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證言》之前,必須先了解以下知識點:
1.按照猶太教的規定,男性猶太人頭上要戴小圓帽,小圓帽在希伯來語中叫“基帕”,意為“遮蓋”,其意是表示對上帝的敬畏。不能剃臉頰邊的須發,包括鬓角的頭發,是以正統派猶太男人常常是鬓發垂頰,絡腮胡,甚至把臉頰邊的須發梳成小辮。 2.按照以色列《回歸法》的觀點,凡是母親是猶太人、而本人又沒有改信其他宗教的人士,或者信仰猶太教的人士,均被确認為猶太人。
《證言》是關于一個人願意冒一切風險去求索真相的故事。
主角約埃爾是猶太人大屠殺研究院的一名進階研究員,身為猶太人的他,試圖探尋塵封多年的奧地利蘭斯多夫200名猶太人被殺事件真相,然而在這個過程中,竟然意外發現了自己不是猶太人的秘密。

在文本設計上,《證言》獨辟蹊徑,沒有像《穿條紋睡衣的男孩》《集中營的呐喊》《鋼琴家》《美麗人生》等電影一樣,直接采用故事化和藝術化手法處理之後的電影影像表現曆史,而是從現代人對曆史真相的探尋這一角度,通過在電影中穿插大量滄桑厚重的機密資料片,呈現出類似紀錄片的畫面質感,顯得更加真實可靠。我一度以為電影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然而并未查到相關資料。
在鏡頭語言上,電影始終保持着冷靜和克制。
開頭通過遠景鏡頭,将背起行囊的男主置于廣闊的大自然中,仿佛一個孤獨的行者,踏遍每一處角落,在天地之間苦苦求索着真相。
在上下班的途中,通過刻意的場面排程,讓穿着奇怪、留着大胡子的男主獨自騎着腳踏車穿行在都市中,顯得與周圍或步行或開車的人群格格不入,暗示了男主在尋找真相過程中遇到的阻力。
此外,通過不少用錄影機固定機位拍攝的人物訪談鏡頭,使電影畫面顯得單調而重複。
這些電影語言都展現出約埃爾探求真相過程中的沉悶和艱辛。
在叙事邏輯上,電影采用一種交錯式嵌套的叙事結構。所謂的交錯式嵌套叙事結構,指的是電影的兩個段落在主題、情節、叙述方式上具有相似之處,且在結構上互相交錯平行。它們之間的互相對照,既能産生懸念,也能揭示共同的主題。
如泰國電影《天才槍手》采用的正是這一叙事結構,電影中角色受審的畫面和考試作弊的畫面互相嵌套、交替出現,形成了幾位主人公因作弊被捕的不可靠叙述,這一懸念直到人物進行考試前的預演才被揭開,形成了叙事上的反轉。
具體在本片中,男主對奧地利200名猶太人被殺事件的探究,以及對母親猶太人身份的探究,這兩者都事關對真相的考證,且互相嵌套交錯在電影中。
然而要命的是,主角在探究真相的路上絕非一帆風順,反而充滿了重重阻礙。影片據此營造出強烈的戲劇沖突。
對200名猶太人被殺事件的探究,因為年代的久遠、知情人的去世和線索的缺失,希望越來越渺茫。與此同時,男主面臨着奧地利項目建設方的步步緊逼,如果找不到埋葬猶太人的亂葬崗,甚至可能惹上一場巨額官司。在巨大的壓力下,男主不得不經曆着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當男主尋求心靈的慰藉和支援時,神父苦勸他“别鬧了,他忘了這一切”,母親對他的工作漠不關心,姐姐對他一貫不支援甚至冷嘲熱諷,就連一起并肩作戰的同僚也因為奧地利項目建設方的威逼利誘而準備放棄。
男主自述是個沉悶無趣的人,他的圈子也就這麼大點。然而當他遇到難題的時候,一直以來所堅守的信仰、眷戀的親情、信賴的同僚都讓他無從依靠,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反對他,對真相的探尋變得困難重重、陷入僵局。這是電影為男主設定的第一重困境。
對母親猶太人身份的探究,讓男主深陷身份認同和信仰危機當中。按照前文介紹的知識點,根據以色列法律的規定,假如母親不是猶太人,男主也将不再是猶太人!
然而,男主一直以猶太人的身份自居,對猶太教有着極端虔誠的信仰,在接受采訪時執意要用猶太人的希伯來語來應答,并經常參加猶太教會的活動,對兒子學習猶太教禮禱文的發音也十分苛刻。猛然間得知自己并非猶太人,就像《天龍八部》中的喬峰猝然間被告知自己不是漢人,而是契丹人,那種内心的震驚必然無以複加。
在第一重困境之中,電影又嵌套了一重困境。相較而言,這個陷入自我迷失和信仰動搖的困境比之上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電影通過一個将人物倒轉180度的特寫鏡頭,反映出男主初次得知真相後内心的混亂和身份的迷失。
倒轉的鏡頭顯示了人物内心的混亂和迷失
兩個懸念由此産生,一個懸念是困難重重之下,關于猶太人被殺事件的真相最終能否揭開?另一個更大的懸念是男主是否會坦然接受自己的非猶太人身份?
一個是千萬人阻擋,一個是自我認同的迷失和信仰的坍塌。突破自我往往比突破世界更難。
電影在設定懸念的同時并沒有迅速給出答案,而是多次讓男主在同僚面前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自己的真實身份。顯然,他看似波瀾不驚的面部表情下經曆着激烈的思想鬥争。
在對“兩個真相”的不同态度和處置方式上,電影可以互相對比,用以驗證男主是否如他所說“我隻探究真相”。比如電影可以讓猶太人被殺事件真相揭開的同時,男主仍然選擇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像以前一樣安安穩穩的生活,進而産生強烈的藝術諷刺效果。
但劇情并沒有這樣設定,而是上演了整個電影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幕。
男主獨自面對着鏡子,也審視着自己的内心,臉上逐漸悲怆而決絕,他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終于下定決心真誠、坦然面對自己。于是他刮去了一直留着的大胡子,剪掉了小辮子,摘掉了小圓帽......
男主用這樣的方式表明了對自己并非猶太人的釋然和接納,同時也是對自己虛假身份的訣别。在追尋真相的道路上,他确實做到了“雖千萬人吾往矣”。
緊接着,在他的不懈堅持和缜密推斷下,關于奧地利猶太人被殺事件的真相也終于大白于天下。
影片最後用一個極具浪漫色彩的鏡頭結尾,再次呼應了男主對自己身份的接納。男主的母親面對鏡頭娓娓道來:“我就想告訴他,我不是猶太人,但約瑟夫(男主的父親)對我說跟我走吧,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不是猶太人,但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同樣,我不能再做猶太人,這雖然違背了我的信仰,但并不能阻擋我對真相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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