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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講少年時代被綁票的經曆

作者:東家長老家短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外公是應該是1937年,也就是民國26年生人,對于民國,他覺得一點也不美好,因為他的童年在民國時代,那時候治安實在是太差,這讓他一點也不懷念童年時代,民國沖淡了他對自己兒時光陰的珍視。記得我小的時候,他在院子裡看着我寫作業,我就鬧着讓他講故事,他給我講了這樣一個親身經曆。

土匪在全國各地各地有不同的稱呼,山東人叫他響馬,東北人叫他胡子,我們豫東人叫他“老擡”,為什麼這麼叫?土匪到富戶搶劫,把肉票蒙住面,捆住手,擡走當人質,讓戶主家人花錢去贖。老鄉們約定俗成把土匪稱為“老擡”。這些人有全職的,也有兼職的,有的時候可能就是你的一個鄰居。他們各種人都擡,尤其是大姑娘和獨生子,還有家裡頂梁柱。

大約是五月的一個傍晚,我外公從地裡撿完麥穗回來,剛到村子裡面,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個破麻袋從天而降,罩在他頭上,接下來後腦勺如針紮一下的疼了一下,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據我外公講,這些習慣勒索老鄉們的人都有絕活兒,在給錢或者撕票之前,一般不會讓肉票受罪或者出現什麼問題。

我外公是家裡第二代單傳,雖然沒有什麼大的财富,但是我外公自他爺爺開始,就是走街串巷的貨郎,相對于其他窮得冒煙的鄰居,自然算得上有那個麼幾個銅闆,而且還有十幾畝薄田。我六七歲上還見過外公家精緻的地契盒子和騾子籠頭上挂的銅鈴當。

十歲左右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就知道自己不在家裡,然後腦袋給罩了起來,腿腳給幫上。我太外公兩口子一夜沒有睡覺,急得嘴上一夜起了好幾個泡。其實心裡也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但是沒有見到老擡的信。大概淩晨三四點鐘,雞叫了三遍,突然一陣狗叫,然後門口塞過來一封信,信上沾了雞毛,我太外公一看雞毛就知道兒子被綁了。但是他不識字,隻能等到天大亮了讓保長去看。

就在我太外公準備贖金的時候,我外公這邊也醒了。也許是綁他的老擡疏忽,也許是都太窮,罩頭的麻袋露出一個洞,剛好讓我們外公看見其中一個土匪,這個土匪竟然是我外公的一個表舅,關系還相當近的那種。小孩子看到了親人,不知道咋回事兒,感覺異常的親切,他也不知道他的表舅是綁他的人之一。就在我外公嘴裡那聲“三舅”快要喊出口的時候,猛地瞥見旁邊挂了一個卸下來的血淋淋的胳膊,哇的一聲吓哭了。這一聲哭叫,驚動了他三表舅和門口的看守,趕緊沖過過來把他綁好,把嘴塞上。小孩子的尿,濕哒哒地順着破棉褲流了一地。

後來我外公被順利地贖回。回去的時候,把看到三表舅的事情講給我太外公聽,我太外公驚得一身冷汗,當時如果這聲“三舅”叫出口,就意味着肉票認出來了綁匪,他們一定會撕票。太外公告訴外公,這個事情誰都不能講。我外公果然一輩子都沒有講,直到這個三舅在七十年代病逝。在58年饑荒的時候,他的三表舅到太外公這兒借糧,太外公還是借給他三斤半蕃薯幹,這三斤半蕃薯幹足以讓他們家裡少餓死兩個人。

外公給我講的時候,我問了一下,為什麼後來還要借給他們糧食,外公說這都是命,壞人有的時候是時代逼出來的。老擡從外公家敲詐了32個銀元,我太外公賣地賣牲口,然後一貧如洗,結果在解放初的時候政治成分是貧農,逃過一場災禍。他三表舅在解放後也成了正經的農民,不偷也不懶,以前他去殺人越貨,是沒有活路了。是以,在他三表舅去世之前,外公從沒有講過這個故事。

外公講少年時代被綁票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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