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時代(1603—1867)是日本封建制度的最後一個時代。浮世繪正于此時興起,是一種典型的花街柳巷藝術,主要描繪人們日常生活、風景和演劇。浮世繪常被認為專指彩色印刷的木版畫(日語稱為錦繪),但事實上也有手繪的作品,也就是書中提到的“肉筆畫”。

葛飾北齋
她愛畫成癡,從幼時拿起畫筆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停止。
她醉心于線條和色彩,想盡一切辦法從大自然中提取自己想要的顔色,即使臭氣熏天。
她熱愛看火,常常提起裙擺飛奔去火災現場,傾倒于火焰的顔色和氣勢,會“暗自憧憬,哪怕隻有一次呢,什麼時候自己的畫筆下也能流溢出這麼有氣勢的顔色就好了”。江戶時代常常起火,她也因火災受過傷。
她終生都在追求畫技的提高和純熟,正如父親一般。想畫得更多,畫得更好。為了畫得更好,隻能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畫下去。
人類的好奇心是不會因為别人的阻止就熄滅的,畫畫就是她最大的好奇心。阿榮結過婚,又離了婚,此後生命中似乎鮮少有異性的出現。離婚的理由說起來非常好笑——嫌棄丈夫的畫技,又嫌棄丈夫的為人。事後回想起來,“和已分手的前夫第一次見面時,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這男的看上去很沒意思’,過起日子來,更是發現前夫無聊透頂。”真所謂是——離了婚以後,越想越開心。但這引起了母親的不滿,母親數次說教,說她沒有女性的樣子,整天在工作坊裡跟一群男的混在一起,不修邊幅更不想着再嫁。她選擇充耳不聞,隻是拿着畫筆不停地畫。
小說中,她和善次郎曾是情人關系。善次郎太過懂她,了解阿榮對畫的熱愛,也看到了她令人嫉妒的天才之處,可他浪蕩無羁的外表之下,潛藏了諸多壓力和無奈。他大概明白,如果要在一起,對雙方都沒有太大好處。他娶了阿泷,再後來他放下了畫筆,開始以其他手段謀生,又在某一天跑來找阿榮,讓她“繼續畫下去”。在電影《眩:北齋之女》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種莫名哀傷油然而生,那是混雜了對自己以往人生的放棄和對至親殷切希望的辛酸話語啊——“我堅持不下去了,但至少你要繼續”。阿榮始終是他羨慕的那個人,不僅是因為那份堅持和癡迷,更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要畫什麼。【曆史上溪齋英泉(即善次郎)其實非常有名。】
溪齋英泉《隅田川的積雪》
父親是葛飾北齋,是一種恩賜,又是一種詛咒。常年相伴父親左右,她的畫技定有穩固提升,父親的癡和她的執互相影響互相促進,對一個繪師來說,是再寶貴不過的财富。有生之年,以自己名字發表并出版的作品并不多,因為署名往往是父親,用她的話來說是“可以賣個好價錢”。葛飾北齋的名氣和畫技太過閃耀,以至于他是光,她是陰影。所幸優秀作品本身也是一道光,足以穿越時空抵達現代人的眼前。她終于成了光,不僅是自己的,是善次郎的,更是屬于全人類的。
對,我是北齋的女兒。可是父親的才華,我一星半點都沒繼承到,我隻能原地痛苦地轉圈。我畫了快二十年了,線條依舊那麼羸弱,調不出心中想要的顔色。 是以我想畫啊,我想畫得更多。
《吉原格子先之圖》
晚年,阿榮住進了弟弟家,卻因為種種原因選擇離開。故事的最後,她握着自己的畫筆,開啟了新的人生。
“老爹身邊有我,而我,隻有我自己。……哼,這有什麼!這不是你自己選的路嘛。你才五十八歲,這輩子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