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政壇黑馬林肯的坎坷情路(1)

讀過林肯的傳記,必然敬佩他以一個自學成才、白手起家的鄉村律師身份擊敗黨内第一對手——久負盛名、勝券在握的紐約州參議員Seward而問鼎白宮的超凡智慧與出色技巧,更會崇敬他在美國面臨分裂危機時力挽狂瀾、赢得艱苦卓絕的南北戰争的非凡定力與耐心。但令我驚奇的是林肯——《葛底斯堡演說詞》的作者犯下兩個常人都不會犯的錯誤:他天真地認為讓黑人回到他們的祖先家園——非洲,是免于被白人歧視的根本解決辦法(看看今日之中東、非洲難民冒死也要去歐洲就知道了),進而得罪了黑人領袖及黑人兄弟;他任用一個号稱“小拿破侖”的狂妄自私且政見不同的民主黨人McClellan為北軍統帥,在其屢屢抗命損兵敗北時頂着強烈抗議不撤換他,緻使北軍連遭敗仗、大量士兵無謂犧牲!不過更令我驚愕的是林肯這位政治偉人在結婚前竟因绯聞而名聲狼藉并患上憂郁症幾至自殺!我對林肯的情感世界有三歎:一歎他與安不能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善良、最完美的第一夫婦;二歎他既然接受了瑪麗的愛,為何不讓她感受到多一些溫暖(她也就不會變成青史留名的潑婦了);三歎林肯夫婦痛失一個最像林肯、最有天賦的兒子,幸存下的唯一兒子在父親遇害之後将其母親送進瘋人院。

仙逝的初戀

在“渴望崛起”之念的驅動下,21歲的林肯離開父親與繼母,肩負一捆家當來到伊利諾伊州的New Salem,一個新興城鎮。他一面打工果腹,一面進行系統的自修。三年後他決定學習法律以擷取律師資格。就在這個時期遇到了他一生中最深情的初戀。詩人Edgar Lee Masters有詩雲:我是睡在這些小草下的安·拉特利奇,亞伯拉罕·林肯的終生至愛。嫁給他,不是通過結合,而是通過分離。哦,你這共和之花,在我胸中的土地上盛開不衰!在New Salem,林肯總是帶上他的法律書籍來到樹林裡,在植被茂盛的小丘上舒展開身體,讀書。那時安·拉特利奇很有可能陪伴在側。安是一個酒店老闆的女兒,而林肯時不時會寄宿在店裡。安去世數年後,據說林肯向一個老朋友Isaac Cogdal透露了對安的情感。Cogdal問他是不是與她相愛過,林肯回答:“是的——的确……她是個端莊的女孩——會成為一個深情愛我的好妻子……坦白說我的确愛這個女孩而且現在我經常——經常想念她。”根據小鎮上的鄰居與朋友回憶,安比林肯小幾歲,生有會說話的大眼睛,紅褐色的頭發配一張美麗的臉。她人見人愛,智力據說是“靈活——敏銳——深刻,而且又明智又冰雪聰明”。小鎮居民認為她是個值得林肯愛的女人。安與林肯之間以友誼開始,在某個節點上轉化成愛情故事。據說他們已達成共識,即在安完成她在傑克遜維爾市的女子學院的學業後就結婚。1835年的夏天是伊利諾伊州史上最熱的夏天之一。年僅22歲的安,連同林肯的幾個朋友,被席卷小鎮的流行性緻命高燒(很可能是傷寒病)奪去了生命。安死後,“林肯對大事發生似乎都漠不關心了”,一位鄰居回憶道。“不怎麼說話,但會拿上他的槍獨自到那樹林裡去轉。”一個當時做林肯幹媽的鄰居伊麗莎白聲稱她“從未見過一個為同伴的死比他更傷心的人。”在陰暗的日子裡他的憂傷會加重,因為他說他“永遠不能忍受風暴雨雪抽打她的墳墓。”認識他的人都害怕他已得了“暫時性精神錯亂”,除非他自己振作起來,“理智會棄他而去”。林肯承認在安死後他有點“脫軌”行為。至此他已失去三個他最親近的女人:他的母親(病故,他時年9歲),他姐姐(難産而死,林肯19歲)和安。伊麗莎白堅持認為,他“沒病”,隻是非常傷心。“隻有能夠強烈地去愛的人”,列夫·托爾斯泰寫道,“才會也感受巨大的痛苦;但這種愛的需求也可反作用于他們的悲傷并治愈他們。”一位New Salem的朋友兼鄰居問林肯是否相信有死後世界,林肯痛苦地回答:“不,恐怕是沒有。想到我們死了就沒有了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林肯是笃信上帝的,但曆史學家Bruce注意到沒有任何發表過的檔案證明林肯是相信靈魂不死。無獨有偶,林肯的頭号總統競争對手、後來成為他的首席助手的國務卿Seward也持相同觀點。當Seward的妻子與愛女因他被刺(與林肯被刺同時)後來相繼離世後,Seward對朋友說不相信妻女會在天堂重逢,盡管那樣想會讓他高興。Seward是林肯任總統期間最好的高參與朋友,英雄所見略同。沒有這一信仰來減緩失去親人的悲傷,人們可以想見林肯在安死後承受多麼沉重的痛苦。盡管如此,林肯完成了他的法律自修并拿到律師執照。随後。借給他法律書的朋友Stuart邀他做了合夥人。

拒絕胖瑪麗

雖然林肯富于幽默感與智慧的激情,口才出色,但在女人面前卻笨得手腳沒處放。他的女性朋友隻限于年長和已婚的婦女。林肯做律師時的同伴回憶,林肯對女人的生理渴求很強烈,但他能以榮譽感與良知克制自己的欲望激情。當時拓荒邊界随處可覓的妓女與林肯過從甚密。如果說林肯的初戀是以悲劇告終,那麼他的第二次戀愛就可說是以喜劇收尾。安死後一年,林肯開始追求瑪麗·歐文——他的幹媽伊麗莎白的妹妹。據說瑪麗的相貌“端莊”,深藍色的眼睛,“很活潑”。她受過良好的教育,來自肯塔基州一個富裕舒适的家庭。還被特别提到:她是個“善談而且很會讀書的人”。林肯是幾年前在瑪麗來姐姐家做客時見到她的。安去世後伊麗莎白認為瑪麗與林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并提議回娘家帶瑪麗回來。林肯 “大為高興”。他記得瑪麗聰明可愛,是個好夥伴,隻是有點“超大号”。當28歲的瑪麗回到伊州時惱人的改變已經發生了。林肯後來有些誇張地寫道:“她現在看來與福斯塔夫(莎士比亞劇中大胖子)很相配——豁牙齒,飽經風霜的外表”,而且塊頭大得“少于35或40歲都長不成那樣子”。他試圖勸自己“思想遠比外表更應受珍惜”,并努力去“想像她真的是端莊的,要不是她不幸的肥胖的話”。林肯想出很多辦法來拖延那個讨厭的日子——那天他得實作求婚的諾言!但最終他感到道義上必須說話算話。1837年,一個美好的日子(5月7日),林肯寫下一封可能是最奇怪最不誘人的求婚信。“畢竟,住在春田市是件很無趣的事”,他講到她可能與他分享的令人沮喪的生活。“我恐怕難以令你滿意。這裡的人常常坐着馬車到處炫耀,而你做不到這點會讓你都不想活了。你會過着窮日子而無計掩飾。你認為你有耐心忍受這個?……我會信守我說過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的意見是你最好别這樣。你不習慣過苦日子,而且這苦日子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你誠實的林肯。”不出所料,瑪麗拒絕了他。她的拒絕促使林肯寫下一封幽默自黑信給一個朋友。他承認自己在想到這一點時“羞愧難當”:我曾教過她誰都别信,可她竟然以我所想得出的偉大拒絕了我。此外,那時我第一次開始懷疑我真的有一點點愛她。他決心“從此再不想結婚的事,為了以上的原因;我永遠不會對一個傻到要嫁給我的人感到心滿意足。”雖然有圓滑之嫌,林肯還是位不失誠實的紳士的,你說呢?

情定富瑪麗

1837年4月,安逝世20個月之後,林肯離開New Salem來到伊州的春田市(Springfield),一個大約1500人的社群。林肯準備在此開始他的法律“實驗”,卻無錢給自己提供住宿。幸運的是被求助的雜貨店主Speed聽過林肯講演并留下深刻印象(幾十年後Speed還能背誦該講演的結束語),他不但不用林肯賒賬買他的日用品,還讓林肯與他分享他的大床。林肯立即接受并從此結束了他多年的情感缺失與心智上的孤獨——Speed成為他第一位而且是交情最深的朋友并招緻後人懷疑他們是同志關系。1839年後飛速發展的春田市成為伊州的首府。在山坡上Edwards家的大宅裡,林肯成功追到了“本城的美女”,年青的瑪麗·托德。她當時客居在已婚的姐姐伊麗莎白家裡。伊麗莎白的丈夫家境殷實,是伊州前州長的兒子。瑪麗是肯塔基州Lexington的名門閨秀,接受過比其同齡女孩優越得多的教育。她在一家進階寄宿學校學習了4年的語言與文學,又經過額外兩年的學習之後畢業。林肯在一次歡樂的聚會上首遇瑪麗的情景廣為流傳:他被她活潑的舉止、聰慧的面孔、深澈的藍眼睛以及笑時的酒窩深深吸引。據說林肯對她說:“我想以最糟糕的方式與你跳舞。”當晚瑪麗笑着告訴他的表姐:“他當然是那樣的了。”盡管林肯聲稱放棄結婚,18個月之後,1838年11月,31歲的林肯與聰明活潑的瑪麗·托德訂了婚。當時Edwards家的豪宅是春田市的社交中心。林肯是聚集在瑪麗姐姐家客廳裡的衆多男青年之一。那裡的女孩穿着最時髦的衣裙分享着食物、酒和歡樂的談話。在瑪麗與艾貝 (林肯昵稱)的親友看來,他倆在身材、氣質、情感上都截然相反。她矮小而性感,緊身胸衣使豐滿的胸部更高聳;他卻鶴立雞群地高大,但形容憔悴。瑪麗生性開放,激情沖動,“喜怒皆形于色”;他卻,連瑪麗都承認,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他感覺越深重,表達就越少。”她在社交場合如魚得水,“特興奮的那種”。活潑健康,她能把“一位主教說得忘了他的禱告詞”。而林肯的好脾氣使他“在哪兒都是受歡迎的客人”,一位春田市的婦女回憶道。他很少跳舞,更喜歡在男人當中找個位置,毫不費力地講逗樂故事娛樂他們(這個特長繼承自他那别無他長的父親并在林肯的政治生涯中起到重要作用——交友法寶)。盡管有這些差異,倆人的共同處也不少。首先,林肯總是受聰慧女性的吸引,而瑪麗就是個天賦聰穎的女人。她在學校的成績“名列前矛”并能帶回家“最大的獎品”。記憶力超群且反應靈活加上如饑似渴的求知欲使她能分享林肯所熱衷的對書本與詩歌的讨論。和林肯一樣,她也能背大段大段的詩文,且兩人都愛Robert Burns的詩。甚至,在林肯去世4年後,瑪麗旅行到蘇格蘭Burns的出生地,回想起她最喜歡的一首關于失所愛的詩,她“在可憐的高地瑪麗的墳墓上歎息。”其次,如同林肯,她也對政治着迷,因她成長于一個政治之家。瑪麗最快樂的孩提記憶之一就是在Lexington她父親家優雅的磚制房子裡,參加她父親主持的那些機智活躍的晚餐聚會。父親是一位忠實的輝格黨(共和黨前身)人,曾在肯塔基州衆、參兩院效力過。在這些盛宴上,林肯的偶像Henry Clay是常客,其他貴客有國會議員、内閣成員、州長以及外國使節。被他們的交談讨論迷倒,瑪麗變成“一個激烈的小輝格黨”。她的姐妹回憶道,瑪麗确信自己命中注定會是某個未來總統的妻子。毫無疑問,瑪麗告訴過林肯她與Clay的多次個人接觸,包括一次她如何驕傲地騎着她新得的小馬去那位政治家的家裡拜訪。瑪麗與林肯還都對當時的政治鬥争懷有濃厚的興趣,在同一個“偉大事業”中支援同一個“老英雄”。最後一點,在共同熱愛詩歌與政治之外,瑪麗與林肯都在童年喪母。瑪麗6歲那年她31歲的媽媽在生第7個孩子時死去。如果說林肯的父親選對了一個給林肯帶來幸運的繼弦,那麼瑪麗的父親的再婚則使她雪上加霜。生着冷酷藍眼睛的嚴苛繼母又生了九個孩子而且公然偏心自己這窩孩子。繼母踏進家門的那一刻起,瑪麗後來回憶,她的童年就變得“凄涼悲傷”。從此以後,她真正的家就是她14歲時被放逐去的寄宿學校。這種失和疏離、成長史中精神上的不穩定加上嚴重偏頭痛造成一個朋友口中這樣描述的瑪麗:“四月天,孩兒面,說變就變。剛剛陽光燦爛笑聲朗朗,下一刻就哭得傷心欲絕。”她可以一天是慈愛的、慷慨的、樂觀的,第二天就變成複仇心切的、沮喪的、易怒的了。按朋友口語化的說法,她“不是在閣樓就是在地窖”。不管處于哪種情緒中,她需要關注。而這恰是自制力強的林肯不肯提供的。這正是兩人婚後不幸的根源。 再悔婚約悔婚這種事似乎不該發生在正人君子林肯的身上,但再次悔婚确實發生了。随着求愛期的進展,最初吸引雙方的品質可能變成了沖突的原由。當初林肯對瑪麗指揮聚會的傑出能力很感興趣,後來他可能确定這反映出一種令人讨厭的難以抑制的精神需求;瑪麗後來可能認為,林肯的耐心與客觀性表明了他的疏遠和不體諒。大約在1840——1841年的冬季,就在他們談婚論嫁時,兩人關系破裂。因無證可考,林肯在求愛期間的情感史家知之甚少,而謠言和推測則甚嚣塵上。瑪麗有可能促成這次分手,因她受了姐姐與姐夫的反對的影響。姐姐夫婦認為瑪麗是要下嫁林肯。伊麗莎白警告瑪麗她與林肯先生不合适。他們認為瑪麗與亞伯拉罕在“性格、思想——教育程度與教養等方面差異巨大,兩人結合不可能幸福。”另外瑪麗還有其他追求者,包括一個富裕的鳏夫、一個前途大好的民主黨政客以及一位名人之孫,一個讨人喜歡的律師。但瑪麗在給朋友的信中說:“我不愛他(名人之孫),我的心不在他那裡,我的手就不能給他(接受求婚)。”既然有那麼多好男人可選擇,瑪麗可能就決定她需要時間來考慮她的家庭對林肯直截了當的懷疑态度。更為可能的是,林肯自己的擔憂促使他撤出這第二次訂婚。雖然喜歡瑪麗的外表,他似乎在走向最終的責任時懷疑自己是否有愛她的力量。與林肯同睡一張大床的Speed回憶,“那個冬天,林肯對他們的訂婚非常不快樂——不完全滿意他的心沒有跟手一起去。”巧的是Speed用了同瑪麗一樣的表達:心與手,說明這在當時常被用來表示對婚姻的擁抱卻缺失相應的浪漫情感。“林肯有多痛苦,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向我敞開心扉。”近來的學術研究表明,林肯的變心是因為他又喜歡上伊麗莎白丈夫的堂妹Matilda Edwards。她是來春田過冬的。連瑪麗本人也不情願地承認:“我還沒見過比她更可愛的女孩(像是寶琴進了榮國府)。”Orville Browning追溯了從林肯的“精神出軌”到他發現自己陷于困境的事實:“與托德小姐訂婚,卻與Edwards小姐相愛,他的良知使他憂慮如焚,因為他做了他認為不該做的事,而且違背了他認為的承諾。”雖然沒有證據表明林肯向Matilda表白過,Browning對這一複雜情況的觀察得到一位熟人的信的佐證。這位居民注意到雖然林肯與瑪麗已訂婚,他卻“半刻也受不了離開Edwards小姐身邊。”林肯覺得她是如此完美無瑕,“如果他有如此神力,必不改動她臉上容貌的一分一毫。”他的失撿行為引來朋友們的批評。Bell聲稱,“朋友們認為他的行為非常錯誤和輕率并對他直言不諱,而他對此事的影響則極感擔心”。也許,林肯對Matilda的迷戀僅僅是用來讓自己從迫在眉睫的需要與瑪麗結婚的包圍圈中逃出焦慮的一件分心之事,據伊麗莎白講,林肯對“他取悅并養活妻子的能力”甚感憂慮,并對婚姻制度本身抱有懷疑。他可能害怕妻室會使他喪失他專心緻志追求的目标。他若結婚就要對一個過慣了富貴日子的女人的生活與幸福負責;他将不能讀書到深夜,繼續擴充法律與政治的知識以精通它們。林肯害怕婚姻會阻礙他的事業在當時是普遍現象。在19世紀中葉的新市場經濟中建立起法律業務的不确定性使許多年輕律師推遲已婚身份的到來,驅使他們的結婚年齡上升。一位哈佛法學院的教授說了一句被廣為引用的話:“法律是個善妒的情人并需經久頻繁的追求。”政治更是如此。對林肯來說。兩者都需要他努力奮鬥才能獲得成果,婚姻對他的雄心壯志來說無異于陷阱。林肯起草了一封給瑪麗的退婚信。他請Speed去送信但被拒絕了。Speed告誡他,他應與她面談,因為“一旦白紙黑字寫下來,他們就會變成永久的活生生的不利于你的證明。”林肯的确去看瑪麗了,并告訴她他不愛她。她剛一開始哭,林肯就慌了。“跟你說實話,Speed,我受不了這個。我發覺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我自己的臉頰。我抱住她并吻她。”婚約暫時保住了,但林肯不得不再去見瑪麗以取消婚約。第二次面對使林肯悲傷難抑——既因為他痛傷了瑪麗,也因為他很早就堅信他堅守決心的能力是他唯一的,或至少是主要的性格精華。 (2018年3月13日)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