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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春秋時期和戰國時期的戰争是有很大差別的,春秋時期的戰争是貴族翩翩君子式的戰争,貴族靠着“出師有名”占據道德制高點進而在戰場上逼迫對方屈服,他們很注重戰争的過程,大家按照戰争禮義擺開陣勢,看誰能讓對方屈服,誰就能在争霸的過程中博得頭籌,是以戰争持續的時間比較短,通常一天之内就會有結果,傷亡率比較低;而戰國時期的戰争則是職業軍人陰謀詭計式的戰争,他們以打敗對方甚至滅掉對方的國家為己任,非常注重結果,戰争中各種陰謀詭計齊上場,就看誰能笑到最後,通常戰争持續的時間很長,傷亡率也是非常大的。

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春秋時期到戰國時期這種戰争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從量變到質變,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變化的。實際上,早在春秋時期,随着諸侯國之間不斷的開戰,戰争形式已經在慢慢改變,純貴族禮儀式的戰争在春秋初期可能存在過一段時間,他們奉行“結日定地,各居一面,鳴鼓而戰,不相詐”以及“不鼓不成列”的戰争禮儀。但很快這種禮儀就不再适應戰争的需要,說到底,這種作戰形式中人的主觀能動性往往不能發揮作用,而隻是大家拘泥于一個框框裡玩着政治遊戲。

到了春秋中期,戰場上就已經開始出現以結果為導向的戰争,人的主觀能動性開始發揮作用,隻是程度不太大,往往不被注意到。在“泓水之戰”和“城濮之戰”中,就能看到這其中的變化。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泓水之戰”和“城濮之戰”都是争霸戰,隻是宋楚“泓水之戰”更多的是被看成一個笑話,宋襄公的遵循禮儀成為不合時宜的迂腐,不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讓宋國淪為更弱的諸侯國,而戰勝方楚國也并沒有成為一代霸主,楚國到底還是太過蠻橫,無法讓中原諸國徹底臣服。那麼,誰會是新的霸主呢,自然就是晉楚“城濮之戰”中取勝的晉文公。

泓水之戰:

公元前643年,春秋時期的第一位霸主齊桓公去世,齊桓公的幾個兒子為了争奪國君之位大打出手,單從齊桓公的屍體在床上長出了疽就可以想見其激烈程度,而齊桓公在去世之後曾将太子呂昭托付給宋襄公照顧。齊國内亂後,呂昭跑到了宋國尋找宋襄公的庇護,宋襄公聯合幾個國家在第二年護送呂昭回國繼位。

齊桓公一死,齊國又内亂,中原霸主的位子就空了下來,而晉國也處在内亂中,秦國還在西部掙紮,楚國雖然試圖北上稱霸卻不被認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宋襄公有了稱霸的野心,于是借着平定齊國内亂的功績想要組織會盟稱霸,隻是沒有幾個國家響應。這個時候宋國就想到說服楚國來支援自己。

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公元前639年秋天,宋襄公決定以盟主身份在孟召開盟會,自信又守禮儀的宋襄公并沒有帶着多少護衛就去參加,結果在會上被楚成王劫持,然後楚軍攻打宋國,後來還是魯僖公出面才說服楚成王将宋襄公放回并撤軍。宋襄公被楚國的蠻橫氣得怒火中燒,但是論實力,宋國是打不過楚國的,隻能拿鄭國撒氣。

第二年的夏天,宋襄公聯合幾個小弟出兵攻打鄭國,鄭國趕緊派人去請大哥楚國的幫助,楚成王出兵攻打宋國,宋襄公回撤迎戰,雙方在泓水之濱即将迎來一場大戰。

關于這一場戰争的經過,《左傳·僖公二十二年》和《史記·宋微子世家》都有記載,這裡援引《左傳》中的内容來說明一下:

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衆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

宋襄公帶兵在泓水一岸已經布開陣仗,而楚軍還沒有渡過泓水,大司馬(即子魚、目夷,宋襄公同父異母的兄長)對宋襄公說:“敵強我弱,請在楚軍正在渡河的時候攻擊他們,這樣勝算就會大很大。”宋襄公搖着頭說:“不可以。”

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過了一會,楚軍渡過河了但是還沒有集結成陣,大司馬再次請求出兵,趁勢攻打楚軍,宋襄公再次拒絕了。就這樣,宋軍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等着楚軍渡河、整兵,然後開戰,結果可想而知,實力太弱的宋軍隻能一步步挨打,宋襄公的大腿被對方的士兵射傷,身邊的侍衛也被殺死,宋軍打敗而歸。

宋襄公狼狽回國,宋國人都埋怨宋襄公不會利用到手的機會作戰,而宋襄公則辯解說:

“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馀,不鼓不成列。”

宋襄公還是嚴格按照商周時期的戰争禮儀作戰,但是這種作戰禮儀很明顯已經不合時宜,就連殷商遺民宋國人和目夷也能認為應該抓住機會在戰争中取勝,而宋襄公還在堅持過去的禮儀,顯得可笑又可悲,況且他面對的還是不按常理出牌視周禮為無物的楚國人,這場戰争從一開始似乎就注定了結果。

隻有宋襄公始終不知道變通,而多數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追求戰争的勝利,是以開始在戰争中使用謀略,六年後的“城濮之戰”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城濮之戰:

宋襄公在泓水之戰中受傷,在養傷的過程中,已經在外流亡了十七年之久的公子重耳到了宋國,宋襄公按照國禮接待了重耳,然後子魚讓重耳一行到大國尋找庇護,宋國已然沒有能力護衛重耳的周全。于是重耳一行到了鄭國,又到了楚國,受到了楚成王的優待,重耳許下“将來晉楚作戰的話,晉當退避三舍”的誓言。從楚國離開後,重耳又到了秦國,最終在秦穆公的護送下,在公元前636年回到了晉國,并成功成為晉國的國君,即晉文公,晉國的圖霸事業正式開始。

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公元前633年,楚國再次攻打宋國,子魚求助于晉國,宋襄公對落難中的晉文公以禮相待,自然晉國不能對宋國被圍坐視不管。晉文公開了一個高層會議,會上,大家一緻認為這是一個圖霸的機會,但不能直接和楚軍碰上,畢竟還不知道齊、秦是什麼态度,要解決的問題是應該怎麼迂回救宋國,最後,會議決定晉國先攻打衛國和曹國這兩個楚國的小弟。

楚成王實際上也不願意和晉軍直接對上,晉文公和别的國君不一樣,他在外面流亡了十九年,這十九年裡,什麼事沒有經曆過?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什麼事都能夠應付。

但是子玉卻并不認可楚成王的話,他還是堅持要會一會晉軍。子玉放話讓晉軍不要再攻打衛國和曹國,而他也不再攻打宋國,晉文公卻下令逮捕了楚國的使者,并許諾幫助曹國和衛國複國。晉文公的一系列做法自然是逼着楚軍攻打晉軍,而子玉也不負所望,真的怒火中燒要攻打晉軍。

楚國剛剛進攻,晉軍方面就下令退避三舍,即退後九十裡,這一方面自然是晉文公實作當初的誓言,這無疑是站在道德制高點讓晉軍赢得掌聲;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誘敵深入,改變晉軍的不利地勢。但這隻是城濮之戰的前奏,真正的決戰在公元前632年的四月開始。

四月初三,晉國、宋國、齊國、秦國等軍隊在城濮駐紮,而楚國和小弟們領着軍隊在另一邊的丘陵地帶駐紮。晉軍有七百乘,晉文公親自登上有莘之虛誓師,第二天戰争正式開始。

從“泓水之戰”到“城濮之戰”,春秋時期的戰争不知不覺已經改變

魯巳,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六卒将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将左,子上将右。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輿曳柴而僞遁,楚師馳之。原轸、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

晉軍在莘北展開陣勢,胥臣作為下軍的副手負責抵擋楚國右軍中的陳、蔡之軍,這裡晉軍就耍了詐,胥臣下令在戰馬身上都披上虎皮僞裝成老虎,給敵軍造成假象,果然在進攻陳、蔡兩軍的時候,兩軍猝不及防還以為遇到的是老虎,于是還沒有開打就四散逃跑,兩軍一跑,子上的右軍就被迫潰逃。

而晉軍下軍的主将栾枝在戰車後面綁上樹枝撤退,造成敗退的假象,晉軍上軍主将狐毛豎起兩面大旗也在後退,造成了晉軍主軍敗退的假象。楚軍左軍主将子西果然被騙,帶領左軍追擊敗退的晉軍,結果被晉軍的三軍圍毆,左軍也潰敗,隻有子玉率領中軍及時撤退,沒有上晉軍的當。但這已經改變不了什麼,楚軍大敗,晉文公獲得大勝。

緊接着,晉文公在賤土率領諸侯們朝觐周天子,周天子正式承認了晉文公的霸主地位。

如果說“泓水之戰”中,人們隻是嘲笑宋襄公不能抓住有利的機會在楚軍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直接開戰的話,那麼“城濮之戰”中晉文公直接就來了個兵不厭詐。兩場僅僅相差六年的大會戰,已經在告訴我們,戰争的形式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過程或許重要,但是結果更重要,為了得到想要的結果,在戰争中已經從不要那麼遵守禮儀到出現了詭詐之計,未來的戰争隻會更加殘酷。

而從春秋時期進入戰國時期,戰争的殘酷程度遠超人們的想象。戰争的統帥也從貴族變為職業軍人,禮崩樂壞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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