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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作者:天才捕手计划
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最近我又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电视剧:丈夫每天晚上迷晕妻子,用手指粗的针筒往妻子后背一插,就能偷偷抽出骨髓去卖钱了。

我把这视频发给孙医生,他说,这导演要不是对骨髓配型有误解,就是对抽取手术的难度有误解。

唯一没有误解的是,丈夫对骨髓那渴望的眼神,孙医生在许多白血病患者的眼中看到过。

他所在的医院,不少家庭因为捐骨髓这事儿四分五裂。因为哪怕是最亲的亲人,都不肯捐,而那些患者到最后也是在苦苦哀求。

孙医生告诉我,这么多年里,他只见过一个例外。

有个女孩21岁就患上了白血病,而她拯救自己的第一步不是哀求,而是和家人断绝关系。

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埋头处理事情,一个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过来:“孙医生,小泥巴向你报到。”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我吓了一跳。

女孩眨着大眼睛,见到我后一直笑,精神状态看着是不错,但脸色还是因为疾病略显苍白。

在小泥巴来找我之前,我们就是网友了。她是白血病论坛里最活跃的病人,到处询问自己的病情,我则尽量帮她解答。就在最近,她突然跟我说,自己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马上离家,来找我做移植。

我可没马上同意,毕竟我又不是医托。

小泥巴又说我是网上唯一认真回答她问题的医生,她问过其他病友,对我们医院以及对我都非常信任。

她的信任是有原因的,我们医院确实在业内是最有名号的血液病医院之一。但是水平高,治疗花费也偏高,经费是她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如今小泥巴来到了我面前。她瘦瘦小小,戴一顶绣着小花的帽子,手边是和体型极不相称的大行李箱。“孙医生,我觉得只有你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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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被这句话感动,就发觉到不对劲——她身后居然一个跟着来的人都没有。来我们医院看病的都是些恶性病患者,住院、办手续、治疗陪护,身边哪能没个家人?

而接下来要想做移植手术,最少也需要三十万手术费。否则等着她的就是无止境的化疗,眼睁睁看着身体各处衰败。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告诉我,她头上的帽子和行李箱就是全部家当了。

她身上只剩两万块钱。

我不知道这个刚刚21岁的女孩怎么有勇气孤身一人来北京的医院,也不知道面对疾病和金钱,她会倒在哪一关。

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小泥巴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她在老家化疗了一段时间,但地方医院治疗不够规范,经常没床位,治疗一直被延误。

病情不见好转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家里经费跟不上,之前在网上每次聊到这里,小泥巴都不愿多说。

当时我不好问什么,只能建议她赶紧去大医院考虑做骨髓移植,不然病情随时可能恶化。可小泥巴迟迟不转院,甚至连化疗都停掉了。我还纳闷儿,这么积极了解病情的人,怎么突然就放弃治疗了?

在我的追问下,小泥巴才说出原委。

小泥巴家在农村,当地向来重男轻女,她下面有个弟弟,所以从小到大一直不怎么受重视。

刚生病那会儿,她才大专毕业,还没来得及参加工作挣钱,弟弟又在读高中,父母出了十几万治疗费后,看小泥巴不见好转,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听人说白血病是绝症,后面还得花很多钱。想想儿子将来上大学也要用钱,就决定不给女儿治了。外人问起来,就说这病花钱也不见得能治好,当爹妈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泥巴一度也沮丧:“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等我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就是解脱,我解脱了,家里也解脱了。”

我极力劝小泥巴,骨髓移植有50%的治愈率,还是可以去北京的大医院拼一把,但钱得凑够。

然而家里人并不同意小泥巴北上看病:“他们说我只是赔钱货,一分钱没给家里挣到还花了十几万,现在家里欠着债,也没多余的钱给我。他们说我要是出来,就叫我自生自灭,不管我了。”

我这才明白小泥巴网名的含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儿泥巴,没什么用处,就算扔在路边,也没人要。

我一度担心被家人抛弃后,小泥巴也会放弃自己。

但幸好,她终于还是来我们医院接受治疗了。

小泥巴来的时候,我以为她说通了家人。我问她:为什么一个人来?

“现在家里农忙,都没空,我先过来他们后面会来的。”小泥巴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我一听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就让她说实话。

小泥巴说离家时,父母给了她两万块,说这是最后一次出钱。

移植需要在仓里待一个月,仓内一天花销就要接近一万元。只给两万元,这是真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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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跑出来的,我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顺利的话,移植的钱是能凑出来的。”小泥巴通过逛论坛、问病友,已经找到了一种解决途径——网上筹款。

我也尽可能帮她。虽然只带了两万块钱,我还是给小泥巴安排了住院,医院里有一些政策可以先治疗后收费,我也帮她申请。

从住院到移植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小泥巴必须在这之前凑够三十万。

骨髓移植不是一两天的手术,病人需要在移植仓待一个月,这是最大的一笔支出。出仓之后还得住院,所以移植费、医药费、护理费加起来,最少也需要三十万。

凑不够,小泥巴都没法熬到出仓。

可三十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好多筹款平台也都会设置筹款限额,小泥巴只能在几个平台同时筹款,才有可能一点点补齐救命的钱。

每次查房时,我都能看见她一边挂水治疗,一边上网,在给自己找种种活下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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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筹款,很多时候是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这些窘迫往往更能唤起同情。

然而小泥巴却不想通过卖惨来获得别人的可怜,她觉得患白血病的人都很惨,相比之下,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所以筹款时对于父母抛弃,独自求生这些情况,她只字未提,只写了自己的患病情况以及所需的治疗费用。

小泥巴孤身一人,筹款也是我给她证明的。我出了医院的证明书,也在平台给她做了证明人。

筹款链接发出去的头几天,数额都会蹭蹭往上涨,可到了后期,金额跳动的越来越慢,越来越少。

距离三十万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小泥巴不得已又去求助了基金会。小泥巴还拜托我,如果基金会来医院开证明、核实真伪,我就帮她说一下,实话实说就行。

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志愿者小佳帮她联系基金会。这个女孩还在读大学,会在暑假期间来医院当志愿者。在我们医院,经常能见到两种志愿者,一种是筹款平台、慈善基金会的员工,他们帮患者解决救命钱的问题,让这些病人能有机会得到治疗。

还有一种就是像小佳这样,出于爱心,自愿跑到医院来帮忙。他们会帮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语言不通的患者做翻译,也会帮一些农村出来,找不着门道的患者跑腿办手续。看上去都是些琐碎的事儿,但对这些病人来说却是帮了大忙。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听过小泥巴故事的志愿者,都会想要去帮她。其中就包括这个小佳。

筹款需要办各种手续、认证、盖戳,这些原本是小泥巴父母应该做的工作,现在都是小佳在跑前跑后。

但有些事,是志愿者无论如何也帮不了的,比如说需要家人提供适配的骨髓。

只有移植适配的骨髓,才可能根治白血病。但这些年来,我见过太多家里人不愿意配骨髓的事情,最后病人和家庭只能走向决裂。而小泥巴,还没到这一步,就已经和父母决裂了。

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从小泥巴住院开始,我们就拿她的配型去中华骨髓库的程序里匹配。就在匹配供者时,又遇到了难关。

我们做骨髓移植,最佳供者是同胞全合,也就是兄弟姐妹,小泥巴倒是有个亲弟弟,但生病后,从来没和姐姐配过型。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由,我也没有过多询问。

第二选择是中华骨髓库的非血缘供者,最后的选择才是父母子女等半相合。

配型时,中华骨髓库里没找到和小泥巴十个点全相合的供者,只找到一个8个点的。这并不是最佳供者,移植后排异的风险也会更高一些,但总归比父母的半相合略好点。

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寄希望于非血缘供者。

中华骨髓库那边需要走很多流程,还要进行供者的复合配型、查体,差不多要两个月的时间。

我担心小泥巴等不到那个时候,特意递交了加急程序申请,中华骨髓库也很重视,但出于对双方的安全考虑,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省,最终帮我们提前了一个月。

等待采集的这一个月里,我又一次做了两难的决定。

小泥巴在老家的医院已经多次化疗,但没产生效果了。她现在的情况也无法直接做移植。我只能给她再试试化疗,尽量降低肿瘤负荷,缓解效果好的话,可以提高她移植后的长期生存率。

第一个疗程结束,骨髓穿刺显示效果不好,小泥巴体内的肿瘤负荷并没有得到缓解,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就不会选择再给患者化疗了。

这期间如果小泥巴继续进行化疗,那她的身体脏器功能和免疫力都会进一步损害;但如果不做,白血病细胞又会成倍增长,直接危及生命。

为了能让她撑到移植,我还是决定让她继续化疗。

可化疗后,她的长期存活率只剩下不到三成。

得知这个结果,小泥巴的眼圈立刻红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她表露出脆弱。

好不容易一步步凑够救命钱,也匹配到了供者,却只有三成的几率能活下来。父母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放弃了自己,那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独自离家拼这一把,还值得吗?

我曾经有个患者,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明明就算治不好,也能活个一两年,但她仅仅只活了一个多月就去世了。而她疾病本身,还远不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我想起了小泥巴和我在网上聊天的那段时间,说到她家里的事情,虽然不是面对面,但我感觉小泥巴低沉的情绪里夹杂了很多不甘,她不想就这么被放弃,毕竟还是有机会的。

但现在机会越来越渺茫,我有点担心小泥巴的意志也因此溃散。

情绪低落了两天,小泥巴竟然又打起了精神:“别说还有三成的机会,就算只有一成,我也会移植的。机会不拼就是零,拼的话一定比零大。”

我不得不感叹这个女孩顽强的求生欲,她拼命为自己争来了机会,我也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帮她。

21岁女孩患上白血病,自救第一步是和父母断绝关系

小泥巴来医院不久,我总感觉她比我认识的人还多。她只要走在路上,一路都在打招呼,好像认识所有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遇到些困难总能找到人帮忙。小泥巴住院开始化疗后,她的病床边每天都会出现不同的面孔。那些人早中晚准时来给小泥巴送饭,还有人给她带来换洗衣服。

而她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有时是对着送饭的人,有时是对着手机说。

我这才明白,小泥巴怎么敢一个人来看病,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组织——病友会。

在我们这所专科医院,有着数量庞大的白血病患者。他们移植后,通常要和家属在医院附近住半年以上。

大家同病相怜,起初会建微信群交流病情。后来随着更多病人、家属加入进来,微信群有了细分,比如有按地域分的老乡会,有按主治医师分的同病房会,有患者家属的陪护会,甚至还有按并发症细分的同病会。

平日里,谁家缺个药啦,谁有急事要回老家几天,谁能去医院顺便帮跑个腿送个饭,谁做了家乡菜,在群里吼一嗓子,病友们之间都会响应。

小泥巴早在来北京之前就加入了各种病友会,她在群里很活跃,有什么话题都积极参与,来医院之后只要不在化疗,能帮的忙也十分热心。得知她来北京没人照顾时,群友们都愿意帮这个小姑娘一把。

她一来,就有人给她安排介绍了住处,开始治疗后,小泥巴那两万块根本经不住花,做骨穿、化疗,一次几千块,再加上吃饭等开销,每天都过得紧巴巴。

痊愈回家的病友,把不用的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都送给了小泥巴,白血病人因为感染风险高,对卫生的要求极其严格,病友的东西反而比外面卖的还要干净。大家也想着能省的钱就帮她省一些。

做化疗时,需要从早到晚躺在医院,一日三餐的重任就落在了病友会上。白血病病人对饮食要求极高,不能吃大锅饭和外卖,每顿饭都需要家属现买现做。

一个疗程七八天,小泥巴的饮食都是各个病友群的家属在轮流承担。

她其实害怕麻烦别人,但自己没办法应付,心里过意不去,提出要给点经济补偿,但病友们都不收,小泥巴调侃自己每天都在吃百家饭。

但病友们不觉得这是负担,都是些顺手就能帮的忙,哪怕急需钱救命的时候,他们之间都能互相拆借。

白血病治疗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很多人在自己亲朋好友那儿都借不到钱,但总有病友会伸出援手,有条件的甚至不要求还钱,自己都不宽裕的,也会表点心意,毕竟很多家庭都在经历同样的苦难。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借钱不还的病友,在这个群体里借钱,每个人的信用都要很高,因为大家知道这是救命的钱,没法不借,也必须要还。

我天天和白血病人打交道,看得到这个群体敏感、自卑的另一面。因为自身免疫力低下,我们会要求病人外出时尽量远离人群,以免感染。

但外界其实也在有意隔绝他们。

现在大街上戴口罩是常态,可是几年以前,只有白血病人这个群体会戴口罩,戴帽子掩饰光头,这样的打扮,走在街上总能招来异样的眼光。

在网络上搜索“白血病”,靠前的问题依然是:和白血病人一起吃饭会被传染吗?

所以白血病病人之间更多是在抱团取暖,各种过节一起包饺子包粽子,小泥巴空闲时就会经常参加这些,她还会主动组织一些活动。这些患者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在这里渡己、渡人。

眼下小泥巴,就是那个幸运被渡的人。

个,十,百,千,万,十万,小泥巴看着账户上那六位数,长长松了口气。在志愿者和病友的帮助下,她的救命钱总算是凑够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坏消息,小泥巴的化疗一直没有缓解病情。

不得已,我们决定强行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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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移植预处理开始那几天,小泥巴很快就出现了药物不良反应,吃什么都吐,什么都吃不下。

我用了很强的止吐护胃药效果都不好,只能等她自己熬过来。

我知道小泥巴难受,但还是鼓励她就算恶心也要进食,她这次移植希望渺茫,后面有可能出现很多并发症,如果营养跟不上,后面的关卡更闯不过去了。

看着小泥巴身体一天天弱下去,我忍不住去找她谈了一次,想试试看她家里人有没有来的可能性。对于白血病患者的治疗,金钱只是一方面,面对疾病人会本能地感到恐慌,情感支持对这些病人来说也至关重要。

移植进仓之后,一日三餐要求更高,虽然有病友会可以帮忙,但长时间麻烦别人也总归不好。况且移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别的病人甚至需要两个家属照顾,而小泥巴怎么能独自面对这场生死手术。

更何况,手术前有些文件还是需要家属签字,这是任何志愿者都替代不了的。

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小泥巴,但有一点,我没有说出口。她这种情况移植风险很高,在手术中就可能死亡。如果真的那样,那到时候连个办后事的人都没有,难道这也要让病友家属代办吗?

作为医生,我们也担心家属过来找麻烦,看病时没人来,人没了找医院要说法的时候可以来一大家子,这也是我们医院常有的事。

我坚持让小泥巴的父母来一趟:“你再劝一下你爸妈,毕竟亲骨肉,还真的见死不救吗?”

小泥巴面露难色:“这次出来看病家里本就反对,当时说好了出来就再不会管我,我也说好不再求他们。”看得出来小泥巴也是倔强,父母放弃她,她憋着一股劲儿一心救自己,在网上联系到医生、志愿者、病友会。

甚至还没到移植那一步,就把移植仓内的物品清单备好了。衣服几件内衣几件,卫生纸卫生巾数量,洗脸洗脚盆质地大小,一个清单好几十项非常细致,她以为自己能应付一切,也做好了各种准备。

这个时候让她低头,很难。

我接着劝她,和自己爸妈服软怕什么,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父母当初主要因为钱,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小泥巴陷入了沉默,自从从家里出来后,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父母,但什么都靠病友和志愿者,她也不好意思。

小泥巴的父母终于还是出现了。他们看上去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村老头老太,穿着朴素,虽然五十出头,但面相上让人感觉经历了很久的岁月洗礼。

他们前期花了十几万给小泥巴看病,已经掏空了家底,也不知道还有网上筹款这样的途径。有时我也猜不到,他们到底是绝情,还是能力不够而已。

小泥巴的爸爸两天后回了老家,妈妈留下来照顾她,这期间有些流程老太太不会弄,不方便跑的,我也尽量帮忙安排。

小泥巴终于撑到了进仓移植,但她因为免疫力低下,移植过程中出现了高热不退,我们用了很强的抗生素,硬让她撑到移植回输,才总算有惊无险。

这个一心自救的女孩终于拼成功了。

但我们不敢过于乐观,毕竟移植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关要闯。

归巢、排异、感染、免疫重建、预防复发,每一关都特别重要,因为每一关都可能要人命。

我处理并发症时也是如履薄冰,毕竟三十万在移植仓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后续并发症过多,就意味着还要花钱,这个时候再去筹一次钱,对小泥巴来说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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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移植仓那一个月里,很多时候她都精神萎靡,各种不适让她连用手机聊天的精力都没有。

所幸,小泥巴也是争气,后面的并发症都在可控范围,但她的身体依然遭了不少罪。

期间小泥巴引发了出血性膀胱炎和肠道排异,前者会尿频尿急尿血尿痛,后者会腹泻,这两个并发症同时出现,导致小泥巴一天坐马桶的时间,比躺床上还要长。

小泥巴的妈妈在这期间只是负责做饭送饭,很多事情她办不了,能帮到的忙也很有限。

这对家属的护理提出了更多要求,需要及时清洁,还要扶着病人上下床,而且不分白天晚上,病人痛苦,家属也跟着受累。

每次查房我能看出来她不舒服,但她还在努力挤笑容,实在忍不了,才会说出来。

这时,小泥巴妈妈做得就不是很到位,女儿说尿痛的时候,她说这点痛忍着就是了,而且晚上也不陪床,担心自己睡不好,第二天没精力做饭送饭。

小泥巴觉得妈妈能过来照顾她已经很好了,很多患者在移植仓吃不下饭,吃了就吐,我告诉他们把饭当药吃,吐了还得继续吃。

妈妈做的饭小泥巴多少能吃一点。她不期望妈妈能没日没夜的照料,毕竟老太太身体不算很好,要是累倒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了。

我让护士晚上值班时多注意小泥巴,多帮帮忙。

移植后第一次骨髓复查,小泥巴体内没有再发现白血病细胞了,虽然有一些并发症还没完全好,但只要不是肿瘤复发,其他并发症总能慢慢磨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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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白血病患者手机上都有一个计时软件,他们把移植回输的当天计为第0天,那是他们新生命开始的第一天,也被他们视作自己的第二个生日。

同样,供者更是给予他们新生命的人。

移植成功后,小泥巴就很想去见一下自己的供者,表达救命之恩。

但按照规定,移植后两年内是不允许患者和供者见面联系的,为了防止潜在的钱权交易,也是保护供者的个人隐私。不过,小泥巴可以给对方写一封信,送一个不超过两百块钱的小礼物。

小泥巴就写了整整三页,还亲手做了一个风铃,让中华骨髓库转交给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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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查后,小泥巴又写了第二封信,告诉那位供者,是她给了自己新生。

等到移植一个半月后,小泥巴出院,因为她没钱了。小泥巴现在肠道排异还没完全好,一般这种情况最好是继续住院,不然病情反复更麻烦。

但小泥巴用当初的两万元,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我听说小泥巴还是回家了,回到了父母身边,毕竟移植后她身体还是需要人照顾。

出院时,我担心这个要强的女孩自己硬撑着,就再三叮嘱她,一有腹泻加重或者身体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尽快来医院,我手机24小时开机。

没想到,小泥巴出院后第一次看门诊,竟然又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是瘦瘦小小,穿着厚外套,步履有些蹒跚,依然戴着那个有朵小花的帽子,口罩遮住了一大半脸,不过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小泥巴说妈妈回去了,照顾了她快三个月,家里也离不了她。“出院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照顾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怪她。”

我心里默默叹息,亲生女儿啊,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只好再次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找我或者病友们,不要怕麻烦。

小泥巴面带微笑向我保证:“我能活下来走到现在,就是靠这些病友、志愿者还有孙医生你,我既然活下来了,就要好好活下去,不让大家的努力泡汤,我的命不光是我自己的,也是大家的。”

她仍然活跃在各种病友群里,帮助那些新患者,给他们联系医院,介绍自己看病、筹款的经验,开导病友,给他们加油打气。很多患者需要她这样已经闯过关的人以身宣教,会更有可信度,甚至比医生讲都有用。

她说自己能活下来,病友群起了很大作用,所以她也要帮助别的病友,帮助更多人活下来。

我不由想起当年这个女孩拖着行李,在家人都放弃她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来。想到这我就很想安慰她,咱们就算是路边的一块小泥巴,也会有人爱,也值得被善待。

可是想想,她比谁都更明白这句话。她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浪费给乞求或埋怨,她不缺爱甚至能给予爱。

她是一块最有韧劲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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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电影《我不是药神》里讲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在我过往的印象里,得了白血病,如果没钱治疗,无异于走上了一条绝路。

直到孙归巢给我讲了小泥巴的故事。

他说金钱,并不是白血病人活命的最大阻碍,这几年医保报销比例增大,还有各类筹款平台、基金会,要想筹钱,怎么着也能找到办法。没人照顾,也能和病友互帮互助。

这也是孙医生写下这篇故事的原因之一,他最怕更多的人还没走到穷途末路时,却先选择了放弃。

他也在这里写下了一些重症互助建议,普通人不一定会用到,但对于真正有需要的人来说,就是一针救命的“药剂”:

1. 许多重病都可能会有专门的基金会,可以把他们列入求援的优先级。

2. 各类筹款平台上如实表述自己的情况,增加可信度才会获得更多帮助,必要时可请医生帮忙作证。

3. 很多医院的病友会组织,可能在网上不能直接搜到。最靠谱的方式,是患者在住院前多向同院病友打听,尽快融入才能展开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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