根到底隻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

   是以,資本不是一種個人力量,而是一種社會力量。

   是以,把資本變為公共的、屬于社會全體成員的财産,這并不是把個人财産變為社會财産。這裡所改變的隻是财産的社會性質。它将失掉它的階級性質。

   現在,我們來看看雇傭勞動。

   雇傭勞動的平均價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資,即勞工為維持其勞工的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數額。是以,雇傭勞工靠自己的勞動所占有的東西,隻夠勉強維持他的生命的再生産。我們決不打算消滅這種供直接生命再生産用的勞動産品的個人占有,這種占有并不會留下任何剩餘的東西使人們有可能支配别人的勞動。我們要消滅的隻是這種占有的可憐的性質,在這種占有下,勞工僅僅為增殖資本而活着,隻有在統治階級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時候才能活着。

   在資産階級社會裡,活的勞動隻是增殖已經積累起來的勞動的一種手段。在共産主義社會裡,已經積累起來的勞動隻是擴大、豐富和提高勞工的生活的一種手段。

   是以,在資産階級社會裡是過去支配現在,在共産主義社會裡是現在支配過去。在資産階級社會裡,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着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

   而資産階級卻把消滅這種關系說成是消滅個性和自由!說對了。的确,正是要消滅資産者的個性、獨立性和自由。

   在現今的資産階級生産關系的範圍内,所謂自由就是自由貿易,自由買賣。  

   但是,買賣一消失,自由買賣也就會消失。關于自由買賣的言論,也像我們的資産階級的其他一切關于自由的大話一樣,僅僅對于不自由的買賣來說,對于中世紀被奴役的市民來說,才是有意義的,而對于共産主義要消滅買賣、消滅資産階級生産關系和資産階級本身這一點來說,卻是毫無意義的。

   我們要消滅私有制,你們就驚慌起來。但是,在你們的現存社會裡,私有财産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已經被消滅了;這種私有制這是以存在,正是因為私有财産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已經不存在。可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那種以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沒有财産為必要條件的所有制。

   總而言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你們的那種所有制。的确,我們是要這樣做的。

   從勞動不再能變為資本、貨币、地租,一句話,不再能變為可以壟斷的社會力量的時候起,就是說,從個人财産不再能變為資産階級财産的時候起,你們說,個性被消滅了。

   由此可見,你們是承認,你們所了解的個性,不外是資産者、資産階級私有者。這樣的個性确實應當被消滅。

   共産主義并不剝奪任何人占有社會産品的權力,它隻剝奪利用這種占有去奴役他人勞動的權力。

   有人反駁說,私有制一消滅,一切活動就會停止,懶惰之風就會興起。

   這樣說來,資産階級社會早就應該因懶惰而滅亡了,因為在這個社會裡勞者不獲,獲者不勞。所有這些顧慮,都可以歸結為這樣一個同義反複:一旦沒有資本,也就不再有雇傭勞動了。

   所有這些對共産主義的物質産品的占有方式和生産方式的責備,也被擴及到精神産品的占有和生産方面。正如階級的所有制的終止在資産者看來是生産本身的終止一樣,階級的教育的終止在他們看來就等于一切教育的終止。

   資産者唯恐失去的那種教育,絕大多數人來說是把人訓練成機器。

   但是,你們既然用你們資産階級關于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觀念來衡量廢除資産階級所有制的主張,那就請你們不要同我們争論了。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産階級的生産關系和所有制關系的産物,正像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内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決定的。

   你們的利己觀念使你們把自己的生産關系和所有制關系從曆史的、在生産過程中是暫時的關系變成永恒的自然規律和理性規律,這種利己觀念是你們和一切滅亡了的統治階級所共有的。談到古代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了解的,談到封建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了解的,一談到資産階級所有制你們就再也不能了解了。

   消滅家庭!連極端的激進派也對共産黨人的這種可恥的意圖表示憤慨。

   現代的、資産階級的家庭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呢?是建立在資本上面,建立在私人發财上面的。這種家庭隻是在資産階級那裡才以充分發展的形式存在着,而無産者的被迫獨居和公開的賣淫則是它的補充。

   資産者的家庭自然會随着它的這種補充的消失而消失,兩者都要随着資本的消失而消失。

   你們是責備我們要消滅父母對子女的剝削嗎?我們承認這種罪狀。

   但是,你們說,我們用社會教育代替家庭教育,就是要消滅人們最親密的關系。

   而你們的教育不也是由社會決定的嗎?不也是由你們進行教育時所處的那種社會關系決定的嗎?不也是由社會通過學校等等進行的直接的或間接的幹涉決定的嗎?共産黨人并沒有發明社會對教育的作用;他們僅僅是要改變這種作用的性質,要使教育擺脫統治階級的影響。

   無産者的一切家庭聯系越是由于大工業的發展而被破壞,他們的子女越是由于這種發展而被變成單純的商品和勞動工具,資産階級關于家庭和教育、關于父母和子女的親密關系的空話就越是令人作嘔。

   但是,你們共産黨人是要實行公妻制的啊,——整個資産階級異口同聲地向我們這樣叫喊。

   資産者是把自己的妻子看作單純的生産工具的。他們聽說生産工具将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想到婦女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他們想也沒有想到,問題正在于使婦女不再處于單純生産工具的地位。

   其實,我們的資産者裝得道貌岸然,對所謂的共産黨人的正式公妻制表示驚訝,那是再可笑不過了。公妻制無需共産黨人來實行,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們的資産者不以他們的無産者的妻子和女兒受他們支配為滿足,正式的賣淫更不必說了,他們還以互相誘奸妻子為最大的享樂。 資産階級的婚姻實際上是公妻制。人們至多隻能責備共産黨人,說他們想用正式的、公開的公妻制來代替僞善地掩蔽着的公妻制。其實,不言而喻,随着現在的生産關系的消滅,從這種關系中産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賣淫,也就消失了。

   有人還責備共産黨人,說他們要取消祖國,取消民族。

   勞工沒有祖國。決不能剝奪他們所沒有的東西。因為無産階級首先必須取得政治統治,上升為民族的階級,把自身組織成為民族,是以它本身還是民族的,雖然完全不是資産階級所了解的那種意思。

   随着資産階級的發展,随着貿易自由的實作和世界市場的建立,随着工業生産以及與之相适應的生活條件的趨于一緻,各國人民之間的民族分隔和對立日益消失。

   無産階級的統治将使它們更快地消失。聯合的行動,至少是各文明國家的聯合的行動,是無産階級獲得解放的首要條件之一。

   人對人的剝削一消滅,民族對民族的剝削就會随之消滅。

   民族内部的階級對立一消失,民族之間的敵對關系就會随之消失。

   從宗教的、哲學的和一切意識形态的觀點對共産主義提出的種種責難,都不值得詳細讨論了。

   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随着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這難道需要經過深思才能了解嗎?

   思想的曆史除了證明精神生産随着物質生産的改造而改造,還證明了什麼呢?任何一個時代的統治思想始終都不過是統治階級的思想。

   當人們談到使整個社會革命化的思想時,他們隻是表明了一個事實:在舊社會内部已經形成了新社會的因素,舊思想的瓦解是同舊生活條件的瓦解步調一緻的。

   當古代世界走向滅亡的時候,古代的各種宗教就被基督教戰勝了。當基督教思想在18世紀被啟蒙思想擊敗的時候,封建社會正在同當時革命的資産階級進行殊死的鬥争。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思想,不過表明競争在信仰領域裡占統治地位罷了。

   “但是”,有人會說,“宗教的、道德的、哲學的、政治的、法的觀念等等在曆史發展的程序中固然是不斷改變的,而宗教、道德、哲學、政治和法在這種變化中卻始終儲存着。

   此外,還存在着一切社會狀态所共有的永恒真理,如自由、正義等等。但是共産主義要廢除永恒真理,它要廢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是以共産主義是同至今的全部曆史發展相沖突的。”

   這種責難歸結為什麼呢?至今的一切社會的曆史都是在階級對立中運動的,而這種對立在不同的時代具有不同的形式。

   但是,不管階級對立具有什麼樣的形式,社會上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的剝削卻是過去各個世紀所共有的事實。是以,毫不奇怪,各個世紀的社會意識,盡管形形色色、千差萬别,總是在某些共同的形式中運動的,這些形式,這些意識形式,隻有當階級對立完全消失的時候才會完全消失。

   共産主義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發展程序中要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

   不過,我們還是把資産階級對共産主義的種種責難撇開吧。

   前面我們已經看到,勞工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産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争得民主。

   無産階級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統治,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産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産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産階級手裡,并且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産力的總量。

   要做到這一點,當然首先必須對所有權和資産階級生産關系實行強制性的幹涉,也就是采取這樣一些措施,這些措施在經濟上似乎是不夠充分的和沒有力量的,但是在運動程序中它們會越出本身,而且作為變革全部生産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這些措施在不同的國家裡當然會是不同的。

   但是,最先進的國家幾乎都可以采取下面的措施:

1、剝奪地産,把地租用于國家支出。

2、征收高額累進稅。

3、廢除繼承權。

4、沒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亂分子的财産。

5、通過擁有國家資本和獨享壟斷權的國家銀行,把信貸集中在國家手裡。

6、把全部運輸業集中在國家的手裡。

7、按照總的計劃增加國家工廠和生産工具,開墾荒地和改良土壤。

8、實行普遍勞動義務制,成立産業軍,特别是在農業方面。

9、把農業和工業結合起來,促使城鄉對立逐漸消滅。

10、對所有兒童實行公共的和免費的教育。取消現在這種形式的兒童的工廠勞動。把教育同物質生産結合起來,等等。

   當階級差别在發展程序中已經消失而全部生産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的手裡的時候,公共權力就失去政治性質。原來意義上的公權力,是一個階級用以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有組織的暴力。如果說無産階級在反對資産階級的鬥争中一定要聯合為階級,如果說它通過革命使自己成為統治階級,并以統治階級的資格用暴力消滅舊的生産關系,那麼它在消滅這種生産關系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對立的存在條件,消滅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進而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

   代替那存在着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産階級舊社會的,将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三、社會主義的和共産主義的文獻

1、反動的社會主義

(甲)封建的社會主義

   法國和英國的貴族,按照他們的曆史地位所負的使命,就是寫一些抨擊現代資産階級社會的作品。在法國的1830年七月革命和英國的改革運動 中,他們再一次被可恨的暴發戶打敗了。從此就再談不上嚴重的政治鬥争了。他們還能進行的隻是文字鬥争。但是,即使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彈複辟時期的老調了。為了激起同情,貴族們不得不裝模作樣,似乎他們已經不關心自身的利益,隻是為了被剝削的勞工階級的利益才去寫對資産階級的控訴書。他們用來洩憤的手段是:唱唱詛咒他們的新統治者的歌,并向他叽叽咕咕地說一些或多或少兇險的預言。

   這樣就産生了封建的社會主義,半是挽歌,半是謗文,半是過去的回音,半是未來的恫吓;它有時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評論剌中資産階級的心,但是它由于完全不能了解現代曆史的程序而總是令人感到可笑。

   為了拉攏人民,貴族們把無産階級的乞食袋當作旗幟來揮舞。但是,每當人民跟着他們走的時候,都發現他們的臀部帶有舊的封建紋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一部分法國正統派和“青年英國”,都演過這出戲。

   封建主說,他們的剝削方式和資産階級的剝削不同,那他們隻是忘記了,他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經過時的情況和條件下進行剝削的。他們說,在他們的統治下并沒有出現過現代的無産階級,那他們隻是忘記了,現代的資産階級正是他們的社會制度的必然産物。

   不過,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批評的反動性質,他們控告資産階級的主要罪狀正是在于:在資産階級的統治下有一個将把整個舊社會制度炸毀的階級發展起來。

   他們責備資産階級,與其說是因為它産生了無産階級,不如說是因為它産生了革命的無産階級。

   是以,在政治實踐中,他們參與對勞工階級采取的一切暴力措施,在日常生活中,他們違背自己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詞,屈尊拾取金蘋果,不顧信義、仁愛和名譽去做羊毛、甜菜和燒酒的買賣。

   正如僧侶總是同封建主攜手同行一樣,僧侶的社會主義也總是同封建的社會主義攜手同行的。

   要給基督教禁欲主義塗上一層社會主義的色彩,是再容易不過了。基督教不是也激烈反對私有财産,反對婚姻,反對國家嗎?它不是提倡用行善和求乞、獨身和禁欲、修道和禮拜來代替這一切嗎?基督教的社會主義,隻不過是僧侶用來使貴族的怨憤神聖的聖水罷了。

(乙)小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

   封建貴族并不是被資産階級所推翻的、其生活條件在現代資産階級社會裡日益惡化和消失的唯一階級。中世紀的城關市民和小農等級是現代資産階級的前身。在工商業不很發達的國家裡,這個階級還在新興的資産階級身旁勉強生存着。

   在現代文明已經發展的國家裡,形成了一個新的小資産階級,它搖擺于無産階級和資産階級之間,并且作為資産階級社會的補充部分不斷地重新組成。但是,這一階級的成員經常被競争抛到無産階級隊伍裡去,而且,随着大工業的發展,他們甚至覺察到,他們很快就會完全失去他們作為現代社會中一個獨立部分的地位,在商業、工業和農業中很快就會被監工和雇員所代替。

   在農民階級遠遠超過人口半數的國家,例如在法國,那些站在無産階級方面反對資産階級的著作家,自然是用小資産階級和小農的尺度去批判資産階級制度的,是從小資産階級的立場出發替勞工說話的。這樣就形成了小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西斯蒙第不僅對法國而且對英國來說都是這類著作家的首領。

   這種社會主義非常透徹地分析了現代生産關系中的沖突。它揭穿了經濟學家的虛僞的粉飾。它确鑿地證明了機器和分工的破壞作用、資本和地産的積聚、生産過剩、危機、小資産者和小農的必然沒落、無産階級的貧困、生産的無政府狀态、财富配置設定的極不平均、各民族之間的毀滅性的工業戰争,以及舊風尚、舊家庭關系和舊民族性的解體。

   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按其實際内容來說,或者是企圖恢複舊的生産資料和交換手段,進而恢複舊的所有制關系和舊的社會,或者是企圖重新把現代的生産資料和交換手段硬塞到已被它們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舊的所有制關系的框子裡去。它在這兩種場合都是反動的,同時又是空想的。

   工業中的行會制度,農業中的宗法經濟,——這就是它的結論。

   這一思潮在它以後的發展中變成了一種怯懦的悲歎。

(丙)德國的或“真正的”社會主義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文獻是在居于統治地位的資産階級的壓迫下産生的,并且是同這種統治作鬥争的文字表現,這種文獻被搬到德國的時候,那裡的資産階級才剛剛開始進行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鬥争。

   德國的哲學家、半哲學家和美文學家,貪婪地抓住了這種文獻,不過他們忘記了:在這種著作從法國搬到德國的時候,法國的生活條件卻沒有同時搬過去。在德國的條件下,法國的文獻完全失去了直接實踐的意義,而隻具有純粹文獻的形式。它必然表現為關于真正的社會、關于實作人的本質的無謂思辨。這樣,第一次法國革命的要求,在18世紀的德國哲學家看來,不過是一般“實踐理性”的要求,而革命的法國資産階級的意志的表現,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純粹的意志、本來的意志、真正人的意志的規律。

   德國著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把新的法國的思想同他們的舊的哲學信仰調和起來,或者毋甯說,就是從他們的哲學觀點出發去掌握法國的思想。

   這種掌握,就像掌握外國語一樣,是通過翻譯的。

   大家知道,僧侶們曾經在古代異教經典的手抄本上面寫上荒誕的天主教聖徒傳。德國著作家對世俗的法國文獻采取相反的作法。他們在法國的原著下面寫上自己的哲學胡說。例如,他們在法國人對貨币關系的批判下面寫上“人的本質的外化”,在法國人對資産階級國家的批判下面寫上所謂“抽象普遍物的統治的揚棄”,等等。

   這種在法國人的論述下面塞進自己哲學詞句的做法,他們稱之為“行動的哲學”、”真正的社會主義”、“德國的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哲學論證”,等等。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文獻就這樣被完全閹割了。既然這種文獻在德國人手裡已不再表現一個階級反對另一個階級的鬥争,于是德國人就認為:他們克服了“法國人的片面性”,他們不代表真實的要求,而代表真理的要求,不代表無産者的利益,而代表人的本質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這種人不屬于任何階級,根本不存在于現實界,而隻存在于雲霧彌漫的哲學幻想的太空。

   這種曾經鄭重其事地看待自己那一套拙劣的國小生作業并且大言不慚地加以吹噓的德國社會主義,現在漸漸失去了它的自炫博學的天真。

   德國的特别是普魯士的資産階級反對封建主和專制王朝的鬥争,一句話,自由主義運動,越來越嚴重了。

   于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就得到了一個好機會,把社會主義的要求同政治運動對立起來,用詛咒異端邪說的傳統辦法詛咒自由主義,詛咒代議制國家,詛咒資産階級的競争、資産階級的新聞出版自由、資産階級的法、資産階級的自由和平等,并且向人民群衆大肆宣揚,說什麼在這個資産階級運動中,人民群衆非但一無所得,反而會失去一切。德國的社會主義恰好忘記了,法國的批判(德國的社會主義是這種批判的可憐的回聲)是以現代的資産階級社會以及相應的物質生活條件和相當的政治制度為前提的,而這一切前提當時在德國正是尚待争取的。

   這種社會主義成了德意志各邦專制政府及其随從——僧侶、教員、容克和官僚求之不得的、吓唬來勢洶洶的資産階級的稻草人。

   這種社會主義是這些政府用來鎮壓德國勞工起義的毒辣的皮鞭和槍彈的甜蜜的補充。

   既然“真正的”社會主義就這樣成了這些政府對付德國資産階級的武器,那麼它也就直接代表了一種反動的利益,即德國小市民的利益。在德國,16世紀遺留下來的、從那時起經常以不同形式重新出現的小資産階級,是現存制度的真實的社會基礎。

   儲存這個小資産階級,就是儲存德國的現存制度。這個階級膽戰心驚地從資産階級的工業統治和政治統治那裡等候着無可幸免的滅亡,這一方面是由于資本的積聚,另一方面是由于革命無産階級的興起。在它看來,“真正的”社會主義能起一箭雙雕的作用。“真正的”社會主義像瘟疫一樣流行起來了。

   德國的社會主義者給自己的那幾條幹癟的“永恒真理”披上一件用思辨的蛛絲織成的、繡滿華麗辭藻的花朵和浸透甜情蜜意的甘露的外衣,這件光彩奪目的外衣隻是使他們的貨物在這些顧客中間增加銷路罷了。

   同時,德國的社會主義也越來越認識到自己的使命就是充當這種小市民的誇誇其談的代言人。

   它宣布德意志民族是模範的民族,德國小市民是模範的人。它給這些小市民的每一種醜行都加上奧秘的、高尚的、社會主義的意義,使之變成完全相反的東西。它發展到最後,就直接反對共産主義的“野蠻破壞的”傾向,并且宣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階級鬥争之上的。現今在德國流行的一切所謂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著作,除了極少數的例外,都屬于這一類卑鄙龌龊的、令人委靡的文獻。

2、保守的或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   資産階級中的一部分人想要消除社會的弊病,以便保障資産階級社會的生存。

   這一部分人包括:經濟學家、博愛主義者、人道主義者、勞動階級狀況改善派、慈善事業組織者、動物保護協會會員、戒酒協會發起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小改良家。這種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甚至被制成一些完整的體系。

   我們可以舉蒲魯東的《貧困的哲學》作為例子。

   社會主義的資産者願意要現代社會的生存條件,但是不要由這些條件必然産生的鬥争和危險。他們願意要現存的社會,但是不要那些使這個社會革命化和瓦解的因素。他們願意要資産階級,但是不要無産階級。在資産階級看來,它所統治的世界自然是最美好的世界。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把這種安慰人心的觀念制成半套或整套的體系。它要求無産階級實作它的體系,走進新的耶路撒冷,其實它不過是要求無産階級停留在現今的社會裡,但是要抛棄他們關于這個社會的可惡的觀念。

   這種社會主義的另一種不夠系統、但是比較實際的形式,力圖使勞工階級厭棄一切革命運動,硬說能給勞工階級帶來好處的并不是這樣或那樣的政治改革,而僅僅是物質生活條件即經濟關系的改變。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所了解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改變,絕對不是隻有通過革命的途徑才能實作的資産階級生産關系的廢除,而是一些在這種生産關系的基礎上實行的行政上的改良,因而絲毫不會改變資本和雇傭勞動的關系,至多隻能減少資産階級的統治費用和簡化它的财政管理。

   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隻有在它變成純粹的演說辭令的時候,才獲得自己的适當的表現。

   自由貿易!為了勞工階級的利益;保護關稅!為了勞工階級的利益;單身牢房!為了勞工階級的利益。——這才是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唯一認真說出的最後的話。

   資産階級的社會主義就是這樣一個論斷:資産者之為資産者,是為了勞工階級的利益。

3、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

在這裡,我們不談在現代一切大革命中表達過無産階級要求的文獻(巴貝夫等人的著作)。

   無産階級在普遍激動的時代、在推翻封建社會的時期直接實作自己階級利益的最初嘗試,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敗,這是由于當時無産階級本身還不夠發展,由于無産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還沒具備,這些條件隻是資産階級時代的産物。随着這些早期的無産階級運動而出現的革命文獻,就其内容來說必然是反動的。這種文獻倡導普遍的禁欲主義和粗陋的平均主義。

   本來意義的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體系,聖西門、傅立葉、歐文等人的體系,是在無産階級和資産階級之間的鬥争還不發展的最初時期出現的。關于這個時期,我們在前面已經叙述過了(見《資産階級和無産階級》)。

   誠然,這些體系的發明家看到了階級的對立,以及占統治地位的社會本身中的瓦解因素的作用。但是,他們看不到無産階級方面的任何曆史主動性,看不到它所特有的任何政治運動。

   由于階級對立的發展是同工業的發展步調一緻的,是以這些發明家也不可能看到無産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于是他們就去探求某種社會科學、社會規律,以便創造這些條件。

   社會的活動要由他們個人的發明活動來代替,解放的曆史條件要由幻想的條件來代替,無産階級的逐漸組織成為階級要由一種特意設計出來的社會組織來代替。在他們看來,今後的世界曆史不過是宣傳和實施他們的社會計劃。

   誠然,他們也意識到,他們的計劃主要是代表勞工階級這一受苦最深的階級的利益。在他們心目中,無産階級隻是一個受苦最深的階級。

   但是,由于階級鬥争不發展,由于他們本身的生活狀況,他們就以為自己是高高超乎這種階級對立之上的。他們要改善社會一切成員的生活狀況,甚至生活最優裕的成員也包括在内。是以,他們總是不加差別地向整個社會呼籲,而且主要是向統治階級呼籲。他們以為,人們隻要了解他們的體系,就會承認這種體系是最美好的社會的最美好的計劃。

  是以,他們拒絕一切政治行動,特别是一切革命行動;他們想通過和平的途徑達到自己的目的,并且企圖通過一些小型的、當然不會成功的試驗,通過示範的力量來為新的社會福音開辟道路。

   這種對未來社會的幻想的描繪,在無産階級還很不發展、因而對本身的地位的認識還基于幻想的時候,是同無産階級對社會普遍改造的最初的本能的渴望相适應的。

   但是,這些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著作也含有批判的成分。這些著作抨擊現存社會的全部基礎。是以,它們提供了啟發勞工覺悟的極為寶貴的材料。它們關于未來社會的積極的主張,例如消滅城鄉對立,消滅家庭,消滅私人營利,消滅雇傭勞動,提倡社會和諧,把國家變成純粹的生産管理機構,——所有這些主張都隻是表明要消滅階級對立,而這種階級對立在當時剛剛開始發展,它們所知道的隻是這種對立的早期的、不明顯的、不确定的形式。是以,這些主張本身還帶有純粹空想的性質。

   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産主義的意義,是同曆史的發展成反比的。階級鬥争越發展和越具有确定的形式,這種超乎階級鬥争的幻想,這種反對階級鬥争的幻想,就越失去任何實踐意義和任何理論根據。是以,雖然這些體系的創始人在許多方面是革命的,但是他們的信徒總是組成一些反動的宗派。這些信徒無視無産階級的曆史進展,還是死守着老師們的舊觀點。是以,他們一貫企圖削弱階級鬥争,調和對立。他們還總是夢想用試驗的辦法來實作自己的社會空想,創辦單個的法倫斯泰爾,建立國内移民區,創立小伊加利亞,即袖珍版的新耶路撒冷,——而為了建造這一切空中樓閣,他們就不得不呼籲資産階級發善心和慷慨解囊。他們逐漸地堕落到上述反動的或保守的社會主義者的一夥中去了,所不同的隻是他們更加系統地賣弄學問,狂熱地迷信自己那一套社會科學的奇功異效。

   是以,他們激烈地反對勞工的一切政治運動,認為這種運動隻是由于盲目地不相信新福音才發生的。

   在英國,有歐文主義者反對憲章派,在法國,有傅立葉主義者反對改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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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共産黨人對各種反對黨派的态度

看過第二章之後,就可以了解共産黨人同已經形成的勞工政黨的關系,因而也就可以了解他們同英國憲章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的關系。

   共産黨人為勞工階級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鬥争,但是他們在目前的運動中同時代表運動的未來。在法國,共産黨人同社會主義民主黨聯合起來反對保守的和激進的資産階級,但是并不是以放棄對那些從革命的傳統中承襲下來的空談和幻想采取批判态度的權利。

   在瑞士,共産黨人支援激進派,但是并不忽略這個政黨是由互相沖突的分子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法國式的民主社會主義者,一部分是激進的資産者。

   在波蘭人中間,共産黨人支援那個把土地革命當作民族解放的條件的政黨,即發動過1846年克拉科夫起義的政黨。

   在德國,隻要資産階級采取革命的行動,共産黨就同它一起去反對專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市民的反動性。

   但是,共産黨一分鐘也不忽略教育勞工盡可能明确地意識到資産階級和無産階級的敵對的對立,以便德國勞工能夠立刻利用資産階級統治所必然帶來的社會的和政治的條件作為反對資産階級的武器,以便在推翻德國的反動階級之後立即開始反對資産階級本身的鬥争。

   共産黨人把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德國,因為德國正處在資産階級革命的前夜,因為同17世紀的英國和18世紀的法國相比,德國将在整個歐洲文明更進步的條件下,擁有發展得多的無産階級去實作這個變革,因而德國的資産階級革命隻能是無産階級革命的直接序幕。

   總之,共産黨人到處都支援一切反對現存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運動。

   在所有這些運動中,他們都強調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不管這個問題的發展程度怎樣。

   最後,共産黨人到處都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

   共産黨人不屑于隐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隻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産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産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隻是鎖鍊。他們獲得的将是整個世界。

全世界無産者,聯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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