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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稼雨 | 萬衆膜拜的學術巨擘王弼為何英年早逝?

作者:雅雨書屋

與王弼作為玄學思想卓越成就形成鮮明對照和反差的是他為人性格方面的清高孤傲,以及誤入官場之後接連碰壁,英年早逝的不幸命運。

甯稼雨 | 萬衆膜拜的學術巨擘王弼為何英年早逝?

王弼像

完全能夠想象,如此卓越的少年英才會是多麼自負和孤傲。史稱王弼“頗以所長笑人,故時為士君子所疾”。當然,從道理上講,王弼本人也的确有足夠的資本來笑傲學界。不過在儒家文化背景的人際圈子中,這樣的孤傲受到人們嫉恨也是再普遍不過的事情了,這樣的嫉恨必然給自己的社會發展帶來麻煩。

本來王弼涉世未深,他的全部興趣都在鑽研學術,對政治不懂,也不感興趣。可是由于何晏本人既是學術大咖,又是官場政客。身處官場高位的何晏出于對王弼的真心喜愛,不顧王弼本人的意願興趣,不僅把王弼推向了學界,也生生把王弼拉入了肮髒污濁的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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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像

魏正始年間,負責皇帝身邊近侍的黃門郎(相當于貼身秘書)一職出現空缺,這對于當時擔任吏部尚書(國家最高組織人事部門負責人)的何晏來說,正是安插培植自己黨羽的大好時機。他接連提拔了賈充、裴秀、朱整之後,又打算把王弼安插到黃門郎的職位上。可是當魏明帝去世之後,曹爽成為兩位輔政大臣之一,提拔親信丁谧。何晏把王弼安插到黃門郎職位上的計劃遭到政敵丁谧的抵制。丁谧把自己的親信王黎推薦給曹爽。于是曹爽就任命王黎為黃門郎,而以王弼補任台郎。

王弼雖然沒有如願以償地進入黃門郎職位,但也總算以補任台郎身份進入國家高層政局。這對于一個有強烈仕途欲望的人應該也是一個很好的發展機會。可對于王弼來說,這不但不是一次命運發展的機會,相反卻成了人生道路上的兵敗麥城。

在清談玄學舞台上的巨大成功,使王弼完全陶醉在這種巨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中。他以為憑借他的過人學識和精彩辯才,一定會像清談場所威震群英那樣,在官場上也能所向披靡,無往不勝。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官場不是學界。他自以為世間最寶貴的學識和思想,在昏聩的官員那裡,不過是一堆糞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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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像

王弼上任之後,按程式前去拜訪輔政大臣曹爽。對于曹爽來說,盡管王弼不是自己的親信丁谧推薦上來的官員,但畢竟也是執掌國家人事組織的禮部尚書何晏提拔上來的。他也想通過面談的機會摸一下王弼的底,看看能否成為自己的執政幫手。是以,見面之後,曹爽屏退了左右,想與王弼進行私密交談,希望王弼能放下思想包袱,盡情發揮自己的政見。可是曹爽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位已經完全被玄學的巨大成功沖昏頭腦的王弼,在全部談話中,竟然沒有一句話是曹爽希望聽到的施政理念或對自己表示忠誠的内容,而完全是王弼本人最為熱衷和擅長的“貴無”“才性”“言意之辯”等等玄學方面的理論問題。這使得曹爽極為不爽,沒等王弼貢獻全部科研心得,就怒不可遏地打斷了王弼。一通訓斥加嗤笑貶損之後,還沒等王弼回過味來,曹爽已經下了逐客令。這樣,王弼那些聲名赫赫的成果和名譽不僅沒有成為走向光明仕途的通行證,反而成了進入了曹爽心裡黑名單的決定性依據。這次失敗的會見等于宣判了王弼在官場上的死刑。此後他在官場上就沒有任何發展晉升。後來王黎病死,按當初何晏的推薦和王弼的補任台郎身份,王弼至少應該作為替補來接任王黎的黃門郎職位。但因那次與曹爽失敗的會面,曹爽堅決反對王弼接任王黎,而是另外起用東漢護匈中郎将王柔之孫,東郡太守王機之子王沈來擔任這一空缺。從此以後,加上王弼年輕,官場資曆淺,他在官場就完全被邊緣化了。

面對王弼的如此厄運,那位一直發現并提攜王弼的同行前輩何晏一方面表示深深的歎息和遺憾,一邊也為自己把王弼帶入這個污濁世界而暗暗自責。當然,作為一代玄學宗師,王弼本人依然還能從他所稔熟的玄學思想中擷取精神力量,看淡世間這些紛纭是非。但是,那個污濁的官場并沒有因為王弼已經受到冷落而放過他。正始十年(249),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事變,曹爽被捕就戮。可是王弼明明已經被曹爽冷落到政局邊緣,卻被作為曹爽的黨羽而遭到貶職,從此徹底被逐出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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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偃師王弼墓

那位本來可以徜徉在“天人之際”的思想花園中自由翺翔的天之驕子,已經實在無法承受這個污濁官場對他生命和人格尊嚴的侮辱和踐踏。就在曹爽死後不久,年僅24歲的王弼身患疠病(麻風病,一說瘟疫),不治身亡。

也許王弼臨終也不明白:為什麼一位在學界登峰造極的頂級學者,萬衆膜拜的學術權威,竟然在官場折戟沉沙,飲恨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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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知識》2020年第二期封面

甯稼雨 | 萬衆膜拜的學術巨擘王弼為何英年早逝?

《文史知識》2020年第二期目錄

(本文節選自《萬衆膜拜的萬衆膜拜的學術巨擘王弼為何英年早逝?》,載《文史知識》2020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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