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不是每個孩子都能“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有的成長是迫于無奈

作者:銀杏思語

2020年一夏天夜裡和豬弟的一通電話,讓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回首過去,竟不知當時總角之年的豬弟一個人獨自承受了這麼沉重的負擔,他是我弟弟,可我總覺得他就像兄長一樣不言自威。每每和他談話,我總是膽怯懦弱,而他字裡行間總透露着對我的訓斥和期待。

每次聊完電話,我都會委屈地流淚,甚至還會打電話給媽媽投訴豬弟“多管閑事”,如此次數多了,我便生厭。當手機來電顯示豬弟的電話号碼時,我總會在心裡盤算一下才敢接:“吃飯了嗎?好好,我在忙呢,有空聊……”我随着電話的挂斷長長歎了一口氣,算是躲過一劫吧!不然,和他說話,我總要提心吊膽的,或被訓斥得委屈。

小時候的他,脾性像嬌弱的女孩子,被人說幾句就哭鼻子,膽子也小,拿幾條蟲子給他看,就吓哭了。現在,他長大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漢,勇敢,堅強,有責任感,更可貴的他很樸素節儉。而我和他的沖突就出在這一點上,我和他的生活方式大相徑庭。當我脫口而出:“我甯願花一百塊錢在進階餐廳喝一杯白開水,也不願意花一百塊錢在擁擠嘈雜的大排檔吃香喝辣。”豬弟激動萬分,我知道,幸好是在電話裡說的,如果他現在就在我面前,肯定是指着我鼻子罵道的:“怪不得你工作那麼久也沒能存一分錢,花錢總是沒掂量掂量,怎?大排檔寒碜你了?吃死你了?說你是大花灑一點都沒錯,你就是沒過過窮日子,家裡頭最困難的時候,你恰好上了國中,一周才回家一趟,爸媽也周全着你,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作為家裡的長子是怎麼過來,你不知道十來歲的我承受的是什麼,反正我是窮怕了,一毛錢我都恨不得掰開來花。多少錢對于我來說都是不夠不夠的,你倒好!”

不是每個孩子都能“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有的成長是迫于無奈

我聽得羞愧難當,淚珠子默默地從眼眶裡滑下來,安靜地聽他說:“我一件衣服穿好幾年,你看現在還有哪個年輕人一件衣服穿幾年穿到破的?還不是不喜歡了就換?可我不能!我的錢得存起來,你讀書時給你夥食,有次為了給你夥食費,我吃了一個月泡面!現在你讀出書了,我就寄給媽媽存起來蓋房子。家裡房子太舊了,村裡人人都蓋了新房子,就連貧困戶土桂家也蓋了兩層樓,可我們家呢?”

還記得年初一,我跟媽媽去土地廟裡拜神回來。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就快到家了,媽媽感慨一聲道;“家家都有了新房子,我們家……,唉!都不知怎地會這樣!” 我心裡難過極了,恨透了自己不争氣,沒錢給家裡蓋房子。這麼多年來,家裡屢屢不順,媽媽的千來元微薄薪水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家,看着媽媽瘦弱的身影,我的雙腳仿佛灌滿了鉛,是媽媽,我家的“撐傘人”!

“你以為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嗎?你看看你穿的衣服多光鮮,還多,你幾件衣服就是狗兒一個月的夥食費了。你一個月給多少錢回家?你六千一個月怎麼才給三兩千?其餘的錢去哪了?”聽到這,剛才的羞愧又一掃而空,我激動地反駁:“我租房子要租金,我自己的保險,周末夥食和日用消費,我覺得我夠可以了。而且你憑什麼說我少給家裡錢?”

“你可以住公司宿舍啊!你敢說你不是去旅遊來着?看你朋友圈日子過的挺滋潤的,有空就知道吃喝玩樂!”

“公司沒宿舍!況且我自己掙的錢,怎麼花是我自己的事,你無權過問,又沒花着你半毫。”

豬弟沉默了許久:“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知道嗎?那時家裡窮到幾天才吃一回肉,還是半肥瘦,最便宜那種,爸隻買一小塊,我把肉切得薄薄的,我巴不得切得更薄,好像數量上的多能彌補重量上的少。狗兒燒火,我謹慎地翻炒鍋裡的肉片,我一定要把它炒的香香的,最好是一塊就可以吃的下一碗飯……我存着兩毛錢給狗兒買韭菜包,買了倆個,全塞給他。狗兒見我沒吃,又把一個遞給我‘哥,你也吃’,我說我不愛吃韭菜包,其實我最愛吃韭菜包,我口水都咽了一口又一口,可我是哥哥!”

“你還記得良元嗎?爸的同僚。有次他不是倒黴,被人砍了一刀嗎?人家說他家頭天晚上就有蟋蟀在瞿瞿叫,這是個不好的兆頭。晚上,我在小房子裡睡,總是聽到有蟋蟀叫,心裡害怕得很,怕家裡不好。我就起來捉蟋蟀,一個又一個,你們都睡下了,我在黑暗裡一邊害怕一邊捉蟋蟀,我想家人個個都安好。我還聽說家裡竈台有竈君,我又去竈台邊上跪拜竈君,又拜土神,我不敢開燈讓你們知道,免得你們笑話我,可我一個小孩能幹什麼才能幫的上忙?我隻能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護着這個家,想讓爸爸的身體快點好起來,讓媽媽上班不那麼辛苦,讓家裡好起來,像以前那樣。”

不是每個孩子都能“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有的成長是迫于無奈

“可是,那有如何呢?你不會懂的,也是,你沒有像我一樣經曆過,是以你不會知道貧窮的滋味。或許你看到身邊的同僚又是出遊又是進階餐廳什麼的,你會感到自卑,你也想和他們一樣,是以你向他們靠近,也正常。這或許是我的問題,我的價值觀和你不太一樣,你的可能是正常的,而我的卻畸形了。”我眼淚又是簇簇地落,我是姐姐,原本這是我該承受的沉重,可是他走在了我前頭,替我接過了重擔,稚嫩的肩膀磨下了累累傷痕。

“你好好想想吧,有錢就多給家裡一些,不然就自己存起來,不要亂花了。我也該睡覺了,先這樣了。”

那夜,我徹夜未眠。豬弟國中畢業就說不想去上學了,成績也不好,不如早點兒出來打工掙錢也好,家裡負擔輕點。我知道弟弟坐上北上的汽車是在高一的一個晚上,那天我捂着被子哭了許久許久,我是姐姐,應該打工分擔的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弟弟,他還沒成年就踏入了社會,我也懷疑過是他故意成績不好的,這樣綴學更加名正言順,而父母也少些虧欠。媽媽說弟弟是臨時決定北上的,沒提前買票,隻塞了幾件衣服進書包,一個孩子坐在汽車的最後排座,最後的座位是最颠簸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暈車,路上餓不餓……還用舊報紙壓着他讀書時省吃儉用存的三十幾塊錢,說是給他買肉吃,前一天還騎着破自行車到街上給爸買了一件上衫……

豬弟,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極好的,極有責任心的好孩子,曆經風雨的他,早已被歲月偷走了稚氣和天真爛漫,長大以後的他雖然沉穩了許多,但他小時候的童真和歡樂一直在我心裡永遠,那麼好的弟弟!那麼好的哥哥!那麼好的兒子!

不是每個孩子都能“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有的成長是迫于無奈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