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庭：從神童到巨匠》第一章 出身貧寒

第一章 出身貧寒

武漢，由漢口、漢陽、武昌三鎮組成，舊時俗稱大漢口。武漢因地處中國的中部，長江、漢水交彙處，江漢平原東北沿，是以交通十分便利，素來有“九省通衢”的美稱。這樣的先天條件，使武漢在曆史上很早就發展成為一個商業重鎮。

本世紀40年代，在漢口有一條濟生左一巷，就具體而微地展現了這個城市的諸多特色。巷内住有百來戶人家，大多是以做小生意和出賣手藝活來維持生計，如泥瓦匠、木匠、理發匠、賣小菜的、賣冰棍的等等，總之屬于貧民階層。著名影片《七十二家房客》，展現的就是與之極為類似的生活景象。

在這條巷子裡，最出名的一戶人家，是33号的李家。戶主李東漢，是個木匠，膝下有兩兒一女，全家五口人的生活，基本上靠李木匠一人的收入支撐。李木匠之有名，倒不是因為他的木匠活做得多麼出色——恰相反，他的手藝實在是太一般了——而是因為他下得一手好象棋，是這個巷子裡的棋王。

此時，是解放的前夕。一個政權行将崩潰的時候，一切都顯得混亂不堪，李家的生活，也像其他普通老百姓一樣，陷入了困境，可以說是吃了上頓愁下頓。李東漢家1938年出生的長子李義庭滿十歲的這年，因為家庭的極度拮據，在讀了兩年的國小後，不得不過早辍學了。面對着這樣的生存狀況，作為一家之主的李東漢，越來越對自己早年的生活自責不已，感到沒有盡到一個男子漢對家庭應盡的責任。

李東漢祖籍在湖北天門的鶴江鎮，其父的木匠手藝十分精湛，遠近聞名，家中開有作坊。李東漢年少時，因家境富裕，他一直過着舒适無憂的生活，還讀過8年的私塾。對家傳的木匠技藝，他從來就沒有認真地向父親學過，倒是一些不良的生活習慣，他卻沾染了不少，其中最厲害的是賭博。成年後，他終日混迹于賭場茶樓，搖色子、推麻将、推牌九，凡與睹有關的，他無有不述，長此以往，既耗損了錢财，更消磨了意志。

30年代，父親憑着手藝開始到大漢口闖天下，并漸漸站穩了腳跟，其後就舉家遷到了武漢。李東漢娶上媳婦後，便與父親分家過。可以想象，憑着拙劣的木匠手藝和沉溺其中的賭博惡習，李東漢怎麼有能力讓一家人過上像模像樣的生活? 随着家庭人口負擔的不斷增加，生活日趨艱難，李東漢的賭博習慣，便這樣因為無錢可賠而慢慢地戒掉了，剩下來不需要任何本錢的愛好．就是下象棋了。

李東漢雖然喜歡下棋，但水準其實并不入流，所謂巷子裡的棋王，也隻不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意思。在這條巷子裡，與李東漢可稱得上互為敵手的，是一位泥瓦匠黃師傅。武漢是全國“三大火爐”之一，以夏天的高溫著稱于世。武漢夏季最可怕的特點，是晝夜溫差甚小，酷熱肆虐一整天，即使到深夜也不減弱多少它的威力，人們躺在床上，常常感到悶熱難當，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在這種情況下，夏夜裡壯觀的露天竹床陣就是武漢熱季裡一道獨特的風景。李東漢與黃師傅的棋戰，就每每在巷子口的路燈下擺開，幾張竹床拼在一起，既是舞台又是觀衆席，熱熱鬧鬧的場面，一般都要延續到下半夜。

到了冬天，戰場就移到了巷于裡一個姓楊的老闆家。楊老闆家境殷實，擁有一間上下兩層樓的大房子，面積有200多平方米，各方面條件在這條巷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楊老闆也喜歡象棋，是以樂于将棋友們聚到家裡來過瘾。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觀衆的行列裡李義庭的身影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到後來他就成了最忠實的觀衆，常常要等父親散場一起回家。

連李東漢也覺得奇怪，他從來就沒有教兒子怎樣下象棋．但李義庭不知從哪裡就學會了這種遊戲。也許是辍學在家無所事事，也可能是象棋這種東西與李義庭沉靜多思的性格特别結緣的緣故，李義庭很快就對象棋人迷了。他先是與巷子裡同齡的孩子們對奔，但沒多久那些孩子們就全都不是他的對手了。不滿足的他，開始大着膽子向左鄰右舍的叔叔伯伯們挑戰，同樣地，也沒用多少時日，那些大人們也輸得一塌糊塗，再也不好意思與小小的李義庭在棋抨前對坐了。在李義庭的生活裡，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英雄寂寞的滋味，他内心盼望着走出這條濟生左一巷。

下象棋在當時既不被看成是一門職業，更不被看成是一項藝術，在人們的心目中，它隻是一種用作消遣的遊戲，甚至是一種用作賭博的工具。看着兒子這樣迷戀象棋，李東漢的内心充滿着無可奈何的情緒。因為自己曾經有過的玩物喪志的沉痛教訓，李東漢更想讓李義庭學一門将來能夠養家糊口的正當手藝，以免重蹈自己的覆轍。但是，李義庭應該學什麼呢?李東漢也感到很茫然，最關鍵的，是他此時已沒有任何能力來設計兒子未來的成長道路。他隻能聽之任之。

全國剛解放，百廢待興，李家的日子依然困窘。無奈之下，李義庭的母親也不得不出門找事幹了。母親是個小腳女人，典型的舊式家庭婦女，也沒有什麼生活技能，隻得每天到菜場賣小菜。每天清晨，看着母親挑着兩擔總共50斤重的小菜，蹒跚着去兩站路外的菜場時，李義庭的心裡就感到一陣酸楚．他此刻唯一的願望就是盼着自己能夠快快長大成人，為可憐的母親分擔這種生活的重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