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孝文帝元宏這一天特地讓人算了一卦,隻看了卦象一眼,他就笑呵呵地表示:哎呀呀,這是征讨南方,一統天下的吉象啊!
大夥兒瞅了一眼,看不懂的不敢說話,看得懂的也不敢随便瞎說,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大臣們誰也不敢接這個話茬,你說元宏尴尬不?
好在此時,元宏的叔叔任城王元澄終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這個卦象,我看不能這麼了解,卦象裡講的是改革會使國家興旺發達,倒不是說南征能達到這一目的啊!
本以為任城王元澄會開口脆般地支援元宏,結果元宏大失所望,甚至有點兒生氣:任城王,這天下可是我的天下,我想咋樣就咋樣!
任城王元澄卻一點兒也不慌張,而是慢慢悠悠地表示:這天下的确是你的天下,可我卻是天下的臣子,我就不能說兩句?
這可把元宏給氣壞了,立馬拂袖而去。能把皇帝氣成這樣卻不受懲罰,可見任城王元澄在北魏的地位有多高了。

孝文帝元宏想了一陣子,總算是消氣了,暗地裡考慮:大家各抒己見,肯說實話,任城王又有什麼錯呢?
于是元宏又趕緊把任城王元澄給喊了過來:老叔啊,我今天說的話,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元澄哈哈一笑:陛下啊,我今天說的話,你可得放在心上啊!
叔侄倆相視一笑,于是元宏開始表達自己内心的真實想法:我們現在住在平城,雖然國家地盤大,可這片地方始終輻射不到中原,而且這裡是用武之地。我覺得要想以文德治理天下,就必須要遷都到洛陽一帶的中原地區,你覺得咋樣?
很顯然,元宏的意思就是說,南征是假象,真正想做的,就是遷都而已!但是由于老貴族們的不動産都在北方,是以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搞不定。
這個時候任城王元澄一拍腦袋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陛下你早說啊,我是百分之百支援的,遷都中原,有利于國家統治,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元宏卻有憂慮:那幫老貴族們把學區房都買在了平城,又搞了一堆商鋪酒樓,手裡還屯着那麼多房産,讓他們遷都,實在是不容易啊!
任城王元澄也表示了解,但是他卻指明了一點:隻要陛下下定了決心,這幫人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澄曰:“子産道合當時,聲流竹素。臣既庸近,何敢庶幾?愚謂子産以四海為家,宣文德以懷天下,但江外尚阻,車書未一,季世之民,易以威伏,難以禮治。愚謂子産之法,猶應暫用,大同之後,便以道化之。”高祖心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非任城無以識變化之體。朕方創改朝制,當與任城共萬世之功耳。”---《魏書》
從此以後,孝文帝便将任城王元澄,當成了自己的張良,加封他為撫遠大将軍、太子少保,兼任尚書左仆射。
其實任城王元澄很早就支援漢化改革了。當初馮太後還活着的時候,就很看好元澄,而馮太後是北魏漢化改革的先鋒大将,孝文帝元宏完全是受到了這位祖母的影響,才會如此看重漢化改革這件事。
得到馮太後的重用以後,元澄對漢化這件事也十分上心。等到孝文帝元宏親政以後,兩個對漢化都十分重視的人,自然走到了一起。
隻不過誰也想不到,元宏的決心如此之大,不僅要漢化改革,而且為了改革,打算遷都。任城王恍然大悟,隻覺得自己的格局低了。
元宏大張旗鼓地帶着大軍南下,走到洛陽的時候,恰好下起了大雨。衆多貴族們本身就覺得這趟勞師遠征,沒什麼理由,如今又遭逢大雨,是以一個個都不想往前走了。
這個時候元宏卻一反常态,非要大軍強行南下,就問你,這種千裡送人頭的事情,你還見過幾次?于是大家苦苦哀求,不希望繼續進軍。
元宏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表示:我率領大軍出征,豈可無功而返?既然大家都不願意進軍,那這麼着,我們索性遷都洛陽好了,也算是個理由,要不咱們就繼續進軍!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贊同遷都洛陽,傻子才願意千裡送人頭去呢!遷都總比丢了小命強吧?搞定了眼巴前這幫貴族以後,元宏将一項重任交給了任城王元澄:你去平城,把遷都的事情,向那幫人解釋清楚!
這可是一件麻煩事兒,因為平城的貴族都是老頑固,他們會答應遷都嗎?任城王元澄到達平城以後,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勸導,引經據典,談星星說月亮,終于把這幫人給說開竅了。可以說是完美地完成了這項任務。
事後孝文帝元宏都不禁感歎:要是沒有任城王的話,遷都這事兒,我看辦不成啊!
此後元澄便兼任吏部尚書,專門管理這幫官員。當時北魏官員多達上萬人,很多都是街溜子的樣子,完全沒事兒可做。元澄将這幫人區分為三等,通過測評留下了精幹力量。為孝文帝的改革,打下了基礎。
任城王元澄為孝文帝元宏的江山,可謂是操碎了心。一般大臣輔佐皇帝,得過且過也就算了,可任城王元澄,那是他們拓跋家的人,而且對孝文帝又忠心耿耿,自然是更加費心費力了。
最難的是,元澄還得幫着元宏進行改革,這事兒一般人是真做不來,因為得罪人啊!如果是普通大臣的話,早就被那幫舊貴族穿小鞋打悶棍了。
改革中絕大多數人都獲益了,但肯定也有一部分人是不滿意的。這幫人把平城的房價炒得老高,結果這回接盤俠被元宏都遷到洛陽去了,你說他們氣不氣?
于是恒州刺史穆泰便聯合一幫舊貴族開始計劃謀反。元宏很緊張啊,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出現了。他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派遣一般的将領去,肯定是要造成大規模仇殺的,是以元宏還是選擇了任城王元澄。
當時元澄身體并不好,得知元宏的意圖以後,二話不說就從病榻上滾了下來,随即帶兵前去平叛。他是個讀書人,但是能夠準确地分析戰場形勢以及皇帝的最終目的。
行軍途中,元澄發現穆泰正在前往陽平王那兒,立刻意識到穆泰這是實力不夠,不敢獨自守城,這才打算與陽平王合兵一處。
得知這一意圖以後,元澄果斷出擊,以誰也想不到的速度,瞬間抓獲穆泰,同時平定叛亂。當時穆泰還處于懵圈狀态,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發生了什麼。
整件事被抓獲的罪魁禍首隻有100多人,而且平叛速度太快,并沒有把事情給鬧大。元宏得知以後,差點沒樂死,聲稱:任城王可是我大魏的臯陶啊!
等到元宏病重以後,南齊皇帝蕭寶卷立刻發兵北伐,氣得元宏打算禦駕親征。可是病情很重,無奈之下,元宏隻好帶着任城王元澄一起上戰場,并且将權力基本移交給了任城王。可惜元宏還是沒能熬得過來,半路上就去世了,為此任城王元澄,便成了輔政大臣。奉命輔佐17歲的太子元恪。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任城王元澄,能得到文明太後馮太後和孝文帝元宏的雙重信任,已經是非常牛的了,他又怎麼能奢望在宣武帝元恪時期,繼續得到重用呢?
是以,元恪登基沒多久,便有人以任城王擅自抓捕宰輔王肅為由,将其彈劾回家養老了。雖說也出來領兵打仗,卻始終無法進入朝廷中樞。
為啥?因為元恪的用人政策和他老爹元宏完全不同。元恪不信任宗室,反而更加信任身邊的外戚力量。此後終宣武帝一朝,元澄都沒有正兒八經地得到過重用,這也是挺可惜的一件事。
這期間,元恪的舅舅高肇把持朝政,開始大肆處置宗室。比如說手握大權的北海王元詳就被高肇給搞掉了,高肇也想動元澄,好在元澄此時相當聰明,他選擇在家買醉,吃喝玩樂,不問世事,這才躲過一劫。
一直等到元恪去世,孝明帝元诩上台,老元家這幫宗室王爺們這才有了翻身之日。他們誅滅了高肇,而元澄則再次被任命為尚書令,等于重新回到了朝廷中樞。
世宗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于外,肅宗沖幼,朝野不安。澄疏斥不預機要,而朝望所屬。領軍于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于是衆心忻服。又加散騎常侍、骠騎大将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诏領尚書令。---《魏書》
但是你以為元澄就這麼重新掌握朝政大權了?當然不是,因為元诩年幼,是以朝中大小事務,歸他老娘胡充華胡太後管轄。元澄為了重振北魏雄風,延續孝文帝漢化改革的成果,曾經上書十條:
第一,統一度量衡。
第二,興辦學校,以此選拔人才。
第三,唯才是舉,讓各族推舉人才治國。
第四,禁止擾民,使用群眾的勞力,一年最多3天。
第五,官員考核制度。第六,流民的後代,如果不是手工藝者,可以定居在居住地。
第七,檢查邊境士兵究竟是戰死的,還是逃跑了。
第八,免除世代工商業家庭的租調。
第九,基層官員不能跨地域統領,戶口不滿的,就近合并。
第十,羽林軍和虎贲軍,在邊境有戰事的時候,可以臨時調往戰場。
這十條建議的确考慮周全,絕對是利國利民的政策。那麼胡太後是咋想的呢?胡太後表示:大家拿下去讨論讨論,反正我這裡是通不過的!
每次元澄都能提出一大堆很不錯的建議,胡太後也表示贊許,可就是不準實行。這不就提了個寂寞嘛!
也就是說元澄雖然此時已經進入朝廷中樞,也能夠參與國政的研究,可就是沒法得到重視,也沒有任何決定權,這可比過去尴尬多了啊!還不如在家吃喝玩樂呢!
53歲的任城王元澄,終于迎來了人生的終點。雖然他的提議在晚年始終不被胡太後所采納,可他依舊沒有停止自己的谏言。
所有人都很尊敬元澄,包括胡太後本人。每次元澄提完想法以後,胡太後隻是點頭,卻始終不可能實行,事後還要贊賞一下元澄,搞得元澄特别尴尬。
是以在胡太後的胡作非為之下,北魏國力日漸衰敗,而元澄是眼睜睜看着,帶着無限的遺憾離開的。臨走前,他或許又看到了自己的侄子孝文帝元宏,那個胸懷大志,銳意改革的明君聖主。
參考資料:《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