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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式正義還是實質正義:春秋泓之戰宋襄公和子魚的不同選擇

作者:曆史哨聲
程式正義還是實質正義:春秋泓之戰宋襄公和子魚的不同選擇

仁義宋襄公

宋襄公,由于作為春秋五霸之一以及宋楚泓之戰中的言行,成為了中國人家喻戶曉的人物——雖然是以不佳的形象:蠢蛋式假仁假義!

2013年張宏傑在鳳凰網發表的文章《張宏傑:宋襄公的愚蠢诠釋了貴族精神》。文章中說:

“春秋時期的軍隊都是以貴族為主體,戰士人數不多,幾百輛戰國(戰車?)而已,每次戰争一般不超過一天。是以那個時候的戰争更像是一次大規模的紳士間的決鬥。貴族們在戰争中比的是勇氣和實力,偷襲、欺詐、乘人之危都是不道德的。正如徐傑令所說:“春秋戰争禮最大的特點,在于講究承諾,遵守信義,不以陰謀狡詐取勝。”

宋襄公所說的“不重傷(不讓人二次受傷,就是不攻擊傷員),不禽二毛(不俘虜老年人),不鼓不成列(對方沒有排好隊列時,本方不能進攻)”,和《淮南子》所說“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正是那個時代普遍的戰争規範。”,互相印證。

張宏傑還在文章中引用了《左氏春秋 昭公二十一年》所記載的宋國公子城與華豹之戰作為比較。現摘錄見下: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晉師至,曹翰胡會晉荀吳,齊苑何忌,衛公子朝,救宋,丙戌,與華氏戰于赭丘,鄭翩願為鹳,其禦願為鵝,子祿禦公子城,莊堇為右,于犨禦呂封人,華豹張匄為右,相遇,城還,華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将注豹,則關矣,曰,平公之靈,尚輔相餘,豹射出其間,将注,則又關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張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擊之,折轸,又射之,死,幹犨請一矢,城曰,餘言汝于君,封曰,不死伍乘,軍之大刑也,幹刑而從子,君焉用之,子速諸,乃射之,殪,大敗華氏,圍諸南裡,華亥搏膺而呼,見華貙曰,吾為栾氏矣,貙曰,子無我迋,不幸而後亡,使華登如楚乞師,華貙以車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師而出,食于睢上,哭而送之,乃複入,楚薳越帥師,将逆華氏,大宰犯谏曰,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争國,釋君而臣是助,無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後既許之矣。”

文字很多也很艱澀,簡單來說就是:公子城和華豹相遇而作戰。排隊列陣什麼嘩啦嘩啦的就不必說了。列好陣後,公子城先拉弓,又放下,對華豹說話。華豹拉弓射公子城一箭,沒中,又拉弓想要再射一箭。公子城大喊:“不狎鄙(不要臉)”。于是華豹放下弓箭,輪到公子城來射。公子城一箭射傷華豹。

這段曆史就是告訴我們,春秋時期兩軍作戰都是彬彬有禮的,如同西班牙等國在南美洲殖民時期雙方列陣互射模式,或者西歐騎士公平決鬥模式、美國牛仔決鬥模式,都是你打一次、我打一次的輪流打架的公平模式。

張宏傑在文章中說:

“春秋時代的戰争規則,其實就是中世紀歐洲的“騎士精神”。”

宋襄公的春秋時代之前是“不重傷(不讓人二次受傷,就是不攻擊傷員),不禽二毛(不俘虜老年人),不鼓不成列(對方沒有排好隊列時,本方不能進攻)。”

《淮南子》記載:“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

歐洲騎士的行為準則是:不傷害俘虜,不攻擊未披挂整齊的騎士,不攻擊非戰鬥人員,如婦女、兒童、商人、農民、教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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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襄公

以上是理想主義的做法:依禮而行,遵循而不化。下面就說說實用主義的觀點。

在泓之戰宋國戰敗後,針對宋襄公的理想主義言論,

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

這就是和宋襄公持不同觀點的子魚的言論。

司馬遷在《史記 宋世家》評論到:

“襄公既敗于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阙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

司馬遷的這句話,有兩個意思:一、宋襄公的行為在當時受到贊揚;二、因禮義缺失導緻宋襄公在當世(司馬遷時)受到指責。

雖然有子魚的話在前,但西漢時司馬遷依然褒贊宋襄公,說明宋襄公在西漢時期還是以正面形象出現的為多。直到北宋蘇轼寫了一篇《宋襄公論》,以成敗論英雄:

“至于敗績,宋公之罪,蓋可見矣。” “泓之役,身敗國衄,乃欲以不重傷、不禽二毛欺諸侯。”
程式正義還是實質正義:春秋泓之戰宋襄公和子魚的不同選擇

配圖

綜述,宋襄公在北宋之前,一直是君子的典範,即中國貴族的典範。司馬遷更因為中國貴族精神的缺失大力褒揚宋襄公。對于士大夫來講,宋襄公就是貴族精神理想主義的代表。雖然在春秋當時就有子魚的實用主義言論,甚至在兵家、法家等實用性主義占主流時期,宋襄公也還在主流中是以正面形象出現。

蘇轼寫《宋襄公論》以反傳統方式指責宋襄公,其目的應該為了指責反對變法的司馬光等守舊派因循守舊:以失敗的理想主義者宋襄公來類比同樣為理想主義的司馬光,意在說明因循守舊終究失敗,并非出路。

在泓之戰中,理想主義者宋襄公注重程式、方式而非結果,實用主義者子魚以戰争結果作為唯一标準,程式、方式等過程隻為結果服務。用法律術語來說,對于宋襄公,沒有程式正義就沒有實質正義;對于子魚來說,隻要有實質正義,程式正義無關緊要。

在今天早已喪失貴族精神的社會裡,你是支援理想主義者宋襄公,還是實用主義者子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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