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寫情涉及方方面面,寶黛愛情固然美好,還有很多孽情值得一看。賈瑞對王熙鳳的不倫之情就是其中代表。但就像情字萬不能禁絕者,賈瑞的感情在外人眼中固然罔顧人倫,但于賈瑞,他并不會認為自己錯,愛了就愛了。哪怕他的愛更多夾雜着欲望。

小時候看《倚天屠龍記》峨眉派紀曉芙為魔教左使楊逍生下女兒楊不悔,哪怕面臨師父滅頂一掌,仍然坦然受之,不悔不正是情真?紀曉芙結交魔道巨擎,同樣是不倫,不為世人所容。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難在感情中說誰對誰錯。賈瑞觊觎王熙鳳,是孽緣,而他“專承不二,毫無反悔”,也是一種用情至深。
(第11回)鳳姐兒猛然見了,将身子望後一退,說道:“這是瑞大爺不是?”賈瑞說道:“嫂子連我也不認得了?不是我是誰!”鳳姐兒道:“不是不認得,猛然一見,不想到是大爺到這裡來。”賈瑞道:“也是合該我與嫂子有緣。我方才偷出了席,在這個清淨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見嫂子也從這裡來。這不是有緣麼?”一面說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鳳姐兒。
從賈瑞盯着王熙鳳言語唐突看,他惦記鳳姐兒不是一天兩天,也是瞅準機會才上前“臊皮”。賈瑞這種無恥的行徑,是賈家“腐朽”一代的通病。賈珍騷擾尤三姐,賈琏勾搭尤二姐,賈蓉聒噪二尤姐妹,都與賈瑞行徑無出二緻。
賈瑞之是以敢行此悖論之事,在于王熙鳳平時與賈蓉、賈薔、賈寶玉等小叔子侄兒們不避嫌走的太近。焦大罵她“養小叔子”,正是見她與賈寶玉同行同坐毫不避嫌而出言污蔑。甚至賈琏都抱怨王熙鳳與小叔子侄兒聊天玩笑無忌,難免令人誤會。
賈瑞錯誤認為王熙鳳是不檢點之人。就像賈琏、賈珍錯誤認為尤三姐一樣。可惜王熙鳳不是尤三姐,觊觎她的人是會丢命的那種。
王熙鳳對賈瑞的無恥行為痛恨至極,心中早有殺死賈瑞計劃。隻是礙于家中爺們叔伯兄弟,不好直接下手。
從賈瑞病重要吃“獨參湯”,賈代儒上榮國府而不是去甯國府求助,可以肯定賈代儒正是賈赦、賈政的親叔叔,是榮國公賈源的兒子。
注:有人說賈代儒不是旁枝麼?并不是!賈家旁枝都在金陵。京城的八房都是甯榮二公的兒子和直系後代。
王熙鳳針對賈瑞連續騷擾毫不留情。她先用色引誘賈瑞就犯,再安排人大冬天連續凍了賈瑞兩夜。如此寒冬長夜,實在不知賈瑞如何熬過去。王熙鳳的本意非常明确:
第一,給賈瑞以警戒,畢竟是堂族,不好直接下辣手。
第二,借刀殺人對賈瑞下狠手。冬夜凍人不死扒層皮,連續挨凍會破壞身體機能。借“冬天的冷”緻死賈瑞。
王熙鳳對付敵人從不會手軟,這也是她不積陰骘的一個原因,心無善念終遭反噬。
賈瑞因兩次挨凍,又被爺爺家法嚴打一頓後染病難醫。将死之時跛足道人出現贈他“風月寶鑒”救命,沒想到賈瑞受不住“王熙鳳”誘惑,反倒更快送了性命。
從賈瑞對“王熙鳳”執迷不悟看,他對王熙鳳雖始于欲望是孽情,但感情真摯是千真萬确,他“愛”王熙鳳也不假,甚至執迷不悟遠超賈琏。
雖說賈瑞觊觎王熙鳳的不倫令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但孽情同樣是曹雪芹着力描寫的一種感情,類似尤三姐暗戀柳湘蓮或者薛蟠暗戀林黛玉,卻要更現實和複雜。對此脂硯齋批語說的非常好,作為結尾,供大家一起交流。
【蒙回末總評:儒家正心,道者煉心,釋輩戒心。可見此心無有不到,無不能入者,獨畏其入于邪而不反,故用正煉戒以縛之。請看賈瑞一起念,及至于死,專誠不二,雖經兩次警教,毫無反悔,可謂癡子,可謂愚情。相乃可思,不能相而獨欲思,豈逃傾頹?作者以此作一新樣情理,以助解者生笑,以為癡者設以棒喝耳!】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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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1990/2018 ;
《紅樓夢》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紅樓夢》程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