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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這片古厝中,走出了《人民日報》老社長鄧拓

作者:台海網

他在戰火年代,一杆筆鬧革命,主編《晉察冀日報》,宣傳抗日主張和抗日根據地建設;他是《人民日報》創刊者之一;他還主編了中國第一部《毛澤東選集》……他的“标簽”是革命戰士、傑出新聞工作者、政論家、曆史學家、詩人和雜文家。

他叫鄧拓,福州鼓樓才子。最為有名的作品是以“馬南邨”為筆名撰寫的專欄雜文《燕山夜話》,和同吳晗、廖沫沙開設的專欄《三家村劄記》。

福州這片古厝中,走出了《人民日報》老社長鄧拓

鄧拓(資料圖)

福州給予了鄧拓怎樣的品格?他在福州留下怎樣的痕迹?讓我們重新尋找鄧拓和這座城市的關系……

鄧拓(1912—1966),原名鄧子健,筆名馬南邨、鄧雲特、左海等,福建福州人。曾任《晉察冀日報》《人民日報》社長兼總編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主席、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中共中央華北局書記處候補書記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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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雕像

故居

穿過不算熱鬧的商業街區冠亞廣場,在烏石山下,鄧拓故居并不難找到。離此不遠的那座崇妙保聖堅牢塔(烏塔)就如同一個碩大的驚歎号,提醒着來往的福州人,這裡生活過一位不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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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故居

鄧拓故居的門臉不大,遊客不算很多,遠不如三坊七巷中任何一座古厝那般熙熙攘攘,但質樸與安靜卻賦予它獨特的氣質。每有遊客來,管理者就會在記錄本上畫一道,五人一組便是一個“正”字。這樣傳統的人流量計算方式如今已很少見了。

福州這片古厝中,走出了《人民日報》老社長鄧拓

1912年2月26日,鄧拓就出生在這裡,出生時正值清晨時分,旭日初升,父親給兒子取名“旭初”。進學堂之後改名“子健”,而“鄧拓”這個名字則是他到了晉察冀邊區後才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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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出生地,現為鄧拓故居

據鄧拓故居的館長陳風雨介紹,鄧拓的童年生活清苦,一大家子全靠父親在私塾教書的微薄收入維持生計。鄧拓常到離家不遠的山坡上打草拾柴火,有時跑到附近的河塘邊,釣小魚小蟹,到房前屋後的竹林裡挖筍。

那時父親對孩子的管教很嚴,規定他們黎明即起,晨課是背誦古詩文,練習寫大字。在鄧拓故居的院中,有一個“墨池”,據說當年鄧拓寫大字時,常用一支自己捆紮的“掃帚筆”,從池中蘸着清水在地上反複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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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故居中的“墨池”

花木叢中有兩方石刻,一是清代林材所書“第一山房”,一是鄧拓抒懷明志的律詩:“當年風雨讀書聲,血火文章意不平。生欲濟人應碌碌,心為革命自明明。艱辛化作他山石,赴蹈從知壯士情。歲月有窮願無盡,四時檢點聽雞鳴。”

“第一山房”石刻

鄧拓親筆寫的《贈楊述同志》石刻如今立于故居院内

陳風雨介紹,上個世紀90年代初,政府出資從當時房屋的産權人手裡購回了鄧拓故居,1992年,故居進行了修複和陳列,1994年對外開放,之後經曆了幾次翻修。

如今的故居盡量維持了鄧拓居住時的原貌:房子坐北朝南,以山為屏,雙層木結構的小樓房,為清末民初福州舊民居風格,鄧拓的卧室和書房是在小樓的西廂。

故居内增加了許多文物和展品,比如鄧拓當年寫《燕山夜話》《三家村劄記》使用過的鋼筆和手稿影印件,還有用福州話吟誦詩詞的錄音等。當年鄧拓通路蘇聯時買下一台老式錄音機,每到春節,家人都會開一個家庭聚會,每個成員出一個節目,大家就對着麥克風表演,這件錄音資料就是這時錄下的,它還曾作為福州詩詞吟誦藝術參評非物質文化遺産。

鄧拓故居内展出的部分手稿

鄧拓遺物

校友

1923年,鄧拓入讀福州三牧坊中學,也就是如今的福州一中。在福州一中的校史館,鄧拓的照片以“兩院院士”的身份出現在校友名人的照片牆上。

“校友”鄧拓留下的名言“堅持真理,疾惡如仇;鐵骨铮铮,甯折不彎”成了如今學校的精神和氣質;學生記者團自辦的雜志《拓風》,一種說法是有“鄧拓遺風”的意思;在閩侯福州一中新校區圖書館還種植了紫藤,也是為紀念鄧拓,因為鄧拓的書齋名曰“紫藤齋”;而新校區體育館旁鳳凰水池中央有一塊巨石,上面刻着鄧拓的手書詩句:“千秋筆墨驚天地,萬裡雲山入畫圖。”校園的話劇大賽也是以他之名命名——“鄧拓杯”。

鄧拓在這所省内最知名的學校裡的故事并沒有想象中激蕩。據介紹,當年的校長是一位留日歸來,受東西文化熏陶的開明之士,學校的課程設定比較新式,鄧拓在中學時代就開闊了知識視野。他的記憶力很好,上課時老師講的詩文,他課後都能背下來。

鄧拓中學時代出版的刊物

在這所中學,鄧拓流傳下來的最著名的故事是——一次,老師講唐詩,出了《讀羅隐詠蜂七絕有感》的題目,讓大家自由寫一首詩。他寫道:“踏遍溪山十二尖,艱難生計不須占!世間多少傷心客,何惜捐輸一滴甜?”父親鄧鷗予看到兒子的詩後,十分高興,誇獎:吾兒未冠即能詩也。

按照《鄧拓傳》(顧行、成美著,山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記載,鄧拓是在“福建省立進階中學”完成的學業,那可能是福州進階中學的前身。而另一種說法是鄧拓曾是福州城門中學的校友。城門中學的負責人介紹,當年戰亂,福建省立進階中學幾次搬遷,分出了好幾所學校,而1926年前後城門中學的校址就是在三牧坊。

按照城門中學的說法,鄧拓和幾個同學組織讀書學社“野草社”,出版自編自印刊物《野草》,并在《國民時報》上寫時事評論文章,這些事應該是在現在的城門中學所為。他的書生意氣和血性在那個亂世裡顯得醒目,據說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時,國民黨在福州搜捕革命者,圍剿進步刊物,學校曾一度被軍警包圍,幾個學生遭逮捕……在城門中學的校史資料裡也展出了鄧拓的照片和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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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代的鄧拓與“野草社”同學合影

這個顴骨高高、身材瘦削的少年,在那座小樓、在福州城裡的生活,似乎平淡無奇,而他的傳奇故事要從十七歲之後才開始。

《燕山夜話》

鄧拓最重要的作品除了同吳晗、廖沫沙開設的專欄《三家村劄記》,就數在《北京晚報》上開設的專欄《燕山夜話》了。那麼,《燕山夜話》到底是怎樣一個專欄?

1961年3月19日,《北京晚報》“五色土副刊”上登出《燕山夜話》專欄的第一篇文章《生命的三分之一》。作者叫“馬南邨”,這是鄧拓為自己這個專欄取的筆名。

“馬南邨”首篇裡便說:“我之是以想利用夜晚的時間,向讀者同志們做這樣的談話,目的也不過是要引起大家注意珍惜這三分之一的生命,使大家在整天的勞動、工作以後,以輕松的心情,領略一些古今有用的知識而已。”

鄧拓時年尚未滿50歲,但已經是著名的老報人了。他28歲起擔任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前身之一《晉察冀日報》的社長兼總編輯,37歲起擔任《人民日報》社長兼總編輯,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中央機關報的首任總編輯。可以說,他一生的主要經曆在報紙的編輯出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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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5月,鄧拓擔任晉察冀軍區政治部《抗敵報》社長兼總編輯(資料圖)

《燕山夜話》的欄目名,正是這位老報人自己的手筆。燕山對北京,夜話對晚報,雖隻是一個欄目名,仍透出這位老報人的功力與巧思:既絕妙地對應了刊發專欄的報紙《北京晚報》,又切合這個專欄策劃時的定位。筆名“馬南邨”,化自“馬蘭村”。這個河北保定阜平縣的山村,正是鄧拓當年主持《晉察冀日報》時所駐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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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主編的《晉察冀日報》

“輕松”“有用”“古今”“知識”……或許在“燕山夜話”這個名字定下來的同時,鄧拓就已經在腦海裡形成了這樣的風格定位。

當時,《燕山夜話》轟動一時,它的科普性、針對性(或者說批判性)很強。曾負責編輯這個欄目的張守仁還記得,當時全國很多報紙都相繼開設類似的欄目,有《大衆日報》《雲南日報》和《山東日報》,“我記得福建的報刊也有仿這樣的專欄,《燕山夜話》的影響,當時波及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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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4月,《燕山夜話》由北京出版社重新出版

當時老舍先生對這個欄目的評價是:“大手筆寫小文章,别開生面,不拘一格”;北京大學侯仁之教授說《燕山夜話》“既有思想性,又有知識性,學富五車的人才能寫得如此精彩”。

張守仁回憶說:“每周這個欄目發兩篇,後來幹脆讓讀者來出題目,那時候來信真的可以用‘雪片’來形容。鄧拓是文史專家,知識豐富,我們當時是下午出報,往往是上午八九點打電話告訴他讀者出的題目,兩個小時後他就叫他的通訊員把稿子送到報社來。他的書法很好,每篇稿子都像是一幅書法作品。這個欄目也成了北晚最好的品牌。”

《燕山夜話》是用精神上的食糧來補充物質的匮乏:1959年至1961年,全國性糧食短缺和饑荒,在最困難的時期,學校也停上體育課、晚自習。“《燕山夜話》無非是在精神生活上讓人民稍微豐富一點,看看這些帶有知識性、針對性的獨幕喜劇文章。當時知識型的文章很少,對青年學生是思想道德意識的啟蒙,對上司幹部是提醒他們尊重科學、不要胡搞蠻搞。”張守仁說。

《竹石圖》

才子鄧拓做的另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就是他對文物的保護。鄧拓曾“傾家蕩産”搶救下不少珍貴的文物,之後又将這些文物無償捐獻給國家。在這些文物中,最值得說的就是《竹石圖》。

宋代大文豪蘇轼最為人所知的畫作,一幅已流失日本,另一幅就是《竹石圖》。1961年,鄧拓變賣了14件藏品,加上《燕山夜話》的稿費,湊夠5000元買下《竹石圖》。“父親收藏不為增值,而是要寫一部《中國繪畫史》,可惜他最終也沒有動筆。”鄧拓的兒子鄧壯說,“父親當時還找到中國曆史博物館借來了宋代織品的樣片對照(宋代是在絹上作畫),還請來專家鑒定。他覺得這有可能就是蘇轼留下的真迹,起碼是有研究價值的。父親寫下詩句:‘君愛文明非愛寶,身為物主不為奴’,把他所有的145套藏品無償捐給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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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竹石圖卷》局部(資料圖)

1983年,文化部組織專家對《竹石圖》進行鑒定,啟功、謝稚柳、楊仁凱、徐邦達等七位專家對畫作的真僞進行了投票,其中五位專家認為是真迹。2007年,鄧拓捐獻的這批文物得到全面修複。2012年,“鄧拓捐贈中國古代繪畫珍品特展”于中國美術館舉辦,那是鄧拓捐贈作品的第一次全數展出。“在父親百年誕辰的2012年終于公之于衆,也算實作了父親捐藏品的初衷:讓研究者和愛好者能夠看到。時隔半個世紀總算完成了父親的心願。” 鄧壯說道。

來源: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