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说:“哲学是死亡的实践”。当徐迟先生对文学与美的追求上升到替灵魂解秘的高处不胜寒的哲学高度,那么自杀,便成为世人无法理解的、与红尘诀别的不二选择。比如老舍,比如顾城,比如海子,比如张国荣。而徐迟先生那纵身一跳,已然照出了世界的荒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具有本然的修炼意味,只是,有的人意识到了,有的人没有意识到;但不管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人生总不外乎呈现为向上和向下两种生命状态。当一个人将哲学思想与生活方式合二为一之时,便是其从容淡定地将死亡视为本真状态之时。舒斯特曼也认为:死亡,才能使灵魂离开身体超然独立,从而获得心中想要的智慧,从死亡中体会生的意义、发现生的价值。
当然,这一切都是世俗苟活之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人生态度。已离世二十多年的徐迟先生,谁能说,他的纵身一跃,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终极之选?就像他的老朋友金克木先生撰写怀念他的那段文字:诗人徐迟匆忙走了/像一枚爆竹/跃入太空/便无影无踪/只剩下音响。
徐先生永远忘不了“文革”中被斗得死去活来、为保命才潜居到西方国家的文艺天才们,比如马思聪;同时他也对文坛更是绝望到极致:一个缺乏别林斯基式批评家时代,注定不会有令人警策醒悟的雄文。文学是有关心灵和精神的事业,然而不少作家为了赚钱,迎合市场,不得不出卖灵魂出卖良知,除了迎合官方的捧场话,就只剩下低俗的、低级趣味的作品大受欢迎。
与之相对照的是,徐迟除了文学史上的意义,《哥德巴赫猜想》在中国当代的思想史、文化史和科技史上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有知情人说,徐先生太抑郁了,会经常喃喃自语:这个世界太嘈杂了,武汉之大,竟然找不到一个平静的安居之所。是的,徐先生是一个十足心地纯良的理想主义者。加之婚姻不幸和沉迷于研究粒子科学,导致他越来越抑郁。悲悯与孤独终于蚕食掉他生存的勇气和信心。
或许,多数人只知道徐先生是一位报告文学家、散文家、翻译家(因《哥德巴赫猜想》而闻名于世),却不甚了解,他是一位纯粹的浪漫诗人,就像戴望舒,就像施蛰存,就像穆木天。我至今还记得他诗意笔下的陈景润: “这是人类思维的花朵;这是空谷幽兰、高寒杜鹃、冰山上的雪莲、抽象思维的牡丹”。
《瓦尔登湖》我曾买过两个译本,一本是译林出版社许崇信的,另一本就是徐迟大师的了。出于偏好,我自然更喜欢徐迟先生那雅致细腻、语言华美却又不失深沉古朴的语言风格。就像徐先生自己所言:它是一本寂寞的书,一本孤独的书。倘若你的心没有安静下来,恐怕很难进入到这本书里去。在心静下来以后,你才可能去思考一些什么。在你思考一些什么问题时,你才有可能和这位亨利,戴维·梭罗先生一起,思考一下自己,更思考一下更高的原则。
除了《瓦尔登湖》,我还推荐大家读读徐迟的文艺评论集《诗与生活》和《徐迟散文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