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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曰蜀漢後續無人,柳隐、常勗、黃崇、公孫第五文武兼得

雖然蜀漢沒有立史官,陳壽搜集故國史料比較困難,但我們還是可以從其他史料上找到大量的蜀漢文官武将。大緻來源有三處,一是《三國志·蜀書·楊戲傳》附載的《季漢輔臣贊中》,二是裴松之的注,三是東晉人常璩編撰的《華陽國志》。

《三國志·蜀書·楊戲傳》附載的《季漢輔臣贊中》,就提到了正史所不載的三十多位官員的生平簡介,其中有許多官場一線人物,比如陳到、吳懿、費觀、李福等人。

在《三國志·蜀書·李嚴傳》附載了一篇裴松之注的《公文上尚書》,在這篇彈劾李嚴的表章中,提到了許多正史所不載的蜀漢官員,比如前将軍袁、右将軍高翔、征南将軍劉巴(與劉子初同名)偏将軍許允、笃信中郎将丁鹹、讨虜将軍上官雍、建義将軍閻晏、禆将軍杜義、武略中郎将杜祺、綏戎校尉盛勃等。

《華陽國志》中提到了大量蜀漢官員,從職務上看屬于一、二線的有廣漢太守何祇、太常镡承、五官中郎将五梁、尚書郎文立、漢中黃金都督柳隐、益州從事柳伸、巴東監軍柳純、梁州都督杜祯、尚書左選郎司馬勝之、督軍常勗、長水參軍常忌、光祿郎中主事何随、尚書郎王化、巴東太守王振、大将軍主簿李密(《陳情表》作者)、蜀郡功曹杜轸、黃門侍郎壽良、廣漢太守張微(張翼之子)等人,再加上《三國志》的作者陳壽本人。

之是以不厭其煩地列舉這麼多蜀漢官員,隻是想說明一個觀點,蜀漢擁有大量高精尖的人才,無論是武将、文臣還是博士。而且還有一點需要特别說明,《華陽國志》所提到的這些官員,大多數都是生活在蜀漢中後期,其中許多人後來都入了晉朝做官。

明末大儒王夫之在史評名著《讀通鑒論·三國》中提出了“蜀漢無人”的觀點,王夫之認為:“蔣琬死,費祎刺,蜀漢之亡必也,無人故也。圖王業者,必得其地。得其地,非得其險要财賦之謂也,得其人也;得其人,非得其兵卒之謂也,得其賢也。巴蜀、漢中之地隘矣,其人寡,則其賢亦僅矣。故蔣琬死,費祎刺,而蜀漢無人。”

王夫之認為蜀漢的疆域狹小,是以人才也少,這個論點上面已經講到了。蜀漢國小人才少,不代表除了蔣琬、費祎之後就沒有人才了。王夫之的論點基礎在于絕對量,而我們講的則是相對量。

當然王夫之是認為蜀漢缺少具體首席執政官能力的人才,從這個角度講,王夫之講的有一定道理。但上面提到的這一大批文官中沒有再出蔣琬、費祎,不代表他們的能力就比蔣琬、費祎差。

這些非主流文官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機會,最高統治層不給他們施展才華的空間,讓他們如何展翅高飛?人才是需要去發現的,總不能讓人才去找最高執政官,驕傲地說:“汝可取而代之!你能力不如我,還是讓我當宰相吧。”這隻是個笑話。

不談宰輔的選才問題,再回到本篇提到的那個著名俗語:“蜀中無大将、廖化作先鋒。”認為蜀漢自五虎上将、魏延之後再無大将之才,這個觀點也是不客觀的。蜀漢的軍事人才其實還是相當多的,介紹幾個在《三國志》和《三國演義》上根本不見蹤影的蜀漢武将,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是全方面将才。

先說說柳隐,常璩對柳隐的評價相當高,“直誠笃亮、交友居厚、達于從政”。人品好、人緣好、政治情商高。柳隐并不是一個純粹的文職将軍,而是能兼文武的全才。

柳隐曾經跟着蜀漢大将軍姜維數次北伐中原,他一方面能給姜維出謀劃策;另一方面他還可以拎刀上戰場砍人,“當敵陷陣、勇略冠軍”。作為武将,能得到這八個字的評價,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柳隐的職務并不算低,先當過牙門将,後來又出任蜀中重鎮巴郡的太守。不過真正讓柳隐大出風頭的,還是在任職漢中黃金都督的時候。蜀漢景耀六年(公元263年),晉王司馬昭兵分三路,大舉伐蜀,其中主攻漢中的是鎮西将軍鐘會。

這時的鐘會早就名滿天下,但柳隐并不在乎你是鐘會,還是鄧芝,他知道堅守自己軍人的底線,那就是血戰到底,用鐵血和霸道來向鐘會證明:蜀中并非無大将!

鐘會是個很拽的人,他平時自視甚高,而且他手握重兵,再加上姜維對漢中軍防的災難性布局,導緻鐘會很容易地就進入了漢中腹地。鎮守漢中各處軍防要塞的蜀漢将軍們見魏軍這次是動真格的,沒人再願意給老阿鬥賣命,都當了英雄好漢,投降了。

鐘會一路上順風順水,心情大好,可鐘會沒想到會在柳隐面前碰上一顆大頭釘子。柳隐死守要塞,任憑魏軍使盡各種進攻手段,甯死不降,大漢的旗幟依然高高飄揚在崇山峻嶺之中。

柳隐知道他公然捋鐘會的虎須,一旦城破,可能會玉石俱焚。但柳隐并不在乎這些,他隻想讓鐘會知道,男人是有尊嚴的。魏軍狂攻柳隐不果,鐘會實在耗不起了,現在被柳隐拖着,萬一要被鄧芝搶先進成都,自己就虧大了。鐘會不再理會柳隐,派部将率偏師繼續圍攻柳隐,自己急速南出漢中,和鄧芝搶食吃。

後來劉禅被鄧芝的孤軍給吓破了膽,哆哆嗦嗦地做了亡國俘虜,随後劉禅最後一次以皇帝的名義給柳隐下诏,指令柳隐就地投降魏軍。柳隐這才大搖大擺地去見鐘會,當老邁龍鐘的柳隐驕傲地站在鐘會面前時,不知道鐘會心裡在想什麼,也許會佩服這個老頭子的硬挺。

晉王司馬昭知道了柳隐堅守不降的事情,也非常地欽佩,男人就得有骨頭。柳隐在蜀漢滅亡時已經七十多歲了,不知道柳隐是何時進入官場的,但柳隐小時候就在家鄉成都非常知名,應該也算是個老江湖了。像柳隐這種級别和層次的武将,總不至于比差不多同時代的廖化差吧。

說完了柳隐,再說另外一個強硬的男人常勗,之是以選擇常勖來講,是因為柳隐和常勗有很多的可比性。常勗也是成都人,而且同樣少年知名于鄉裡,後來柳隐和鐘會對着幹,常勗則和鄧芝對掐。不過與柳隐更側重于軍事相比,常勗是個标準的文官。常勗的仕途生涯,基本上與軍事不沾邊,全是文職。

從常勗的履曆來看,常勗更像是一個安貧樂道的隐士、一個博學多才的知識分子。常勗在隐居期間,專攻《毛詩》和《尚書》,并博覽群書,灌了一肚子的墨水。像常勗這樣的人才,不出山為朝廷做事,實在太可惜了。

益州幕府知道了常勗的本事後,征常勗出山,做了光祿郎中主事。後來又當上了尚書左選郎,級别都不算高,但人才施展能力,初始平台還是不要太高的好,人才需要一個由低到高不斷曆練的過程。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常勗改任益州督軍,主抓刑事審案工作。常勗為人清正剛直,處事公平,是以在斷獄時,“治訟平當”,為時人所稱道。

不過真正讓常勗名揚天下的,不是他的斷獄,而在他在蜀漢亡國時的鐵骨铮铮。曆史最容易記住四種官:功臣、奸臣、直臣、強項之臣,常勗應該算是第四種人。在蜀漢快要滅亡的時候,常勗改任郫縣的縣令,常勗在任期間,“為政簡而不煩”,是個能真心為老百姓辦事的好官。

公元263年,魏征西将軍鄧芝偷渡陰關,深入蜀中腹地,尤其是綿竹一戰,消滅了諸葛瞻率領的蜀軍主力,蜀漢已經基本失去了反抗能力。蜀漢的地方官們看劉禅真的要完蛋了,成群結隊地找鄧芝報到,至于什麼主辱臣死,早抛到了九霄雲外。

鄧芝看了一下花名冊,發現成都周邊各縣長官能來的都來了,隻有郫縣常勗沒來。鄧芝派人一看,好家夥,常縣令正帶着軍民在城上修建防禦工事,看樣子是要和魏軍血戰到底。雖然史料上沒提魏軍是否進攻過郫縣,但就沖常勗這份甯死不降的骨氣,鄧芝也有理由高看常勗一眼。

和柳隐一樣,常勗在得到劉禅的诏書後,才大搖大擺地去見鄧芝。常勗為自己掙足了面子,也用實際行動告訴鄧芝:莫謂蜀中無人!英雄向來是敬重英雄的,男人如果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不一定非要成功,至少要用熱血捍衛男人的尊嚴,這樣的失敗比成功更能赢得發自内心的敬重。

上面講了王夫之認為自蔣琬、費祎之後,蜀漢再無戰略人才,這話說得絕對了,蜀中人傑地靈,什麼樣的人才沒有?就看有沒有機會施展才華了。在蜀漢滅亡時,有一個戰略型人才值得講一下,就是尚書郎黃崇。

黃崇是蜀漢早期名臣黃權的兒子,劉備伐吳慘敗時,時在江北岸督軍的黃權“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投降了曹魏,深受魏國朝野器重。黃權雖然降魏,但他在益州留下了兒子黃崇。

黃崇不知道哪一年出生,但在公元263年時,至少四十歲了。尚書郎屬于尚書台的中級職務,不高不低。鄧芝偷渡陰平得手後,直下江油,成都大震。蜀漢朝廷立刻派諸葛亮的兒子、衛将軍諸葛瞻率軍北上,迎戰遊魂野鬼般的魏軍。

本來形勢對蜀軍非常有利,魏軍是長途機動作戰,遠離本土,後勤給養隻能依靠以戰養戰。而蜀軍是本土作戰,熟悉地形,後勤充足,在這種情況下,蜀軍應該趁早和魏軍決戰,但諸葛瞻到了涪縣就不肯再北上。看諸葛瞻的意思,是打算放魏軍進平原地帶,然後圍殲。

諸葛瞻這樣的用兵簡直就是馬谡紙上談兵的盜版,縱虎歸山的道理他都不懂?後來劉裕伐南燕,公孫五樓就勸慕容超千萬不要放晉軍過大岘山進入平原,慕容超想在平原地區圍殲晉軍,不聽公孫五樓的建議,結果被晉軍打敗,一戰亡國。

随諸葛瞻北進的黃崇看到了這一點,他不止一次勸諸葛瞻:一定要搶在鄧芝之前,占據山險要塞,阻止魏軍進入平原地區。諸葛瞻可能是馬谡附了體,對王平附體的黃崇這個正确建議置之不理,他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黃崇苦勸未果,他知道大勢将去,悲怆的黃崇仰天長哭,也許他報效國家的時候到了。

魏軍很順利地進入平原,士氣大振的魏軍擊敗了蜀軍的前鋒部隊,諸葛瞻無險可守,隻好大幅後退。這時蜀軍已經喪了士氣,再加上魏軍最善于平原作戰,綿竹一戰,諸葛瞻、諸葛尚父子戰死。黃崇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督軍與魏軍血戰,最終力戰不支,悲壯殉國。

諸葛瞻所部被魏軍殲滅,直接導緻了劉禅的投降,如果諸葛瞻聽黃崇據險而守的建議,鄧芝很難進入蜀中腹地,蜀漢未必就會這麼快滅亡。諸葛瞻的迂腐用兵,恰恰襯托出了黃崇的戰略眼光,隻是替黃崇和蜀漢可惜,如果率軍北上的是黃崇,鄧芝還有機會一戰成名嗎?

蜀漢的滅亡,主要原因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發生戰略短路,比如姜維在漢中災難性的軍防布局,縱鐘會進漢中;諸葛瞻錯失良機,縱鄧芝進平原。蜀漢國力雖然較魏為弱,但隻要防禦戰略得當,縱然強大如魏國,也不能輕易滅亡。從這個角度看,蜀漢是自己把自己推進曆史墳墓的。

至于說蜀漢無人可用,導緻亡國,這個論據并不充分。蜀漢有人才,但似乎都未得大用,隻能坐視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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