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記》在大家眼裡,是權威、嚴謹、典範式的史書的代名詞,雖然它不是最早的書籍,但一定是最有史學價值和文學價值的曆史巨著之一。司馬遷詳實、認真、嚴謹的寫作風格,幾十年傾注于《史記》上的巨大心力,深入一線采集史料的行動力和求真務實的治學著書的态度,都使得《史記》成為無可争議的曆史領域的最權威最優秀書籍。但《史記》中也有那麼一些跟我們的認知和常識并不一緻的記載和描寫,對此我們又該如何看待呢?比如黃帝與帝喾剛出生時的神奇表現,比如撲朔迷離的禅讓制,比如舜的父親千方百計地加害自己的兒子等等,都讓人充滿了疑惑與不解,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簡單分析一下這些記載描寫,看看現象背後究竟是怎麼回事?
01,黃帝一出生就顯得很有靈性,出生沒多久就會說話;帝喾天生很有靈氣,一出生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當大家看到這樣的描寫時,是什麼感覺?《史記》中的原文是: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描寫帝喾的原文是:“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這裡的高辛,也就是帝喾。他們兩人的共同點是:第一,生而神靈,第二,幾乎都是一出生就會說話,且帝喾更厲害,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一個人的名字是他人起的,一出生即便具備說話的能力,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吧?為何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呢?另外關于一出生就很神靈,一個嬰兒究竟如何表達自己,才能使人産生“他很有神靈之氣”的感覺呢?而嬰兒的表達,其實是很有限的,無非是哭鬧而已,從中又怎麼看得出更多的“靈性氣質”?
應該說在我們的常識認知中,在人做為一種生物,從他自身生長發育的基本規律來看,一出生就會說話,這很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麼司馬遷為什麼要這麼寫呢?我想不外乎以下三種可能的原因:
第一,受當時人們認知水準的限制,大家願意相信一些部落聯盟的首領,都是非同尋常之人,他們與别人相比有某種熱别之處。這樣的人,更有能力保護一個部落的成員的安全,帶領着部落走向強大,是以在不知不覺之間,人們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首領的這種非凡之處,是大家樂于接受的。
第二,刻意塑造出來的情節。明知一個人出生不久不可能說話,但還是願意把這種神奇之處附加在一個人身上,其目的跟第一點比較類似,差別在于一個人無意識的,一個是有意識的。
第三,誇大其詞的結果。黃帝和帝喾,也許說話比較早,比如剛滿一歲或者快滿一歲時就開始說話,且說話比較清楚,比一般小孩子顯得伶俐一些,為了突出他們的與衆不同,在此基礎之上,誇大其詞,把他們的“神奇”之處,拔高了很大一截,也就出現了生而能呼己名的記載。
我們再來看其他部分,在描寫舜帝的時候,他被塑造成為一個特别孝悌、有善心的人,但這樣一個人,卻特别不受自己父親的待見,千方百計要加害于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02,舜帝是個很孝順很善良的人,為什麼他的父親卻總是要加害于他?
舜小時候過得特别艱難,他的父親瞽叟是個盲人,舜幼年喪母,後來繼母來到家中,生下來一個男孩,叫做象,也就是舜同父異母的弟弟。象是個特别頑劣的孩子,但他偏偏得到父親的喜愛,而舜呢,又特别的招父親的讨厭。這其中是什麼原因,史書沒有說明。
舜的父親不僅僅不喜歡舜,更為離譜的是,他想法設想要加害于自己的這個兒子,置他于死地。舜稍有過錯,他就重罰,同時他也不斷尋找機會,進一步加害舜,舜必須保持高度警惕,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他一次次躲過了父親的暗算。當二十多歲時,這個時候的舜,已經得到了堯帝的賞識,後者在不斷地考察他,觀察他,看他是否就是一個合适的人才,将來能否堪當大任。然而舜和自己父親及繼母和弟弟的關系,依然沒有改善。即便舜能以德報怨,對長輩依舊孝順,毫無怨言,對自己也友善有加,但他們對舜的怨恨依舊。甚至有一次在父親騙舜上房頂修理房屋,卻趁機在下面放火欲加害于舜,舜用鬥笠護着自己跳下來,如翅膀般減輕了落地的速度,自救成功。又有一次父親讓舜挖一口井,當舜在井下勞作的時候,他的父親和弟弟趁機倒土填埋井口,幸運的是舜早有防備,因為他提前在井壁鑿通了一個暗道,有一次成功自救。
讀到這裡,我們又有一個疑惑?舜的父親對面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什麼這麼心狠?當然後文也有交代,小兒子象,也就是舜的繼母生的孩子,為了奪取舜的财産,才想對舜起歹心的,這一點其實也能講得通,因為财産問題而出現沖突,在曆史上和現實中,也并非鮮見。
但我想《史記》中的這番描寫,恐怕更多還是為了塑造一個孝悌、仁德、善良的道德典範,因為越是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舜的志向和對待家人的态度,依然沒有改變,就越來展現出來舜的高尚和不凡。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侍奉父母,愛護弟弟,甚至更加地恭謹。當然後來舜成為堯的繼位者之後,他的家人也不敢再對他有什麼不軌了。正是因為舜的出色表現,是以堯讓舜理順五倫關系,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這五種最基本的關系,就是從舜這裡來的。
我認為舜的父親加害舜的事情的真假,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很可能的情況是,舜的父親的确偏愛小兒子象,忽略甚至嫌棄、讨厭大兒子,這都很有可能,隻是史書把這樣的事實誇大了,增加了舜的處境的艱難,也就更反襯出舜的品性的純良和高貴。
03,堯和舜都把帝位傳給外人,堯把帝位傳給舜,舜把帝位傳給禹,舜和禹都推而不受,最後人心所向,不得不受?
我在上一篇文章也寫過,曆史上的五帝,黃帝、颛顼、帝喾、堯、舜,後面四位其實皆是黃帝一個家族的後代,皇帝之後,孫子即位,也就是颛顼;颛顼之後,侄子即位,也就是帝喾;帝喾之後,兒子即位,也就是堯;堯之後,舜即位,舜又是黃帝的第三代孫,在輩分上比堯高四輩。理清楚了這些關系之後,當時推行的禅讓制是不是也值得商榷呢?禅讓制可能是存在的,隻是它背後有很多客觀原因和事實,比如當時的生産力低下,當上部落聯盟首領的“好處”并不明顯,也就組織個會議當個主持人什麼的,沒什麼更多的吸引力和誘惑力;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禅讓制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也要打一個問号。
當堯把帝位傳給舜,舜把帝位傳給禹的時候,後者都是不接受的,比如舜,他依然堅持讓堯的兒子丹朱來繼承這個帝位,自己甚至躲了起來,但是諸侯們卻都到他那裡朝觐,而不去丹朱那裡,并稱贊舜的功德而不稱贊于丹朱,于是見于這種人心所向,舜才接受了帝位。禹的情況也是一樣,當初舜把帝位傳給禹的時候,他也是推而不受,并且堅持讓舜的兒子商均來坐這個位置,但同樣的情況出現了,諸侯們依然也是歸服于禹,而并不歸服于商均,“無奈”之下,禹也就繼承了帝位。
一點感悟
即便是《史記》中的内容,即便這麼權威的著作,它畢竟也是“記錄的曆史”,而并非“發生的曆史”。我覺得史書之是以這麼記載與描寫,主要還是基于樹立一種帝王楷模、道德典範的需要,把人們心目中的明君的想象和憧憬,都附加在這些上古時期的帝王身上,至于真實的曆史究竟是什麼樣的,也許就隻能是另外一回事了。曆史需要一分為二地看,獨立思考,邏輯甄别,才能越來越靠近一個客觀而真實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