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風起,也是第二次來陶陶居酒家了,記得上一次是在位于上下九商業區的第十甫路總店,那天排了好多人,時間的關系隻能放棄了。

這裡也是蔡瀾先生曾推薦過的廣州成本效益非常高的酒樓之一,曆史可以追溯到清光緒年間,據聞其金漆招牌“陶陶居”三個字是出自康有為的手筆。
對于到此一遊的外地客來說,來這裡吃飯的機會也彌足珍貴,是以特别珍惜和期待。
不巧的是那日的天氣預報當晚台風将至,風在前、雨在後,此時外面已是狂風怒吼、烏雲密布,是以做好了打算,晚上六點前必須離開這裡。
留給我們的時間隻有兩個小時了,想想還有哪些事要做,于是就靈光一閃,去滿足一下對美食的誘惑吧。
定好了原本去吃“廣州酒家”,卻因“歇業中”隻好與其擦肩而過。
于是臨時起意來到了附近的“陶陶居”,有了剛剛吃閉門羹的教訓,是以去之前先在網上查了一下,午後16:30分歇業,此時恰好16:05分。
緊趕慢趕的,來到時已然16:10分了,心想着一定要在歇業前坐進去,盡管店大也不至于攆客吧。
不管怎樣,我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大概是因為此時不會再有客人來,酒店大門口也沒有了引領的人員,于是便急步找了靠窗的位置坐定。
美食的忠實粉實屬不易!
侍應生一路小跑的跟過來,估計是因為休息在即,臉上也沒有了招牌式的笑容,告知我們後廚的服務時間,催促即刻點菜。還以為是下逐客令呢,先平複一下激動的小心髒,暫時褪去内心除對美食之外的決斷和唯寵美食的狠勁兒。
海皇粉絲煲、冰鎮咕噜肉(招牌)、豬油渣爆炒菜心、海黃雞火炒飯(招牌)。
從小就喜歡吃,這麼多年嘴也刁了。急匆匆去各地走走吃吃,也沒辦法将招牌菜盡數品嘗,隻好留有遺憾。
等菜之時,才有空一邊啜茶、一邊環顧着四周。
這家酒店是隐藏在大廈之中的店中店,整體設計是新派的裝修風格,用餐區域采用了大幅落地窗,将窗外風景盡收眼底,廊外應該是空中花園,講究的綠植高矮錯落的有形排列,阻礙了城市的喧嚣,也暫緩
了人們的腳步。
在廣州寸土寸金的地段,這樣閑靜舒适的環境中用餐,令賓客們心曠神怡,實屬難得。
因為臨近休息,是以偌大的餐廳隻有我們一桌就餐,這是包場的禮遇呀!
攀談中服務小妹也褪去了先前的呆闆,很快一道道菜品相繼擺上了桌。
但願廚師們不會因為時間倉促,而預設工
序。
先嘗了這道菜——冰鎮咕噜肉,包裹着醬汁的肉段休閑的落在冰塊之上,冰的透感襯托出整塊肉立體得妖娆豐富。
乍一看這道菜就跟北方飯館裡的熘肉段差不多,都是由豬裡脊肉挂糊油炸而成,大家都知道考驗廚藝的絕活就在于挂糊的薄厚以及炸制過程中的火候掌控。
但是今天要說這道菜的神來之筆,便在于其下面鋪滿的晶瑩剔透的小冰塊。
那麼說了冰塊也不好吃,有啥講的。起初我也懷疑此做法......
先來回憶一下,“過了油”的肉段表面溫度很高,而被面糊包裹的内部肌肉組織溫度會更高。
可是大家都知道其最佳品嘗時機,恰是剛出鍋裝盤後便能入口那一時刻的口感。
食客的正常動作,面對燙嘴的肉段,往往是入口後一邊沿着舌根底部吹涼風、一邊還要将肉段來來回復原幾圈才會咬下第一口,迅速将肌裡的高溫釋放出來,這時口中含着一分為二的肉段,繼續就着涼風等上2~3秒之後,才會兩下三下的咬下去。而冰鎮咕噜肉的巧妙做法就是完全不同的口感,被冰鎮之後的肉段表面溫度迅速降低,不但不會影響肉質口感,反而令食客
躲開了高溫的尴尬,毫不費勁兒的一口連着一口将其揉碎嚼爛。
經油炸過的肉段,金黃焦香、皮兒脆肉嫩,肉汁充盈,肌肉纖維的質感仍在,細膩無渣的薯粉裹在肉段之上,再融合者甜鹹适宜的醬汁,滋味兒更濃郁,越嚼越香。
由于冰塊的加入,令食物入口爆漿的滋味更醇厚,與口腔的接觸更飽滿,使之帶來跳躍的口感。
這樣一來對炸制過程的功底要求會更高,溫度用時的設定務必更科學,要包含由于表面溫度降低而不會影響肌肉纖維質感所産生的延遲時間。
那麼這道菜更像是有趣的猜謎題,謎底便是制作者與食客之間的默契,因為在面對衆多垂涎的菜品之時,你必須抵制排它的誘惑,首選将其快速的吃進口,然後去調動你的感覺器官與之合拍共振。
随着一秒、一秒、下一秒、哪怕是再遲疑一秒,此時冰塊與室溫接觸溫度上升開始慢慢融化,融水包裹着挂了漿的肉段,就會很快将挂漿脫落,肉段泡軟,那感覺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便是盤中食物所隐藏的物語。悟透了,不僅品嘗到了不尋常的口味,為其美妙的廚藝叫絕,更是能了解制作者天馬行空物盡其道的表達。
寫到這兒不禁想起孩提時代,那時候物質匮乏,吃飽穿暖便是最大的需求除非逢年過節能吃上一道熘肉段,那已經算是改善生活了。
父母們的記憶中仍然保留着那樣的畫面,看着我們吃着滾燙的肉段,左右搖擺着小腦袋瓜兒,嘴裡還時不時發出滋溜滋溜仿佛吹哨的聲音,一直嚷嚷着燙,還依然留在口中也舍不得吐在碗裡,至今憶起仍被津津樂道。
其實是時代不同了,人們更加追求個性化和差異化,冰鎮咕噜肉很有可能就是溜肉段的改良或創新,無論是老味道還是新做法,都散發出不一般的淡雅清香,為我們的生活增添不一樣的滋味。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鍋碗瓢盆碰撞的後廚房就像是一間化學試驗室,烹饪出的一道道菜品,便是食材與味料外加溫度、用時的助攻作用下,經化學反應之後,促成了新的生成物。而這些鮮活的生成物卻具備自己的語言和辨別。
正如任韶堂在《食物語言學》中寫道:“食物的語言是一扇窗,透過它我們可以看見這些交彙,看見文明間古老或現代的碰撞,看見人類認知、社會和進化的隐藏線索。”
就像每當你在正月裡鬧元宵、端午節吃粽子、中秋節吃月餅,又何嘗不是在使用這些食物的語言呢。
海黃雞火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